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陸榮做事的幹勁十足,他一邊當著戶部眾人的麵拖慢進度,一邊迴家後每晚趕工,每夜睡覺時間直接縮短為原來的一半。


    以為月底才出結果的眾多官員大概都沒有料到,陸榮本月中旬就入宮了。


    看著麵前的這一個賬本,上麵記錄的眾多數字讓皇帝也心頭格外複雜。


    陸榮不敢居功,裏麵密密麻麻的備注信息耗費了他諸多的心血,其中好幾個省份都牽扯其中,不論是刻意漏稅還是謊報天災人禍,都注定朝堂要變革。


    粗略翻閱一遍,皇帝關上了賬冊,目光轉向陸榮,“陸愛卿辛苦了,不知陸愛卿想要什麽獎賞?”


    “能為陛下辦事是微臣的榮幸。”好歹是有一段現代經曆,陸榮既然已經決定往上爬,基本的漂亮話還是會說的。


    陸榮不動聲色吹捧著皇帝,又委婉說這些人辜負了皇恩,自己願意幫助陛下站出來,在朝堂上首先發難。


    皇帝看著陸榮,慢慢露出笑容,“那就要麻煩愛卿了。”


    不得不說,陸榮在他這裏一直沒有怎麽擺架子。秦秩最多是自稱臣,偶爾也敢直接和他杠,但是陸榮這樣,越發讓他懷疑。


    要麽真的是奸細,要麽就是利欲熏心。


    不過沒關係,都是一樣的使用,其實沒多大差別。


    當天晚上,皇帝補下了一道聖旨,提拔陸榮為正四品。


    看到了陛下特意派人前來通傳聖旨,陸榮這條街頓時熱鬧了起來。


    “陸兄果然不一般,短短時間多次提拔,功績遠超常人,接下來怕是官途會一片順暢。”有學子恭敬道,心中卻格外不甘心。


    同樣是同進士出身,陸榮已經飛躍到了正四品,他卻依然在等待候補,還不知道需要等待多久,這果然是不同的命運。


    “不過是為陛下做事,隻是恪守本分罷了,哪裏能算得上有什麽功勞可言?”陸榮現在倒是學會謙虛了,好歹這些同年都是他的未來助手,也算是他的關係網之一,偶爾還是該拉攏一下。


    也有某些功勳家庭收到了消息,那些官員不由眯起了眼睛。皇帝可不是個多麽大方的人,陸榮等級已經被一再提拔了,那肯定是有功績。


    不知道是哪些功績,但總歸不是什麽好事,不如他們先下手為強。


    第二天,早朝上,陸榮也來了。


    皇帝要用他打開彈劾的局麵,正四品官員已經有了上朝的資格,陸榮昨天晚上一宿沒睡覺,就是為了盤算今天該怎麽說話。


    不過,這世上的聰明人從來都不少。


    “臣請彈劾陸榮,陸榮身為貧家獨子,其父母百般辛苦,撫育其入書院學習,陸榮卻在為官後刻意無視父母,不盡贍養的責任,是為不孝。”禦史提前出列,把陸榮要說的話全部堵了迴去。


    禦史也是沒法子,畢竟陸榮最近的交際極少,最多在家門前和其他人說幾句話,宴會邀請從來都不去,實在是抓不到多少漏點。


    陸榮臉色一青,百善孝為先,不孝可是大罪,如果這個罪名坐實,那他都不用做官了。


    “臣不認罪。臣之父母年紀已大,不適宜路途顛簸,本想親自迴去接父母上京,但臣至今沒有假期,所以未曾歸家。”陸榮大義凜然辯解道,“臣之父母待臣厚重,臣也對父母一片赤誠,寧願以肉入藥換父母安泰。”


    禦史臉色一黑,陸榮這是要割肉?


    話說到這個份上,誰敢說陸榮不孝?


    禦史瞥了前列某人一眼,又放下心來,“那是臣信息有誤,陸大人倒是孝順至極。”


    反正禦史連皇親國戚和皇帝都敢懟,一個不知道怎麽爬起來的四品官員,他還沒有怎麽放在心上。


    陸榮被懟了一次,心裏的火倒是起來了,“微臣也有本奏,臣最近負責的戶部賬戶重查,如今發現重大紕漏。”


    “陸大人慎言,這重大紕漏四個字,可是能隨便用的?”


