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了?生病了?


    甚者說不準, 是感染了疫病?


    鬱容猛地吸了一口氣,一瞬摒棄掉多餘的雜念, 當機立斷, 緊急給沒了意識的男人檢查了起來。


    眾郎衛則迅速作好警備。


    才結束一場戰事,亂局未穩,難免有渾水摸魚、借機生事之輩。


    另有二人, 協助年輕大夫,幫忙扶正聶昕之的身體,以便於脈診。


    半晌。


    鬱容鬆開了切脈的手,視線在男人的臉龐上遊移,麵露遲疑, 眼神透著幾許糾結。


    兄長這是……


    睡著了?


    鬱容一時無法相信自己的醫術。


    好在,他剩餘少許的一些貢獻度, 便不再耽擱, 即刻讓係統給全麵“檢測”著聶昕之的身體狀況。


    結論是勞頓過了頭,以至身心交瘁,而筋疲力竭。


    鬱容默然,又覺好笑又是心疼。


    這男人……怎麽總是這樣?


    一會兒讓他提心吊膽, 一會兒又囧得他無言以對。


    遂輕輕地歎息,緊繃的神經點點、點點地舒緩了。


    真好。


    兄長一切安好。


    真好。


    仙門鎮解除了危急。


    “公子。”郎衛的聲音倏地響起, 顯然也是焦急與擔心, 按捺不住問,“指揮使大人他?”


    鬱容微微笑了,輕搖頭:“勞累過了度。”


    也不知這些天兄長究竟做了什麽, 居然累到這個程度?


    沒看他帶過來的大隊郎衛,哪怕經曆了一場廝殺,各個狀態仍是不錯得很。


    算了。


    現在可不是糾結有的沒的的時候,得趕緊帶兄長迴住處。


    一是擋著城門口,影響不好,這男人好歹也是逆鶬衛的指揮使,讓人看到他這副“身嬌體弱”的模樣,太有損威嚴了;


    二是這裏亂糟糟的,實在不太安全。


    鬱容扶著聶昕之吃力地站直起身,環視著一眾郎衛,溫聲道:“勞煩諸位力士護送一下。”


    眾人自無不願。


    有機靈者,早一步行動,找來了車。


    在一名郎衛的襄助下,鬱容費了些周章,好容易才將他家兄長“搬運”上了車。


    還好。


    自南城門往暫住宅院,這一路沒再生出什麽事端。


    鬱容總算沒忘記找樂子就找不到人了的小叔。


    問了聲,便有一郎衛告知,聶旦帶著一路人馬,直往西琴反殺了過去。


    鬱容聽了默然,少間便是搖頭。


    神經病果然是神經病。


    假死了這麽久,一醒來就想著搞事。


    想想那家夥,變態得連鼠疫病毒都拿他莫可奈何,省省力氣還是別瞎操心了。


    相比之下,床上某“身嬌體弱”的男人,才更該讓人擔憂。


    鬱容坐在床邊,替聶昕之解著髒汙的皮弁服,目光落在其緊閉的雙目上,不自覺地蹙起眉。


    這人,說是睡著了,感覺更像昏迷不醒。


    盡管係統檢測說明其沒有事,胸腔裏的一顆心髒,仍是半懸不落的。


    無法安心。


    待鬱容看到聶昕之擦著心髒的地方,有一道好似斂口沒幾天的新鮮穿透箭傷,霎時間就亂了心神。


    下意識地伸手,指尖不受控製地顫抖著,想撫上傷口,在即將觸到時,又擔心手上沒消毒,造成傷口感染,不敢碰。


    “安校尉。”鬱容叫來了跟著聶昕之一同馳援仙門鎮的安朗犀,直接問,“兄長可是受過傷?”


    安朗犀頓了頓,沒立刻迴話。


    鬱容敏銳有所覺察,勾了勾嘴角,不見多少笑意,道:“我已經看到了傷,沒猜錯的話,兄長是被箭射中了胸口?”


