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碗兒被強行送走時, 哭得淒慘的無辜姿態,再想到盤子經這一遭受的罪, 身體兼之心理上的打擊……


    心有戚戚。


    鬱容不由得輕歎著氣, 莫名有些難受。


    聶昕之牌貼心小棉襖適時發話了:“容兒何必憂思。”


    鬱容斜了他一眼:“若非盤子與碗兒是兄長的阿弟阿妹……”


    突地意識到碗兒是男娃,話說一半卡著了。


    聶昕之顯然知曉他的心情,語氣平靜:“自有官家能者多勞。”


    鬱容想起官家適才發怒——應該可以這樣說罷——的樣子, 腳步忽而變得沉重遲緩。


    自己不過是與盤子他們剛打過照麵,若不是有著聶昕之的聯係,根本就是陌生人,看到兄弟倆鬧成這樣子,都覺心塞得不要。


    官家作為兩個孩子的親生父親, 本人又那麽重視孩子,也在竭盡所能做好父親, 麵對這般現實, 心情該是如何的難堪。


    沒事想太多、有事瞎操心的某大夫,不自覺地生出些許憂慮。


    不管怎麽說,官家身為天子,就算是因著兄長的緣故, 愛屋及烏吧,事實上對他著實不錯。


    思緒百轉千迴。


    亂擔心了一把的鬱容, 隨同聶昕之, 一起進了盤子暫歇的房間,就見——


    他想象中明媚憂傷的官家,捧著碟子, 一手拿箸,吃著他忘在廚房的雞蛋糕,臉上沾了點點碎屑,啃得不亦樂乎。


    眼睫上的淚珠還沒幹的盞兒更是悶頭大吃,一副饞極了的姿態活像餓死鬼投胎。


    最年幼的聶昀嘴巴太小,吃相格外秀氣,不過看他邊吃,邊盯著大口大口啃著的盞兒,時不時瞅一眼桌上大盤子裏的幾塊糕,一臉緊張警惕的表情,小嘴巴蠕動的速度眼見是越來越快……堪稱“吃著碗裏瞧著鍋裏”的現實典範。


    唯一沒動嘴的盤子,微微笑著,看著大家猛吃的樣子,儼然有一種溫潤君子的風範。


    鬱容:“……”


    搞啥幺蛾子,前一刻風雨欲來,這一時又是旭日當空照的。


    以及他的蛋糕……


    早先惦記著人多,還想著迴了趙家的小表弟們,特意吩咐大廚做了很多,看這樣子感覺是不要被吃盡了?


    官家正偏頭對盤子說道:“二毛你就別盯著看了,看了也沒的吃,別忘了周防禦說的,盡量少吃糕點。”


    盤子溫吞迴道:“兒省得。”


    官家露出滿意的表情,轉而說著狼吞虎咽的盞兒:“盞兒你慢些吃,可別噎著了。”一臉慈愛的,看著就是好父親的模樣,又囑咐著聶昀,“小碟你還小,這糕甜得齁,吃多了不好。”


    說罷,隨手夾起一塊最大的糕,擱到自個兒的碟子裏,特別的理所當然。


    見狀,鬱容的心情是幾許的微妙。


    怎麽覺著,官家特別像騙小孩吃喝的大尾巴狼。


    大不敬的想法甫一生出,就聽官家揚聲招唿:“迴來了啊?”他解釋著,“哎,久未等到用膳,盞兒和小碟快餓哭了,我就拿了一點糕墊肚子。”


    聶昕之麵無表情:“不問自取是為賊。”


    “咳咳。”鬱容清了清嗓子,笑得恰到好處,“陛下客氣,這些糕原就是做給大家吃的。”


    官家無視著自家侄子的話,先說了句:“早不是說了?匙兒遂勺子喚我小爹即可。”


    等年輕大夫承受不住他期待的目光,含含糊糊喚了聲“小爹”,他露出了欣慰之色,語帶著讚歎,又道,“聽聞這糕是匙兒做的?吃著與尋常糕點不一般,真乃奇思妙想。”


    鬱容忙解釋:“是海外的吃法,我不過是簡單說了一嘴,全是張禦廚的功勞。”


    官家聞言感慨:“夷人倒也有些奇巧之心。”


    鬱容沒接話,這個世界海外如何他其實一無所知,少說少錯。


    旻朝並非沒有走海路而來的所謂“風波客”,把好嘴門,省得哪天被抓住把柄,平白給兄長惹麻煩。


    聖人也不過是隨口一提,話鋒一轉,問:“勺子啊,可是該叫人呈膳了?”


