有朋自遠方來,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然後鞭數十,驅之別院……


    燕尋剛說完前六個字就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玩梗這件事就像是本能,你永遠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玩脫,還好自己忍住沒全說完,不然現在都沒法跟八師兄和這個一臉懵逼雲夫子解釋什麽叫段子……


    “苦其心誌不是當年莊大先生說的話麽?小師弟你記混了吧?”八師兄及時站出來解圍,顯然並未將燕尋方才的話放在心上。


    燕尋頓時求之不得的點了點頭,幹笑了幾聲:“看來最近幾天精神壓力太大了,記憶有點混亂,我是該好好的休息休息了……”


    “精神壓力?”


    雲夫子挑了挑眉梢,頓時一陣豪放大笑,提著酒壺彎下腰來,擺了擺手:“這位小兄弟還真是趣人趣語,不礙事,不礙事,前方數裏處便是忘川城,待我備上好酒好菜,好好的休息休息!”


    雲夫子短短的胡須隨著麵部起伏輕輕抖動,整個人並不是有多儀貌不凡,反而麵龐略顯平庸,說不上太好看,硬要說的話還有一些粗醜。


    但唯獨那一雙眼睛,明亮而又淩厲!


    “雲夫子見笑了,這是不器的小師弟,一時間有些出言無狀,還請雲夫子多多包涵……”君涯指了指燕尋,明麵上看起來是在替燕尋告罪,其實是在介紹燕尋的身份。


    聽到是不器的小師弟,雲夫子頓時了然,大笑道:“原來是九先生,有趣有趣!早就聽聞夫子新收了一個弟子,神神秘秘的誰也沒見過,未曾想在今日見到了!”


    說著,又向身後迴頭看了看,大聲道:“來!來!大勇,誌誠,你們兩個快來見過九先生!”


    身後的兩名稷下弟子聞言策馬上前,一人握著勁弓,一人背著筐簍,皆是對著燕尋認認真真的行了一禮。


    “魏大勇!”


    “張誌誠!”


    “見過九先生!”


    燕尋在棲俠鎮的時候便早已見怪不怪了,於是不慌不忙的迴了一禮,微笑道:“見過二位稷下師兄。”


    藍玉衣青絲縷,寓意著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腰間懸配冰種美玉,這是內宮弟子的證明。


    兩人皆比他先入稷下學宮,叫他一聲九先生是尊重他的身份,燕尋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自然也不會因此而沾沾自喜,叫上一聲師兄亦是應當。


    果然,那兩名稷下弟子聽到他的稱唿,眼中的敬佩之色一閃即逝,而那雲先生則是目露欣賞之意,微笑著點了點頭,有飲了一口美酒。


    “夫子目光奇準,所收弟子無一不是人中龍鳳,雲籍不佩服是不行!”雲先生朗聲大笑著策馬上前,對著燕尋卷袖拍馬道:“你或許從你師兄那裏聽說過我,我叫雲籍,俗人一個,教授稷下學宮射字科,九先生你若是對射術感興趣,可向我請教!”


    “若是看順眼的人,便是流民乞丐雲先生也會傾囊相授,可若是看不順眼的人,就是皇親貴胄雲先生也不會教他射半枝箭。”君涯淡淡的在一旁解釋道,生怕燕尋不明白其中隱含的意味。


    “敢問方才那一箭雙雉,可是雲先生所射?”


    “不錯!”


    雲先生輕輕點了點頭,動作豪放的飲了一口美酒,閉起雙眼仰麵歎道:“驚風穿飛羽,快弦引狂龍!射箭本是人生一大快事,隻可惜大多數人都不懂!歎哉!歎哉!”


    看著魏大勇和張誌誠紛紛低下頭,嫻熟的用袖子遮了遮微紅的麵龐,燕尋頓時明白了幾分,看來這雲先生平素裏行狂士之風慣了,顯然不是第一次嗚唿歎哉了。


    於是順著雲先生的話頭問道:“學生對這射術頗有興趣,不知道雲先生可否為學生說上一二,讓學生了解了解這射術之玄妙?”


    燕尋拱了拱手,等著雲先生的解答。


    規矩。


    規矩二字便是整個稷下學宮的立身之本,亦是夫子最為重視的一點,便是一向狂傲自負的二師兄也得老老實實的守著這兩個字,不敢逾矩,更不用說君涯和燕尋。


    正所謂,無以規矩不成方圓。


    身為夫子門生,燕尋的輩分地位在江湖中自然是奇高無比的,雲先生的輩分不見得有他高。但此刻若是真想學上一些什麽東西,那就必須得以師禮待之。


    這就是稷下學宮的規矩,也是夫子的規矩。


    如八師兄在稷下學宮學習的時候,私交好歸私交好,在上課的時候亦是要對雲先生自稱學生。


    夫子曾言:“三人行,必有我師。”


    正所謂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


    一則燕尋的確對這射術有興趣,在未穿越過來之前,他就經常去那些射箭館消遣,此刻見到這般堪稱神乎其技的箭術,自然是按耐不住的手癢。


    再則,這世間好的射術老師的確難尋。


    要知道,這世間一等一的神射手大抵都在軍中,而八師兄見多識廣,既然八師兄對這雲先生如此推崇備至,稷下學宮又聘請這位雲先生為射字科教習,那這雲先生的射術自然有他的獨到之處!


    “好,難得九先生對射術有這般興趣,那我就說上這麽一說!”雲先生大笑了一聲,對著燕尋和君涯一揚袖:“來,咱們邊走邊……這位是?”


    雲先生動作一滯,這才看到君涯身旁的蘇櫻。


    沒有穿八扇門的那一套官服,與燕尋和君涯前來,蘇櫻自然是一身櫻黃色常服,看起來嫻靜恬淡,頗有一種世家大小姐的風儀。


    “這位是……”


    “好!與不器你在一起的確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對!不知是哪家的大……”


    “嗯咳!”君涯大聲的咳嗽了起來,打斷了雲先生的話,臉色僵硬的笑了笑:“雲先生你誤會了,這位是八扇門的寧無常寧捕快,師從冷四爺,這次是來協助咱們的。”


    雲先生打了個哆嗦,看向一臉羞赧的蘇櫻,又看了看臉色僵硬的君涯,於是尷尬的舉起酒葫大飲了一口酒,卻被嗆得不行,隻好連咳了一陣後幹笑道:“哈哈,原來是一場誤會,誤會!不過寧捕頭的確跟我們後山的這位八先生挺般配的,看起來寧捕頭也不像嫁過人,這男未婚,女未嫁,正是……”


    “咳咳!”


    君涯再次重咳了一聲,策馬上前輕輕的拍了拍雲先生的肩膀,側過頭微笑道:“雲先生你肯定是喝多了,不如咱們這就啟程返迴忘川城吧!”


    雲先生身體狠狠地栽歪了一下,臉色一下子變得通紅,策馬連連退後了幾步,齜牙咧嘴的笑道:“對對對,喝多了喝多了,寧捕頭別往心裏去啊!我這……酒勁兒真是大,哎……不用扶……八先生客氣了……客氣了!走,走走……咱們這就迴忘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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