    陸榮一開口,就有人跳出來橫加指責,“莫不是陸大人想要以此博取陛下關注,故意誇大事實甚至扭曲真相?”


    “行了。”皇帝不耐煩聽他們爭吵,隻是對陸榮道,“把證據呈上來。”


    陸榮得意一笑,恭敬將重新謄抄出來的賬本遞交給皇帝身邊的太監。


    皇帝翻閱幾眼後,沒有多說,隻是示意太監將賬本遞交給其他大臣,讓他們挨個傳遞。


    為首的丞相翻閱幾眼後,頓時不可置信瞪大眼,再往後翻了幾頁,然後火急火燎交給了其他人。


    賬本似乎成了一個刺球,放在誰手上誰都不想接,最後又被傳給了陸榮。


    “諸位愛卿也看見了。”皇帝的聲音此刻格外威嚴肅穆,“此次賬冊重查,查出來了大量問題,尤其是以江浙兩地為重。”


    “半個月之內將其中所欠的數目盡數補齊,所有涉事官員降級一等,首犯誅殺,全家流放閩南。”皇帝甩袖離去。


    -


    朝堂的動蕩沒有傳達到後宮來,蘇泠依舊無比輕鬆,公主府已經建立好了,蘇泠正想出宮看看,所以找皇後說這件事情。


    “出宮啊,可以。”皇後並未多加為難,“隻是你要注意安全,罷了,這些你心裏也有數,如果有關係玩的不錯的朋友,也可以約一約。”


    皇後暗示到,這個關係較好的朋友,單獨指男性朋友。


    公主府是蘇泠的地區,沒有別人的眼線,兩人甚至可以近距離見一麵,把臂同遊其實也不算過分,隻要別被其他人發現。


    蘇泠無奈笑笑,催婚的人簡直可怕,哪怕是皇帝和皇後,也避免不了一天到晚問候你這些信息。


    直到出行前一天,蘇泠都沒有邀請任何人。


    皇後收到消息後,暗中搖搖頭,請了幾個關係比較好的命婦入宮一趟。


    這一次,蘇泠沒有擺什麽儀仗,隻是隨便點了幾個人,打算先去公主府看看,再給裏麵添加一些布置,稍微做一點更改。


    一路上,蘇泠‘偶遇’了正想去郊外遊玩的王家公子,正想去酒樓的斐家大少,正在路上隨便轉轉的曹元曹大人……


    好歹也是以前宴會上碰見過,蘇泠也不是那種沒事做非要打臉的性格,不可能當作沒看見,隻好停下了馬車說幾句話,偶爾控製不住就變成了長聊。


    當偶遇到第五個人的時候,蘇泠徹底繃不住臉了,一個兩個都借此機會邀請她到處遊玩,要不就問自己能不能也去公主府看看。


    “你現在去秦將軍府上,趕緊讓他過來,一刻鍾之內到。”蘇泠對貼身侍女緋蘿道。再不來,她實在是應付不下去了。


    公主府離皇宮不算遠,也就一刻鍾的路程,如今走了半個時辰,還連一半都沒有走到。


    好解決一點的見蘇泠確實無意,倒也爽快,和蘇泠點頭之後就直接離開了;難解決一點的,比如曹元,如今還攔著她表白心意。


    “公主放心,我也是世家子弟,自然會尊重公主,”曹元認真道,“發妻的身份於我而言是格外不同的,我也不會隨便愛上其他人,不會鬧出家族醜聞。”


    曹元是真正受過家族教育的人,嫡長子的身份自然不一般,也需要曹元徹底壓上自己的終身,來維護家族利益,所謂的愛情,不過是錦上添花。


    “我這人一貫清冷,如果未來也嫁給了一個冷淡寡情的人,怕是此生都會如同死水一般。”蘇泠歎氣,再次委婉拒絕。


    雖然她沒有什麽愛情,但好歹也承認,她確實佩服那些能夠生死相隨的愛情。


    “我們可以如同親人一般互相關懷,”曹元皺眉,這世上許多的夫妻都是如此,“我隻有你一個,我們之間互相扶持和幫助,等七老八十陪伴對方走完了一輩子合葬在一處,誰能說這不是愛情?”


    蘇泠淺淺一笑,“至少我的心現在告訴我,我不想勉強自己如此。”她一個人也可以一輩子,那多一個人是用來幹什麽的?


