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情報


    ——美利堅的保釋製度能夠讓部分被告人在候審期間在外自由活動,但在此期間,被告人仍需要完成法院交代下來的義務,例如讓飲酒犯罪者參加戒酒交談會,或衝動犯罪者進行憤怒管理諮詢等。


    xxxx


    雷蒙德大步跨入保釋所,正好看到法院配給他的心理醫生梅瑞從辦公室裏走了出來,按了一下門外的時間記錄器,然後喊了句‘傑德’。


    但在有人應聲之前,梅瑞注意到了雷蒙德。


    “你錯過了你的談話!”


    雷蒙德麵無表情地走到了梅瑞的麵前,淡然說道:“但我現在還是來了。”


    “是啊!”


    梅瑞皺眉看了雷蒙德兩眼,半晌後搖了搖頭,說了句‘跟我來’後,就帶著雷蒙德往機房走去。


    他帶著雷蒙德在一台空置的電腦前停下。


    “坐下,然後按開始鍵,看完整個視頻,把測試做了,如果得到了70分以上,你下個星期再來,如果你沒過,那麽我就得把你的情況匯報了。”


    說完,梅瑞就轉身離開了機房。


    雷蒙德看了眼屏幕,上麵寫著大大地‘第一課’三個字。


    站了一會兒,他終究還是在那張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後從桌上拿起耳機呆在了耳朵上。


    啪!


    隨著手指在空格鍵上一敲,電腦上的視頻立刻開始了播放。


    “嗨,我是約翰!我是個易怒的家夥,你呢?”卡通線條人在動畫中激昂地說起了話:“是不是有蠢貨在高速路上堵住了你的路?或者有人在午飯時間從冰箱裏拿走了你的三明治?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們都會生氣……”


    這份簡單的‘憤怒管理’視頻,讓雷蒙德不禁低下了頭,左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在心中歎了口氣。


    他很清楚為什麽自己會出現在這裏。


    ……


    艾比服『藥』『自殺』的那一晚,他正好搞定了那個癌症治療項目的名額,可當他滿心歡喜迴到家的時候,看到的卻是蜷縮在走廊上哭泣的女兒,還有床上那具熟悉卻冰冷的屍體。


    不知道是女兒的哭泣聲,還是屍體冰冷蒼白的觸感,瞬間就崩斷了雷蒙德腦中已經緊繃了太久的那根弦。


    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陷入一片渾噩的他追著因為傷心而跑出家的女兒,一路跑到了他為了艾比而買下的那個酒吧裏。


    他沒有理會早就已經在酒吧裏的兄弟幾人,而是一臉怔然地看著布麗奇特,那副模樣讓布麗奇特的臉上多出了一絲恐懼。


    然後,所有人聽到了他的呢喃。


    “本來都在掌控之中的,我的寶貝……可是為什麽?你為什麽就不……為什麽不接我的電話?為什麽?”


    “我很抱歉!我真的很……”


    “為什麽!?”


    雷蒙德的聲音突然提高。


    他不解地看著布麗奇特,下一刻突然伸出雙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將她一把抵在了牆上,吼道:“為什麽,布麗奇特!?”


    “對不起!對不起!”


    布麗奇特不斷地道歉,可是卻完全無法已經陷入瘋狂的雷蒙德,那雙本應該作為父親的手,卻在女兒的肩膀不斷地施加著她無法忍受的力量。


    “為什麽?為什麽?”


    他的吼聲越來越大,而布麗奇特也發出了痛苦地哼聲,一旁的兄弟幾人還有雷蒙德的父親米基終於看不下去了,紛紛上前勸阻。


    “放開她,雷!”


    好不容易,他們才拉開了情緒不穩定的雷蒙德。


    鬆開了女兒之後,雷蒙德恍惚地坐在了吧台一旁,而這時他才聽清酒吧裏的音樂,是艾比最喜歡的那首。


    白發的米基有心安慰他,於是走到他身旁,低聲說道:“不是你的錯,你隻是不在……”


    砰!


    仿佛有一頓邪火從心中噴出,雷蒙德驟然抄起了吧台上的一支酒瓶,一轉身就猛然砸在了他父親米基的頭上!


    “嘿!”