    安朗犀聞言,便也不隱瞞了,微微點頭:“逆賊用心險惡,設了埋伏,我等拚死突破重圍,指揮使大人在掩護大家時,中了流箭。”語氣稍頓,又道,“他不想您難受,令我等不許多言。”


    鬱容險些沒被氣笑了。


    那家夥,真是白長了那麽大的塊頭,一顆木頭腦袋裏也不知裝了什麽東西。


    如那般明晃晃的一道箭傷,他得有多眼瞎,才能被隱瞞過去?


    安朗犀自然察覺到了眼前之人的神態有些不對,便是語氣一轉,勉力為自家的指揮使大人“挽尊”,道:“指揮使大人也是擔心您,他中的箭傷看似可怕,幸而有小鬱大夫您贈與的靈藥,當場吞服了藥丸,及時便護住了髒腑沒有受傷。”


    鬱容愣了愣。


    迴想適才替男人檢查箭傷的場景,卻是有些違和感。


    照理說,光看傷口形態,可以想象射中兄長的箭,不說是直接貫穿了前胸與後背,或多或少起碼對心肺造到些許損傷。


    但無論用係統檢測了幾迴,顯示的結果除了說男人勞形苦心、體力透支,需得調養好一段時日,絲毫沒有提及外傷內創的。


    鬱容稍作迴憶。


    想著,他確實製備了,並贈送過不少的藥物給兄長。


    但什麽樣的藥,竟有安校尉所言一般的“靈妙”?


    他怎的不記得自己的製藥水準,何時厲害到了超出常理的程度?


    鬱容忍不住追問:“是什麽靈藥?”


    安朗犀答話:“小鬱大夫您忘了,當年指揮使大人潛入南蕃,您不放心他的安全,便拿出尊師留給您防身的唯一一枚追魂複還奪命丹。”


    追魂複還奪命丹?


    這中二之氣滿滿的名字……


    鬱容輕聲“啊”了一下。


    倏然想起了是有那麽一迴事,頭一迴好不容易才積攢到五萬的貢獻度,幾乎全用來兌換這一枚丹藥,對當時的他來說,真真是天價,肉疼了好一會兒。


    比起散盡還複來的貢獻度,兄長的生命安危顯然更重要。


    鬱容倏而慶幸不已,當時兌換那枚說著特玄乎的丹藥,不過是以防萬一,不承想時隔小兩年,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場?!


    怪不得係統檢測的結果那麽奇怪,感情是追魂複還奪命丹的效果太好了。


    轉而一想,又是幾分後怕。


    情不自禁惦記起了沉睡中的男人,鬱容匆匆忙忙與安朗犀告了一聲謝,便趕迴臥室的床邊。


    盤腿坐在床邊沿,他伸手替聶昕之掖好被子。


    想到安校尉說的中埋伏一事,寥寥幾語透著驚心動魄,哪怕已是過去之事,仍不由自主地提緊了心。


    係統機械提示音不合時宜地響起:


    【宿主8674972達成特級“扭轉旻朝氣運,改變時空曆史”特殊隱藏任務】


    【獎勵貢獻度1000000點。】


    鬱容怔住了,下意識地點開係統麵板。


    貢獻度那一大長排的零,一時無心歡喜,對著“扭轉旻朝氣運,改變時空曆史”的一行大字,發了好久的呆。


    將穿越以來每一件事,大大小小的俱數迴憶了一遍。


    想不通,他到底做了啥,居然……居然變成能改變“曆史”的人物?


    等等!


    這所謂的“曆史”到底是什麽意思?


    係統好像早有“預知”鬱容的迷惑不解,在任務說明的地方列出了“詳情描述”。


    鬱容“點”開“詳情描述”,長長的篇幅,起碼有好幾千字,讓他好生意外了一把。


    滿懷著好奇心,他認認真真地將這一段文字從頭讀到尾。


    若有第三人在場,即可發現這位年輕大夫,表情是在短短一刻鍾內,幾經變化:


    初時略帶新奇,再而漸漸嚴肅,到最後竟是悲痛不已!