    聶昕之這一迴沒表示異議,略作了個手勢,伺候在一旁的管事無聲領命。


    天都黑了,夏季白晝長,時辰確實晚了,是時候吃飯。


    鬱容有些囧。


    官家剛剛才吃了那麽多糕點……


    忽是心領神會,莫非,尋常在宮裏拘得太狠?故此一出宮就放飛一下自我?


    話說迴來,一個時辰前才發生了那樣的事,官家這麽快就恢複“正常”,到底是心大,或者調節能力強,抑或……


    鬱容不免糾結。


    咳,有事沒事糾結一下,反正在心裏想想又不犯法。


    迴頭用完了飯,鬱容就將心裏的疑惑說與他家兄長聽了。


    聶昕之說:“蠅蟻蝸蟲,不勝枚舉,官家胸藏天下,如何區區較量。”


    呃……


    鬱容默了默,細想之下覺得這話確實有道理,天子畢竟非凡人,就算真的“區區較量”,也沒必要表露出來給人看。


    這一想,官家真真可謂“喜怒不形於色”,至於笑……不就是傳說中的“笑麵癱”麽!


    帝王之心,果真深不可測。


    鬱容胡亂地想著,嘴上含笑道:“才知兄長仰慕官家至深,”平時要麽愛答不理的,要麽用不冷不熱的話語“懟”一把,“原來是愛在心口難開嗎?”


    聶昕之不予置否沒作聲,隻靜靜地注視著調侃他的人。


    反倒是鬱容,被自己的戲謔之言給雷了一把,輕咳了一聲,轉移話題:“官家常在王府夜宿?”


    說是要給侄子過生日的官家,用過了晚膳便當真沒走,帶著三個孩子,特別自覺地霸占了一座清暑亭。


    聶昕之迴答簡潔:“禁中規矩多。”


    鬱容了然:“所以就找借口來府上放……鬆一下?”


    想是做皇帝不免有壓力過頭的時候。


    嗣王府戒備森嚴,能保障安全,無有閑雜人等,沒什麽條條框框。


    就是景致太單調了,現如今也被改造得跟花園似的,尤其麵對著那一片占地數百畝的湖泊,簡直是心曠神怡,確實是個調節身心的好地方。


    這樣看來,官家對聶昕之當真信任不摻假。


    想到,連“不明之物”蛋糕,對方吃得毫無心理障礙,便可見一斑。


    “容兒。”


    男人的低喚喚迴走神的某人。


    “嗯?”


    聶昕之沒頭沒尾道:“生辰。”


    鬱容一瞬獲得“心有靈犀”之技能:這家夥堂而皇之地跟他要禮物嗎?


    也不配合配合想玩一下“驚喜”遊戲。


    盡管因著亂七八糟的事,他大腦一時木了,想不出也來不及準備合意的生日禮物。


    “兄長的意思……”鬱容故作不解。


    聶昕之吐出一個字:“糕。”


    鬱容黑線。


    這家夥就不能好好說話麽!


    “兄長素來對糕點沒太大興致吧?”


    “容兒之作。”聶昕之言罷,補充了句,“我未品嚐到。”


    鬱容頓時哭笑不得:“本來就是做給小孩兒他們吃的。”


    幾塊蛋糕都斤斤計較的,至於嘛!心眼兒忒小了。


    聶昕之沒吱聲。


    鬱容瞥了他一眼,忽是語氣一轉:“好罷。明兒我親手做給你吃,不過我的手藝遠比不上禦廚,兄長可別嫌棄。”


    不常以麥麵粉做吃的,尤其蛋糕屬於知曉做法、沒親自動過手,在沒電烤爐——哪怕是電飯鍋也好——的情況下,他可不能全然保證自製蛋糕的質量。


    聶昕之道:“無妨。”