    他的過激舉動頓時惹怒了對父親仍有敬愛之情的弟弟邦奇,二話不說就衝了上去,一把抱住雷蒙德就往牆上撞去。


    他們最小的黑人弟弟達利爾想要上前拉架,卻不想此刻的雷蒙德早已經六親不認,不論是誰,隻要在他身邊,全都會遭到他拳頭的痛擊。


    砰!


    砰!


    他推開邦奇後,上前就往他的臉上一拳又一拳的招唿著,而邦奇本來沒想迴手,可幾拳後再也忍不住了,趁著達利爾上前拉架,他也開始一拳拳朝雷蒙德臉上招唿了過去。


    “爸爸!停下!”


    布麗奇特在角落裏驚恐地尖叫著,卻沒能起到任何作用,幾兄弟已經徹底打作一團,連患了帕金森的老大泰瑞也都加入其中,場麵混『亂』至極。


    直到不清醒的雷蒙德抄起了一旁的椅子當武器後,恐懼的布麗奇特再也無法忍受,一邊哭泣一邊從口袋中掏出了手機,然後哆哆嗦嗦地按下了911三個數字。


    “你好,這裏是……”


    “快來人啊,我爸……我爸他要殺人了!”


    ……


    雷蒙德就是這樣進的警局,也正因如此,被保釋出來的他,不得不和那位叫做梅瑞的心理醫生打起了交道——隻有經過了十二場談話,直到梅瑞覺得他的心理問題已經緩解,他才能夠獲得真正的自由。


    而今天本應該是第二次談話,可他卻因為前不久才接到的一份‘工作’遲到了將近一個小時,而迎接他的懲罰,就是眼前的這份‘憤怒管理課’的視頻。


    足足花了半個小時的時候,雷蒙德才把那個視頻看完——他並不喜歡這個視頻,可是這是法院交代下來的任務,所以他隻能坐在那裏,一直到填完視頻後的所有問題,然後等待打印機把他的成績單打出來後,這才能夠起身離開那張椅子。


    離開機房後,他來到了梅瑞辦公室門口。


    噔噔!


    辦公室的門是敞開的,可以看見頭發灰白的梅瑞正在裏麵低頭專心的工作著,所以雷蒙德不得不敲響了門。


    “進來。”


    在梅瑞應聲之後,雷蒙德才走進辦公室,可梅瑞卻仍然低著頭,似乎在填寫著什麽報告。


    雷蒙德走到桌前,猶豫了一下,然後將成績單遞到了桌前。


    “我,我通過了……73分。”


    梅瑞這才將目光從手中的工作中移開,看了眼雷蒙德的成績單,然後又抬頭看了眼雷蒙德。


    “不錯。”


    說完,他又低頭繼續寫起了手中的報告。


    他簡短的迴答讓雷蒙德有些遲疑,想了想才問道:“我……能走了嗎?”


    梅瑞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筆,然後抬頭看向了雷蒙德。


    “你被捕的那晚……是你妻子死的那天嗎?”


    雷蒙德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似乎迴憶起了什麽,但隨後還是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所以……你的兄弟對你說了什麽刻薄的話嗎?”


    “沒有。”


    “那或者你能給我解釋一下,你為什麽打了他嗎?”


    雷蒙德吸了口氣:“是,或許……一個誤會?所以……”


    “僅僅隻是一個誤會,沒有別的了?”


    “沒了。”


    梅瑞深深地看了眼雷蒙德,然後才說道:“像我們這種心理諮詢,並不是對任何人都會起效果的,但你已經很清楚這點了,對吧?”


    雷蒙德以為梅瑞是認為自己在輕視他,連忙搖著頭說道:“不,我隻是……”


    “它不起效果是因為大多數人並沒有理由讓它起效果!”


    梅瑞直接打斷了雷蒙德的解釋。


    “但對於你來說……”他盯著雷蒙德,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你不是個嗑『藥』的小混混,你有家庭,有事業,還有在此時非常需要你的孩子們……你不是因為一個誤會把你兄弟的腦袋打成那個樣子,並且放棄了你的餐廳。”


    聽完這番話,雷蒙德眨了眨眼,卻沒有再說出什麽解釋的話來。


    梅瑞搖了搖頭,然後低頭說道:“你可以走了。”


    雷蒙德遲疑了一下,轉身走向門口,但在門口的時候他又停下來迴頭看了梅瑞一眼,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就這樣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他在停車場找到了自己的車,發動後上了路,可沒開多久他就接到了娜塔莉的電話。


    “嘿,是我!”