    係統說明沒有給出具體的“時間線”。


    但鬱容輕而易舉地從描述的一些事件,判斷得出起點便在他穿越沒多久。


    在沒有他鬱容的“曆史”中……


    聶昕之追匪獨入大惡山,被毒蛇咬傷,沒得及時醫治,盡管采取了急救措施,因著誤認了毒蛇之毒,一隻腿險些廢了。


    幸虧郎衛們及時尋找到他,經由一番救治,將人送迴了禁中療養。


    最終,腿保住了,毒素卻侵入骨髓,在蛇咬傷痊愈後,行動便大大受到了影響。


    這還不算最壞。


    就在聶昕之的蛇咬傷尚沒恢複好時,白鷲鎮爆發了傷寒疫,因著縣官的不當作為,疫病最終沒能控製得當,蔓延到了周遭幾個城鎮,甚至波及到了雁洲。


    疫情火急,民心動亂。


    緊急之下,聶昕之等不及養好身體,便率領數萬逆鶬郎衛,一麵穩定亂局,一麵協助國醫們施救。


    在這場救援中,老國醫金九針防禦大人由於勞累過度,突發心疾。


    沒有急救的藥物,其他國手搶治不及,當場便去了。


    周防禦去世沒多久,身體本就不好的聖人也染上傷寒。


    國醫們的醫術雖也高明,但畢竟比不上已故的防禦大人,關鍵是他們給聖人治病時,不像周防禦那樣毫無顧忌,瞻前顧後,難免束手束腳。


    還好。


    聖人終是撐過了傷寒一疫,但身子骨從此徹底掏空,元氣大傷。


    元氣大傷的,還有這個聶氏王朝。


    郎衛與醫者們力挽狂瀾,耗費了一年有餘,到底戰勝了傷寒。


    不想,沒過半年,北地又爆發了霍亂。


    一直在雁洲處理傷寒疫的聶昕之,無暇分心,乃至疏忽了對英王的監察。


    英王在處理霍亂時,慘無人道的手段,激起了民怒,其間又有前梁後人的煽風點火,堰海發生了暴亂。


    係統客觀而詳盡的描述,讓擁有“上帝視角”的鬱容這才知道,英王信仰的那什麽多訶羅耶教,跟前梁後人不無幹係。


    堰海之亂,固然是英王昏聵殘暴所致,但所謂“前梁後人”,至少也得負上三四成的責任。


    當初受蛇毒之害,身體一直沒養好的聶昕之,在傷寒大疫中沒染上疫病,卻在霍亂中未能幸免於難。


    愣是撐著病體,他統帥著十萬大軍,平複了堰海的亂局,顧不得什麽尊卑長幼,就地處決了英王。


    “幸虧”有傷寒疫前例。


    旻朝的醫家們對應付霍亂,好歹有了些經驗。


    盡管二者病症不一樣,霍亂比傷寒更嚴重,但這迴真正因為疫病死的人,比傷寒一疫時還少上一成。


    可偌大的一個堰海,遭遇了那樣一場浩大的動亂,全州府的人幾乎死去了七成。


    然而不管如何,旻國堅強地挺過了這一次大亂。


    萬幸萬幸。


    這幾年除了疫情,天災之類的鮮有發生,沒有遭到疫病肆虐的地方,勉強做到了安居樂業,好歹讓遭受重創的旻朝,有一絲喘息之機。


    不承想,沒有天災,卻無法杜絕人禍。


    比如,像隻蒼蠅似的四處嗡嗡的前梁後人,見縫插針就要生事作亂,每每都被逆鶬衛及時解決。


    但,凡人行事,偶爾難免有紕漏之處。


    身為逆鶬衛副指揮使的趙燭隱中了屍蠱,如同行屍走肉,成了別人手裏的提線木偶。


    對副指揮使大人深信不疑的一眾郎衛,為此陷入危局。


    好不容易撐過了霍亂,身體再度受重創的聶昕之,不得不又緊急離京。


    這頭有驚無險,除了……趙燭隱生不如死,最後還是死了。


    那邊在禁中又發生了大事。


    皇長子聶昶在救幼弟聶昀時,突發哮病,救治不及逝去了。


    落水的聶昀也沒能救上岸,窒息而亡。


    聖人大受打擊,一下子病倒了,病中徹查了聶昀落水的緣由,發現竟然是“公主”碗兒所為。


    一怒之下將年幼的碗兒圈入天牢。