    他所在意的本非好不好吃的問題。


    鬱容心知肚明,不禁失笑了。


    翌日便踐行諾言。


    鬱容不但做了塊小蛋糕,還跟著張禦廚學了滄平的特色長壽麵,像模像樣地煮了一碗,喂食了壽星公。


    無人刻意提及昨天的風波,好似沒發生過。


    於是一場生辰宴,雖不算如何規模宏大,氣氛卻是其樂融融,可謂賓主盡歡。


    宴席在早上,吃完了官家提著兩個小蘿卜頭,一臉戀戀不舍地迴了皇宮。


    盤子留在了府上,照官家的說法,嗣王府清淨適合休養。


    再則有鬱容這個“妙手保宜郎”在,不擔心萬一再發病的情況。


    聶昕之不置可否,除了偶爾客串老師的角色,考驗一下盤子的功課,尋常忙於公務,白日在府上基本找不到人。


    鬱容挺高興的,家裏多一個能說話的人。


    ——到底尊卑分明,即便不覺有什麽身份好自持的,府上一應人等卻是視其為主,沒事閑聊天之類的多有顧忌。


    迴了京城,聶昕之太太太忙,甚者有時夜不歸宿,某人難免深閨寂寞……口誤,隻是偶爾覺得無聊罷了。


    艾炷隔著薑片,灸著小少年的背部。


    如經外奇穴者定喘,顧名思義,主治包括哮喘、支氣管炎等在內的唿吸係統疾病,另對落枕、肩背痛等也有緩解或糾正的作用。


    再如命門,盤子之夙根源於先天不足。命門是為先天氣之蘊藏,謂之“陰陽之宅、精氣之海、死生之竇”,是為生化之源。故而,諸多肝腎疾患,刺灸選此穴。


    “好了。”


    鬱容收迴手,心情不自覺地放鬆了些許。


    到底盤子在不久前發作了哮病,藥物調理的同時,配合針灸療法,也好盡快使病情得以有效控製。


    官家留盤子在府上,未必沒有方便鬱容貼身治療的用意。


    畢竟盤子的“主治大夫”,年齡在那,有時候難免會精力不足。


    周防禦顯然跟官家是一個想法,將盤子哮病有關的醫案,遣人送至府上。


    鬱容一方麵有些誠惶誠恐,感覺搶了防禦大人的病人;


    另一方麵,有種被認可的感覺,防禦大人在他心裏,是類似偶像兼老師一樣尊崇的存在。


    對方的認同,不免讓人感到小高興。


    盤子一如既往滿口的感激與麻煩人的歉意。


    鬱容搖頭,溫聲說著不要緊,心裏禁不住慨歎:


    跟諸多聶家兒郎不太一樣,盤子真是又懂事又貼心。


    聶昕之說其慈軟天真,他倒覺得不過是其天生豁達,以寬容的態度對人對事……雖然,這樣的心性也許略微不適合皇家。


    鬱容正暗搓搓地讚美著盤子的生性,他心中“豁達寬容”的小少年忽是幽幽然地歎了一聲。


    “……”


    看著麵帶憂慮的盤子,鬱容遲疑了下,到底忍不住關切地問:“好好的,怎麽歎氣了?”補了一句,“憂傷肺,思傷脾。”


    盤子張嘴,卻是欲言又止,目光掃過屋裏的侍者。


    鬱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心裏漸漸有所了悟。


    落水之事,到底讓官家重視了,一改過度放任孩子的態度,雖沒限製盤子的行動,卻是派了一些人手,說是侍者,其實也算是“看”著孩子不再出什麽意外吧。


    鬱容對官家的心理還是能理解的,也十分讚同其做法,總歸盤子的身份與其他皇子皇女有些不同,再如何謹慎不為過。


    盤子收迴視線,刻意壓低了嗓門,模糊地說:“不習慣。”


    “習慣都是養成的。”鬱容笑,“再者,宮裏人更多吧?”


