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一出生就站在別人的終點。


    而有的人窮極一生,也不過堪堪走到超過起點兩米的距離上,在三米處與一米處的競爭者之間掙紮比較,對著一百米處到達終點的人望洋興歎。


    宿主曾經是站在起點的人,後來憑借著自身的努力,跑到了二三十米,被生父重新撫養後,進了雅禮,又往前走到了五十米。


    她自己看自己,看到的是不幸;豈不知多少人看她,都恨不得自己能有這樣的起運。


    荀鹿一時出神,並未繼續接話。


    孜蓮卻微微歎了口氣,喃喃說:“我可能一輩子就這樣了。”


    荀鹿聽言,不知道怎麽安撫,似乎說什麽,都顯得多餘矯情。


    於是她說:“你看上去應該比我大不了多少......如果你願意,空閑時間可以繼續做自我學習提升,如果有我能夠出力的地方,希望可以幫到你一些。”


    孜蓮被荀鹿這番真摯的話語打動了,她連連表示了謝意,倏爾又有些寬慰地說:“我弟弟學習也很好,也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我就希望他能好好的......我要多賺點錢,供他讀書,考大學......”


    沒想到她還有個弟弟——


    荀鹿微微蹙眉。犧牲姐姐的前途命運,做苦工供弟弟讀書考大學......又是一個極端重男輕女的家庭。


    她替孜蓮不忿:“你弟弟學費上的事,該是你父母操心的範圍。即使你多賺錢,出發點也應該是為了你自己,出於你自己的心甘情願,而不是單純地犧牲自己,成全另一個人......”


    她說著說著,把自己帶入了情緒,真的有些生氣了,嗓音也略提高了幾分。


    好巧不巧,夏之森剛上樓,就透過開著的房門,瞧見了荀鹿義憤填膺的這一幕。


    兩個少年的目光,久違地碰撞。


    熟悉的陌生人,電光火石之間,氣氛有些微妙。


    ......


    孜蓮見狀,連忙訕訕地向夏之森鞠躬行禮,口中畢恭畢敬道:“少爺......少爺如果沒什麽吩咐的話,翠花就先退下了。”


    秋宅的規矩很嚴,仆人和主子之間涇渭分明,有著嚴格的尊卑等級。


    像今晚這樣,仆人放著本職工作不做,隨意和主子搭話攀談的,輕責警告,重則要開除的。


    孜蓮在其他人麵前,從來不會多說一句話。即使綠尹蓼找她的時候,也本著交代什麽說什麽做什麽的原則,生怕得罪人。


    今晚上的逾矩之狀被夏之森瞧見了,孜蓮有些慌,得到夏之森的應允之後,又和荀鹿鞠了一躬,一溜煙就下樓離去了。


    “喂......”荀鹿無奈地出聲喚她,又無奈地止住。


    這秋宅也太奇葩了,單看這一幕便可管中窺豹——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居然還搞主仆尊卑這一套......


    荀鹿沒好氣地道:“你來得真巧,還是你‘位高權重’,你一來,人家連話都不跟我說了,一溜煙就跑了。”


    夏之森一頓,半倚著扶手,有些認真地打量荀鹿。


    荀鹿許久沒有這麽認真地,和夏之森目光對視了,這種沒由來地心跳加速,讓她有種失控感,非常不安全。


    她倏爾起身欲關門,口中喃喃:“沒事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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