    碗兒生母大鬧不成,以死相逼,哪料聖人這迴是鐵了心。


    以死相逼的宋昭容卻是不慎,真的弄死了自己。


    傳到了碗兒的耳中,大受刺激;由於宋昭容之死,他被官家從天牢放出了。


    不想,他竟當著其父親的麵,從樓上跳下,腦袋砸在了假山石上,頭破血流,連腦漿都淌出來了。


    聖人當場吐血。


    待聶昕之匆忙趕迴禁中,其隻餘最後一口氣。


    借著這最後一口氣,聖人千萬拜托,讓聶昕之代為照顧唯一尚存的兒子盞兒,以及女兒大公主。


    甚至要將皇位交給聶昕之。


    可惜,連旨意也來不及下,聖人便駕崩了。


    聶昕之沒有遵從聖人的遺願,並未有當皇帝,而是強勢地扶持了不滿五歲的盞兒登基繼位,自己成了攝政王。


    旻朝的連連變故,讓一直虎視眈眈的勢力蠢蠢欲動。


    譬如北戎。


    再如西琴。


    以及,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前梁後人”。


    北戎有幾個村落,人莫名死光了。


    誤打誤撞,北戎王發現了旱獺的“妙用”,便借西琴之手,交給了立誌“反旻複梁”的常氏人手上。


    便如鬱容這迴遭遇一般,仙門鎮爆發了核瘟。


    唯一“幸運”的是,接二連三的疫情,讓旻朝人應對起新的疫病,熟練而“從容自如”多了。


    但是鼠疫的可怕,超過了人們的想象。


    傷亡不計其數。


    最關鍵是,便在這時,西琴發兵,直入西南道,北戎也南下,步步緊逼。


    聶昕之無法穩坐朝中,率領一路大軍親至西南。


    這時,他的身體狀況十分糟糕,腿腳也不靈便了,亂戰中,身中數道流箭。


    卻是“命大”,在昏迷九天九夜之後,拚著一口氣,硬是醒了過來。


    而此時,西南的戰事成了一場笑話。


    不管是“前梁後人”,或者西琴野心勃勃的將士,十有七八感染了鼠疫。


    整個西南,無論是旻人,或者逆賊,以至於全西琴,死去的人何止成千上萬。


    西南的軍情因著大疫不了了之。


    北方,北戎被旻朝將士們阻斷在邊境,雙方僵持了數年。


    聶昕之沒再親上戰場,迴到禁中,將所有心力投入到政務時。


    調皮搗蛋的盞兒早在父兄先後亡故時,便是心性大變;


    幾歲大的小鬼頭,就變成了跟聶旦一樣喜怒無常的神經病。


    好在,有大兄鎮場,其總體上挺“安分乖巧”的。


    幾年間,多災多難的旻朝再沒受到更多的衝擊了。


    許是上蒼有憫恤之心,連年收成也是極好的。


    經由一番休養生息,旻朝漸漸恢複了幾分以往的繁榮。


    一度幾成死寂之地的堰海及西南道,重新煥發了些許生機。


    所謂的“前梁後人”,再也沒能生事了,因為……


    那夥人全在核瘟一疫中死絕了。


    倏忽之間,四五年即逝。


    盞兒這個小皇帝當得還算得心應手,不滿十歲便開始親政了。


    便至丁未年,臘月。


    聶昕之時年三十不過五歲,由於身體狀況糟糕之極,感染了一場普通的風寒,便是久病不愈,小年夜裏病情急轉直下……


    卒然而亡。


    “碰!”


    再也看不下去後續描述的鬱容,關掉了係統麵板的同時,攥成了拳頭的手,忍無可忍地捶在了床板上。


    下一刻陡地想到還在熟睡的男人,硬生生地克製著再想發泄的舉動。


    滿心慌得不行,憋得他險些喘不過氣了。


    鬱容用力眨了眨眼,壓下眼眶中陣陣泛疼的熱意,攥緊的手緩緩又鬆開了。


    遂湊近男人,盯著其沉睡的麵容端詳了半天。


    “卒然而亡。”