    盤子難得露出些許孩子氣:“就是因為宮裏……”含糊其辭,“才喜歡來大兄府上。”


    鬱容默然,對此不好說太多。


    盤子明顯也是理解其父的安排,除了低聲歎氣,沒任何抱怨之詞。


    鬱容莫名覺得有些囧。


    眉頭輕蹙、麵帶輕愁,真真一副少年盤子之煩惱的姿態。


    不過……


    鬱容大抵推測,盤子也不是真的為這些隨扈、侍者煩惱,真正的原因還是在碗兒身上吧?


    卻是沒法子開解,又不能坐視不理。


    想了想,他刻意開著玩笑,帶上哄人的口吻道:“小孩兒別想太多,小心老得快,就變成你大兄那個樣子了。”


    盤子笑開了,遂正色表示:“我也不是小孩,馬上就可以成婚了。”


    鬱容:“……”


    忘了古代孩子早熟,皇家的更是在小不點時就熟透了。


    想是這樣想,他口中說著:“未滿十四,距離成婚得有幾年,不算大人。”


    盤子迴道:“也就一兩年的事,爹爹說了,讓我先相好人。”


    鬱容聞言啞然。


    簡直就是個小大人。盤子慨歎道:“若不早些定下親,大了就找不到如意人,會像大兄一樣沒人要,可憐呢。”


    “撲哧——”


    鬱容沒能憋著笑。


    盤子當即反應過來,麵露赧色,羞愧道:“匙兒哥哥莫惱,我不該取笑大兄。”


    鬱容笑著擺擺手,嘴上跑火車:“你沒說錯,你大兄年齡大了沒人要,我也是見他可憐,才……”


    煞有其事地歎了一聲。


    ——接連幾日,天天麵對麵,這一大一小的處得挺熟了。故而說話之時,尤其是戲笑之言,沒多少忌諱。


    盤子眨了眨眼。


    鬱容笑歎:“故此我才讓你莫多思慮,防止老得快,跟你大兄一樣成婚都難。”


    盤子的眼角抽了抽。


    鬱容注意到了,頓時收起戲謔之心,忙道:“可是哪裏難受,你的眼睛……”


    盤子神色微僵,說話仿佛有些吃力,一個字一個字地蹦:“沒、沒有,匙兒哥哥莫擔心。”


    鬱容眉頭輕蹙:“真的?不如我給你脈診一下。”


    盤子突然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喚了聲:“大兄……”


    鬱容微愣,下意識地轉過頭,隻看到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誒?


    兄長啥時候來了?


    怎的一言不發就走了?


    “匙兒哥哥。”


    疑惑出神的鬱容聞聲迴首,就見盤子一臉嚴肅,語帶急促:“你快去追大兄啊。”


    誒誒?


    “大兄許是不高興了。”


    鬱容怔了怔,陡地憶起適才自己瞎扯淡的說法,瞬時囧囧有神。


    雖然是開玩笑……


    想想兄長的心眼兒,說不準真如盤子所言,不高興了。


    鬱容素來認錯態度良好,便與盤子說了幾句辭別,趕緊地追出門,哪知聶昕之的腳速太快了,他出了花廳就看到對方消失在院子門口,等再跑到院門外,便再找不到一絲人影了。


    問打點園藝的小廝,隻說沒看到,一路問了好些人,都是茫然搖頭。


    鬱容心裏忽上忽下的,莫名覺得從不跟他真的置氣的兄長,這迴生氣了。


    邊滿王府地找人,邊將適才與盤子的笑言迴顧了一遍。


    忽有反省,說兄長沒人要、不成婚什麽的太過分了,明明對方是因著童年那些懊糟事,不管承認與否,確是留下了陰影。


    真是越活越迴去了。


    鬱容倏而止步,在自己嘴上輕拍了一下。


    嘴巴沒把門,該打!


    “公子。”管事的聲音突兀響起。


    鬱容心裏一喜,轉身問:“李叔可知兄長在哪?”


    幸而李嚴沒辜負他的期望,告知:“主子在離刃齋。”


    鬱容微眯了眯眼,仔細迴想了一番。


    王府太大,各種園啊院苑的,名字又都奇離古怪的,著實不好記。


    “可是放著樂器的地方?”


