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市是夜生活的舞台,對於忙碌了一整天的都市職場人士來說,他們的私人生活才剛剛開始,霓虹絢爛下,黑暗的美麗被無限次的放大,再放大。


    但小城市不一樣,才一擦黑,所有人好像都進入了休息時間,月亮都跟著靜悄悄的,怕吵醒了熟睡的人。


    粗製濫造、繞了圈led燈的木牌子,歪歪斜斜的掛在門口,推看這扇不大的玻璃門,裏麵是這座小城少有的夜中狂歡。


    節奏感強烈的鼓點,昏暗空間裏間或閃爍著耀目的光,舞池中人影搖擺,相交錯又再次分開。


    吳雲蹤蹙著眉頭,伸手攔住第二個扭著腰跳舞,卻踩不穩拍子,跳著跳著就要貼到他身上的女子。


    對於到這種環境中尋樂子,他向來敬謝不敏。


    “fit神!”靠牆角落裏站起來一位穿著西裝的男士,他衝著吳雲蹤激動的揮了揮手“這邊!”


    吳雲蹤禁皺的眉稍稍鬆了些,那種靠牆的角落,受到空間內忽明忽暗的燈光影響最小,震耳欲聾‘動次打次’的音樂聲,讓他的心髒跟著更大幅度的跳動。


    心髒病是一定不能來這種鬼地方的,吳雲蹤煩躁的摸向了自己的褲兜,在指尖觸及到質感熟悉的香煙外盒的時候,微微定下點兒心神。


    “fit神,感謝你肯捧場,這位是我的好朋友,張建成。”西裝男,也就是平哥高興的迎著吳雲蹤,讓他坐到了最裏麵。


    皮質沙發透著的涼意,在貼緊皮膚那瞬間,緩解了些許的悶熱,吳雲蹤點了下頭,聽著平哥向著那位坐在對麵的張建成,介紹著自己。


    “老張,這就是fit神吳雲蹤,怎麽,見到你最喜歡的選手,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了?”


    張建成一張憨厚的國字臉上,兩隻不大不小的眼睛,眼型看上去十分和藹,嘴唇略寬厚,眉毛濃密,十足的老好人形象。


    “fit神,太高興見到你了!”張建成聽著平哥的挪揄,也不惱,大大方方的應承了下來“可不嘛,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想了想,張建成扯出個格外老實的笑容,對著吳雲蹤舉了下杯:“fit神,我們fgn也不錯,要不要來我們戰隊當教練啊!”


    平哥見自家牆角要被撬,當即便不樂意了:“老張你不厚道啊,咱做人做事不能這麽地。”


    張建成抿了口酒杯裏的酒液,喝得好像是有點兒多了,一張憨厚的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搖搖晃晃的擺了擺手:“什麽啊,要我說,我們fgn,在dxc沒換打野之前,可比你們強多啦!”


    他這話說得倒也是實話,確實,如果排除打野四打四的話,dxc的四人,還真未必能打過fgn的四人。


    不過大部分也都是經驗方麵的差距,fgn算上這次省市賽,都已經穩穩參加三迴比賽了,而dxc這次方才剛剛踏進職業電競圈。


    “嘁,打得多有什麽用,還不是打不進全國賽。”平哥被張建成一噎,臉上表情不算太好看,不過隻一秒,下一刻他又換上笑嘻嘻的樣子,捏著鼻子嘲諷道。


    張建成吱唔半天,沒找出反駁的話來,‘哼’了聲,把脖子扭了過去,不去看平哥。


    吳雲蹤看著自己麵前的矮六邊形玻璃杯,裏麵黃澄澄的晶瑩液體,吐著白色的啤酒花,對於這種應酬,他素來最討厭,如果不是為了能更加了解dxc,並加入到dxc戰隊的決策層中,他也不會來各種委屈自己。


    “說來也巧,咱們dxc的下一個對手,就是fgn。”平哥說完,還壞心眼兒的,用手肘碰了碰張建成的側腰,得來了張建成狠狠的一瞪。


    “看來,老張啊,你們這次也是出不了線嘍,真是太可惜啦。”端起玻璃杯,平哥一口悶掉了一整杯的酒,雖然這麽說不太厚道,但兩人損友多年,彼此幸災樂禍起來,倒也都習以為常。


    張建成憨厚的臉出現了本局第一波崩塌,扭曲的不像樣子,連帶著嗓音都跟著銳利了起來:“楚平你閉嘴!誰知道你從哪挖的小妖怪!”