    腦內突兀響起了這幾個字,驚得他神經質地伸出手,貼著聶昕之的頸動脈輕按。


    沉而有力。


    鬱容陡地舒了口氣,渾身卻似被抽空了氣力,便也幹脆躺倒。


    緊靠著他家兄長散發著熱度的身體。


    一隻手則輕輕地搭在對方的左手寸口脈處。


    閉著眼,鬱容靜靜地感受著其脈搏,心情一點點地平複了。


    許久。


    經由好一番的思想掙紮,他禁不住重新召出了係統麵板。


    做足了心理建設,鬱容飛快地掠過“卒然而亡”四個字,繼續看完了未盡的千餘字。


    聶昕之去世,小皇帝盞兒成了徹徹底底的神經病。


    各種荒唐作為,看得人瞠目結舌,按照現代網絡的說法,中二病已入膏肓,無藥可救。


    但這個中二病的小皇帝,沒了大兄鎮場後,竟然也將皇位坐得穩穩的。


    不管私德如何被詬病,盞兒在位期間,總歸守住了聶氏的江山。


    國力在幾年間蒸蒸日上,北戎數次侵犯,俱是連連受挫。


    不幸的是,盞兒沒能逃脫聶家人短命的“詛咒”。


    跟其父兄不一樣,他是“作”的。


    彼時,從海外傳入旻國的“神花”,頗受人追捧。


    盞兒便在其間,沾上了嚴重的毒癮,不過他是皇帝,又是旻國上下、眾人皆知的著名神經病,沒人敢置喙,更別說管束了。


    便在其二十歲之齡,服食了過量的逍遙神丹,猝死在文德殿上。


    還好。


    他成婚早,育有一子一女。


    其子聶晴不足三歲,在眾朝臣擁護下,登上皇位。


    聶昕之在世之時,拔除了蘇氏這一朝堂第一大毒瘤。


    然而權勢惑人,沒了一個蘇家,還有什麽張家、李家、王家的。


    聶晴的生母出自淩郡府。


    沒了喜怒無常的神經病皇帝鎮壓,以淩郡府為中心的黨派,仗著幼主的勢排除異己、把持朝政。


    朝堂被搞得烏煙瘴氣,腐敗成風,上行下效,胥吏盤剝百姓的情況越來越嚴重。


    安穩了才十幾年的旻國,連連出現民亂,卻是跟什麽前梁後人無幹係了。


    內亂未定,又逢外敵入侵。


    北戎糾集了西琴新勢力,又拉上了西胡幾個小國,三路進犯旻國。


    飽受禍亂的朝堂,已無多少能人誌士。


    軍中士氣全無,逆鶬衛名存實亡。


    麵對來犯之敵,旻朝潰不成兵,年輕的太後帶著幼主,逃到了嶺南一隅,弄了一個小旻國。


    被拋棄的旻國子民,反抗無力,承受著外族的侵犯。


    北戎遭旻朝壓製數十年,怨氣俱數發泄到普通百姓身上。


    燒殺搶掠,無所不為。


    八千萬旻人,傷亡逾半數。


    聯想到天朝的某些曆史,如今對旻朝也有了歸屬感的鬱容,頓時揪緊了心。


    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但是一種莫名的衝動,終是讓他咬牙“讀”完這一段旻朝充斥著血淚與屈辱的“曆史”。