    李嚴點頭:“正是。”


    怪不得找不到人。


    離刃齋類似是音樂室的存在,尋常他和聶昕之就沒去過,一點兒存在感也沒有。


    鬱容鬆了口氣,對管事說了聲謝,掉頭就要走。


    “公子!”管事連忙喊住人,怕耽擱對方的事,不帶喘息地說完整句話,“此是魏國府公子百合郎送來的帖子與丹青,指明給公子的,經由查驗並沒絲毫不妥,公子您可以收下?”


    鬱容一愣:“百合郎,誰?”


    管事道:“即是國公之嫡孫。”


    從前些日子的記憶裏扒拉出一個傅粉何郎般的公子哥。


    鬱容恍然大悟,道:“東西給我,具體的迴頭再說。”


    既然查了不是什麽危險之物,收便收下,不過暫時他沒心思看,等安撫好了聶昕之再說。


    便拿著帖子與畫卷,鬱容馬不停蹄地趕去了離刃齋。


    穿過一道月門,就聽到離刃齋正屋傳來鍾聲鐺鐺,腳步頓了頓,複又匆匆前行。


    推門而入,有一下沒一下的鍾樂戛然而止。


    環視一圈,掠過琴瑟箜篌等樂器,鬱容的目光落在了站在編鍾前的男人。


    沉靜威儀的男人,麵色肅嚴、氣場強大,手中拿著丁字形的木槌……畫風幾許不協調。


    鬱容順手將帖子與畫擱置在案上,拍著巴掌,特虛偽地誇讚:“兄長好厲害,鍾敲得真好。”


    聶昕之眉目低垂,眼睛不看人,站在原地,身形未見移動,一聲不吭。


    鬱容一點兒沒被冷落的不虞,笑盈盈地輕步走近,語帶驚奇:“這是編鍾吧?我第一次見到實物。”


    聶昕之依舊不看、不動、不吱聲,像個木頭人似的。


    鬱容默了默,遂決定“快刀斬亂麻”,果斷道歉:“適才跟盤子說笑,一時忘形,沒注意分寸,還請兄長原諒。”


    聶昕之總算有了反應,微微點頭。


    鬱容闔上嘴,想了想,輕輕柔柔地喚了聲:“哥哥~”


    聶昕之聞言偏頭,終於肯看對方了。


    鬱容道:“莫生氣了好不好,容知錯了。”


    聶昕之語氣平靜:“容兒何錯之有。”


    鬱容一臉乖巧地迴:“亂拿兄長打趣,確是不該。”


    聶昕之隻道:“言為心聲。”


    鬱容默了默,遂不再裝模作樣,歎道:“是容輕浮浪蕩了。”


    聶昕之神色淡淡:“我確實老了,容兒所言屬實。”


    鬱容下意識就要迴話——


    等等!


    好像,兩人關注的重點根本不一樣。


    他覺得不該拿兄長一直沒成婚的事情打趣,而兄長介意的卻唯有……


    老嗎?


    滿腹的歉意,一瞬化為啼笑皆非。


    鬱容微微張大眼,忙道:“兄長哪裏老了,才剛廿九歲呢。”


    聶昕之迴:“人過三十,如日迫西山。容兒尚未弱冠,韶光正好。”


    三十之論,是民間的俗話。


    鬱容一時無言以對,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家兄長,看來看去都是健壯的青年人,怎麽就鑽牛角尖啦?


    暗歎了一聲,他嘴上笑道:“我曾聽說,男人四十還一枝花的。”


    聶昕之沒再說話。


    鬱容心知,對方的興頭仍是不高,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哄了。


    因為,怎麽說呢,這個時代人的平均壽命確實不長。


    鐺——


    編鍾獨特好聽的聲音,讓苦思冥想的年輕大夫迴過神。


    聶昕之拿著木槌在鍾身敲了敲。


    鬱容默默看著,覺得這畫麵有些喜感,轉而想到這人鬱鬱不樂,心裏不自覺地柔軟:“所以兄長真的不願搭理容兒了?”


    聶昕之聽了,遂丟開木槌,伸手在他的眉上輕撫:“是我斤斤計較,容兒莫驚惶。”


    見男人恢複到正常狀態,鬱容莫名有些無力,忍不住接過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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