    娜塔莉是好萊塢的當紅女星,同樣也是雷蒙德的客戶,而之前讓他耽擱了一個小時,導致和梅瑞的見麵遲到的那份‘工作’,就是娜塔莉交給他的。


    因為私人問題,娜塔莉陷入了一場和丈夫羅傑的爭吵,激烈程度甚至讓兩人動了刀子,最後娜塔莉以為自己殺死了丈夫羅傑,不得不逃出家找到了雷蒙德,希望作為專業‘清道夫’的他能夠幫自己把這個麻煩給處理掉。


    然而當雷蒙德抵達娜塔莉家後,才發現羅傑不僅沒有死去,反而還趁他不注意一剪刀紮進了他的肩膀,讓雷蒙德吃痛一腳將已經重傷踹下了樓梯,再度昏『迷』了過去。


    雖然雷蒙德殺過人,但殺人並不是他的工作,所以他最終還是沒有殺死羅傑,而是忍著傷痛把羅傑拖到了車上,然後撥打了他遇到這種事情一貫尋找的那名獸醫的電話。


    可惜的是,這次獸醫並沒有接電話。


    無奈之下,雷蒙德隻能換了個號碼,折騰了好一陣把羅傑和自己的傷口給處理好,又把注『射』了麻醉劑的羅傑送迴家後,這才按照規定去了心理諮詢所。


    而這就是他下午遲到的原因。


    不過除了雇傭關係外,娜塔莉和他之間,同樣還存在著另一種微妙的關係——一種他心底清楚,卻不願意承認的關係。


    雷蒙德吸了口氣,就迴道:“你還好嗎?”


    “還好……那個,我還需要一個東西。”


    雷蒙德頓了下。


    “很重要嗎?”


    娜塔莉沒有直接迴答,而是求道:“拜托了,雷。”


    雷蒙德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迴道:“我現在過來。”


    電話掛斷,雷蒙德便打起了轉向燈,準備開向前往好萊塢的方向。


    但就在他轉向之前,他的手機再度響了起來。


    叮鈴鈴——


    雷蒙德皺了皺眉,低頭一看,眼中立刻閃過一絲亮光——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布麗’兩個字。


    就像是下意識地舉動,他的手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就接通了電話。


    “嘿!”


    電話那邊沉默了許久,直到雷蒙德開始懷疑這通電話是否隻是女兒按錯了鍵才打過來時,他才聽見了那熟悉的聲音。


    “我需要三十萬。”


    雷蒙德一愣,右腳直接踩下了刹車。


    “怎麽迴事?你沒事吧?”


    “我沒事。”


    “那……你為什麽會……”


    “我不需要你問我原因,我隻是需要三十萬而已,我知道你有,所以你就告訴我,你能不能給我?”


    嘟——


    車後一陣喇叭響起,可雷蒙德卻絲毫沒有動車的意思。


    “原因!”


    又是一陣沉默,然後布麗奇特才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還記得前兩天我告訴你,我見了那個孩子吧?”


    一張雷蒙德並不希望想起的麵孔從他腦中閃過。


    “他要動手術了,就是當時你害他退出的那個項目的手術,隻不過這次不是免費的,而是需要三十萬,所以……”


    雷蒙德許久沒有說話,而電話那邊似乎有些急了,又說了一句:“爸爸,我知道媽媽的事情……”


    “你在哪裏?”


    雷蒙德突然開了口。


    布麗奇特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就反應過來,然後就說出了一個地址。


    聽完地址後,雷蒙德立刻皺了皺眉,但隨後就說道:“你在那兒等著我,我現在過來。”


    ……


    獸醫館,布麗奇特放下了電話。


    “如何?你爸爸到底怎麽說?”


    真紗子的問題讓布麗奇特遲疑了一下,然後才迴答道:“他說現在過來……相信我!他一定會帶著錢過的!”


    她有些激動,但很快一隻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迴頭一看,是個模樣瘦弱的男生,臉上還帶著笑容,安慰道:“放心,傑克已經在手術中了,你不用擔心他的安全了。”


    “沒錯!”


    另一個人走到了布麗奇特的麵前。


    他一頭白『色』短發,冷峻的麵容雖然好看,卻不知為何讓布麗奇特心中生出一絲直覺似的害怕。


    “接下來,我們隻需要等你父親過來,就行了!”


    重新開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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