    就在他以為,聶氏王朝至此顛覆時,失蹤了接近二十年的聶旦,突然出現了。


    帶著一隊人馬,從西琴一路殺到小旻國。


    真的是一路“殺”:遇到北戎,殺,遇到西琴,殺,甚至遇到一些旻人,也照殺不誤。


    聶旦到了小旻國,將幼主“劫持”,殺了淩郡府所有人,包括幼主的生母太後,及一眾黨羽。


    將小旻國的朝堂清洗了一遍,遂重新扶持聶晴當皇帝。


    聶晴也是爭氣,可謂是臥薪嚐膽,從嶺南一隅為起點,漸漸收複了周邊的領土。


    花了十五年的功夫,小旻國重新變迴了旻國。


    可惜曾經的旻國國土,尚有一半被外敵侵占,甚至建立了大大小小好幾個國家。


    聶旦在這時又失蹤了。


    鬱容通過“上帝視角”知曉,小叔一初失蹤,和這一迴假死的情況差不多,遭遇不測的時間可能更早一些,隨後就在一個溶洞裏睡了整整二十年。


    在旻國收複之後,聶旦到底年紀大了,體質又那麽特殊,再也沒法撐住了。


    其便果斷迴到鍾愛的西南之地,渡完生命裏的最後一段時光。


    反正,聶晴已經成了獨當一麵、英明果敢的帝王,不需有長輩指手畫腳。


    “詳情描述”至此便戛然而止。


    鬱容怔怔地睜著眼,對著虛空的係統麵板出神。


    按照係統的說法,時空存在著扭曲重疊。


    這所謂的“曆史”,可以說是曾經發生過的事,也或者是被自己誤打誤撞改變了的、本來將會發生的未來。


    不管是哪一種情況,鬱容一想到,兄長“本來的命運”是那樣淒慘,哪怕在他的現實裏沒有發生過那諸多的不幸,感情上依舊受不了。


    何況……


    想想溫柔暖心的盤子,愛搗蛋但可愛懂事的盞兒,以及乖乖巧巧的小碟,原本“曆史”中的結局未免太過悲慘。


    對他一直很不錯的官家,以及自己極是尊崇視為半師的周防禦,居然就那樣離世了,無論如何也難以想象。


    還有旻國,係統沒說明後續,但就算有聶晴扭轉乾坤……


    死去的幾千萬條生命,如何挽救得迴來?


    丟失的半壁國土,可能俱數收複?


    遭受重創、退步了幾十年的社會生產力需花費多少年,才能恢複到過去的水準?


    不得而知。


    “容兒。”男人低沉的,沙啞中透著倦意的嗓音,忽地響起,“莫哭。”


    鬱容下意識迴道:“誰哭了?”話語猛地頓住,下一瞬,他撐起半個身子,語氣驚喜,“兄長!你醒了!”


    聶昕之應了聲,伸手將人納入懷裏,遂淺聲表示:“累容兒擔心受怕,我的不是。”


    鬱容默了好一會兒,遂輕輕地揚起嘴角,沒有否認男人的說法,隻是溫溫柔柔地說道:“隻要兄長安好,一點兒擔心算什麽。”


    聶昕之相當敏銳,直問:“容兒遭遇了甚麽事?”


    鬱容搖搖頭:“沒,就是好多天沒見兄長,想念了。”特肉麻兮兮地表示,“往後絕對不離開兄長一步了,你去哪、我跟哪。”


    聶昕之靜了靜,沒刨根究底,淡淡地應了一個“好”字。


    聽著男人的聲音,鬱容像是黏人的小孩一樣,往他懷裏更加貼近了幾分。


    飄搖不定的心,終於安定了。


    不去想“曆史”如何,眼前這個男人,活生生的,才是他所認識的、真實的聶昕之。


    像是覺察出年輕大夫的情緒,聶昕之一隻手撫在其背後,一下一下地摩挲著,動作極盡了輕柔。


    良久。


    鬱容倏然坐起身。


    聶昕之疑惑出聲:“怎了?”


    鬱容皺緊眉,心神不寧:“核瘟……”


    “曆史”中那一迴西南戰事,無論是西琴,或者旻國這邊,有無數人感染了鼠疫。


    此迴仙門鎮的疫病發現得及時,但西琴那邊……害人更害己!


    想到適才與西琴大軍浴血奮戰的逆鶬郎衛們,他不由得擔心,萬一敵人中有感染者,沾染了他們血液的旻國將士,怕不就是危險了?


    臉頰被人輕摸了摸。


    鬱容迴過神,對上男人平靜的視線。


    “稍安勿躁。”聶昕之說話時不冷不熱的語調,奇異地有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但有疑難,迎難而上就是。”


    鬱容聞言,定了定神,便是重重點頭應了聲“嗯”,轉而道:“勞兄長再累一會兒,下令召集所有新來的將士到無人的空地,檢查有無感染核瘟病邪。”


    兄長說得沒錯,情況沒到最嚴重的地步,無需急著驚慌。


    好歹,他還有係統獎勵的那些貢獻度,哪怕情況再危急,如今也有了一些挽迴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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