    “真要麵對選擇,怕是曹元你會更看重家族子弟吧?”秦秩匆匆忙忙趕來了,正好聽到了兩人最後的對話。


    “我妻與我一體,怎麽會麵臨選擇?”曹元有些詫異和不解,“家族子弟我自然需要看護,我受到多年資源傾斜,總要給予家族迴報。”


    秦秩冷笑一聲,沒有具體迴答。


    蘇泠無奈,皇帝想對世家下手很久了,隻是一直由於各種原因,沒怎麽動作,但還是在不斷加固皇權。


    就像這一次,本來皇帝是想用來削弱世家,結果更多貪汙的人卻是從底下考上來的科舉之人和小家族,世家大族反而看不上這些蠅頭小利,更願意彰顯自己的名士氣度,隻拿俸祿和慣例的冰炭孝敬。


    皇帝也無奈,隻好放緩了動作,等待下一次繼續。


    不過,皇帝還是希望蘇泠嫁給世家,大不了到時候他不削那一家!


    -


    曹元最後還是走了,在知道是蘇泠叫了秦秩過來後,曹元的目光有些奇異,最終他長歎一聲,“看來我與公主注定無緣了。”


    說完這一句,曹元大笑,離開了此處。


    秦秩的動作還算迅速,他帶了一個小隊的人過來,自己還特意騎著馬在蘇泠馬車旁邊守候。


    看見秦秩在場,那些來打擾蘇泠的人少了一多半,偶爾還有幾個不死心,伸著腦袋也要和蘇泠說幾句話,被秦秩給暴力轟走了。


    “進去歇歇嗎?”總算是到了公主府,蘇泠邀請道。


    秦秩遲疑片刻,拒絕了,“不了,我們人多,其實不大合適,我去對麵的酒樓裏坐一會便好。”


    蘇泠沒有多說,她點點頭,翩然向公主府內走去。


    裏麵的基礎設施已經差不多了,就是每一處都格外單調,主院處場地頗大,蘇泠猶豫了一下,不期然想起了秦秩。


    管家躬身道,“公主可還要改動些什麽地方?”


    “……這裏不要擺什麽雜物,我要留出來賞月。”蘇泠目光微垂,不賞月,留著空地也可以活動活動手腳。


    差不多改動到足以滿足自己心意的程度了,管家手上的指筆也記錄了一大堆。蘇泠出來的時候,正好迎來秦秩看過來的目光。


    秦秩身後的將士捅了捅同伴的腰,用眼神示意他快看百年難得一遇的奇觀。


    啥玩意?對方一眼斜過來。


    將軍笑了,對著公主笑了!將士臉都快抽筋了,他不斷使著眼色,示意他快看此刻秦秩的表情。


    明明已經是戰場上殺人無數的將軍,秦秩也真正去過了戰場,可他的目光依舊無比寧靜和悠遠,在看見蘇泠的那一刻,秦秩下意識露出了一抹笑,似乎見到了一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明明在穿越前,蘇泠從未聽過秦秩這個名字。


    不過被這樣溫和對待的感覺格外不錯,蘇泠揚起一抹笑,朝著秦秩那邊走過去。


    等送著蘇泠迴了皇宮,秦秩一巴掌拍向之前那個將士,“你之前的臉是怎麽迴事?抽筋了?”眼睛都快斜到天邊去了。


    將士擠眉弄眼,“將軍,您是不是最近紅鸞星動?要不要兄弟們給你支招。所謂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我們人這麽多,肯定能想出幾個好主意。”


    “胡說什麽呢!人家是公主!身份體統不容有失。”秦秩臉色微寒,警告一番,示意他們私下人不許討論,更不準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


    皇宮內,皇後看到她派過去的侍女時,就感覺不大好。


    果然,侍女告訴她,她一路安排的十多個公子哥,在蘇泠這裏折了五個,在秦秩那個折了十一個,沒有一個人能夠和蘇泠達成較為友好的關係。


    “怎麽又有秦秩?”皇後驚奇道。


    “……公主派人叫過來的。”侍女低聲解釋道。


    皇後愕然,“公主一說秦秩就立刻過來了?”


    “大約用了一盞茶的功夫。”侍女補充道,她看見秦秩騎著高頭大馬過來的。


    忽然間聽到這個消息,皇後揉了揉眉心,感覺有些頭大。


    接下來她還準備了許多的宴會和賞花宴,這麽一下來,這賞花宴還開不開?


    蘇泠這是看上了秦秩?還是沒看上隻是順便拉過來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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