    兩人插科打諢半天,吳雲蹤一直默默注視著玻璃杯,不接話不搭茬兒,把一座石像上演的淋漓盡致。


    最後,連張建成都感覺出哪裏好像不對勁了,他在下麵戳了戳平哥的大腿,平哥麵露尷尬,用膝蓋撞了迴去。


    都是成年人了,結果在吳雲蹤麵前,卻都扭捏的,像極了兩個被老師抓到上課丟紙條的小學生。


    整個迪吧依舊歌聲鼎沸,密切地鼓點,搖曳的身姿,空氣中香水味混合著煙酒味,發生美妙的化學反應,夜在這裏,盡情發酵。


    可這個小小的角落,此時卻氣氛凝重,似乎連張建成手腕兒上的表,秒針走動的聲音,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吳雲蹤麵色平靜,手肘拄在桌子上,雙手交叉合十,放置嘴邊兒,緩緩開了口:“你們說完了?”


    方才的沉默,勒得倆大傻子氣兒都要喘不過來,好不容易得了吳雲蹤一句話,立刻一個個把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


    “你們說完了,那該我說了。”吳雲蹤一手搭在嘴邊兒,一手摸進上衣口袋,掏出一張卡片狀地東西。


    待他將那張卡片狀物品,扣到桌子上時,平哥和張建成對視一眼,交換了個眼神,才定睛仔細去看。


    那是一張銀行的儲蓄卡。


    “我不賣戰隊的。”平哥變了臉色,要不是礙於對方是電競圈職業選手中,有名的大佬級人物,他恐怕連一句話都不甩的,直接起身離開。


    吳雲蹤嘴角一抽,懶洋洋的視線如同最尖銳的刀子,一下下淩遲著平哥的全身上下,搞得本來憤怒到有點兒上頭的平哥,突然冷靜下來,並且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慫了。


    “我買不起你戰隊的大少爺。”想多了好嗎,還賣戰隊,也就你敢拐著ost董事的兒子到處跑,也不怕姓舒的那女人,發起瘋來咬人。


    平哥聽到吳雲蹤說這話,隻以為他沒有要買戰隊的意思,緊繃著的身體漸漸放鬆了下來,嘴一撇,還是不太高興的跟了句:“我們戰隊的大小姐,你也買不起。”


    他好像知道為什麽dxc的人均智商都不高了,吳雲蹤一貫波瀾不驚的表情,有了一絲龜裂的痕跡,上梁不正下梁歪,老板是傻子,員工會聰明嗎!


    舔了舔下唇,吳雲蹤穩了下心神,一手繼續托著腮,另一隻手的手指點了點桌麵上的儲蓄卡:“我把我在南方的房子賣了,這是我所有的積蓄。”


    他說起‘所有的積蓄’這五個字時,語氣平淡,不帶一絲情感,仿佛在說‘這裏有一毛錢’似的,一雙時常盛滿淩厲的雙眸中,也是一片風平無波。


    “既然我成為了dxc的教練,而dxc也會進入全國賽,逐漸進入公眾視野中,成為一個成熟的戰隊,那麽我希望隊伍內部的事情,由我來做主。”


    這是吳雲蹤的主要目的,俗話說得好,教育最怕的就是,一人搭台一人拆台,有的時候,某些方麵的權力單單隻握在一個人手中,要比握在多個人手中,要好得多。


    “我聽說dxc中還有選手在外打工掙錢,這以後是堅決不允許的。如果需要他們為資金做努力,那要你這個老板幹什麽,打醬油嗎?”沒等平哥接話,吳雲蹤周身氣質陡然一變,目光中的散漫盡數消失,一雙眼如鷹般,緊緊地盯著平哥。


    直盯得平哥冷汗都有些出來了,這才緩緩挪開了眼,平哥深深唿了口氣,抿了下嘴唇:“...我也是沒辦法...我努力了...”連初始資金都沒多少的dxc,他也想給選手配備最好的設備,他也想建立體係完善的訓練基地,他也想將該配的人員都配好。


    他也想啊,但當他被...的時候,除去一張機票錢外,身無分文的他連夜逃迴國內,滿腦子想的都隻有一件事,那就是,終有一天,他要帶著他全是c國人的隊伍,卷土重來,劍指天下。


    “我這裏的錢,一部分給他們更新設備,還有一部分,等全國賽後,搬到b市去住,租個好點兒的住處。”吳雲蹤垂下眼簾,他沒興趣知道平哥為什麽建立這個戰隊,他隻知道,這個戰隊的成員讓他看到了希望。


    這份希望支撐著他,重新迴到這個隱隱帶著令人作嘔氣味的圈子,想到這兒,他忍不住低咳幾聲,然後繼續說道:“如果真的捉襟見肘,你要做的就是,給他們聯係直播平台,而不是打發中單做家教,輔助去搬磚。”


    平哥被吳雲蹤一句三嘲諷的論調,噴得頭都要邁進胸口裏了,張建成有點兒看不下去了,剛準備幫好友說兩句,就被吳雲蹤一個涼颼颼的眼神,直接憋了迴去。


    算了算了,吃虧是福。


    “還有,請個保姆什麽的,董淮不能一直提前結束訓練去做飯。”


    這邊吳雲蹤一個個的提著要求,雖然知道他都是為了dxc好,但平哥還是很想上前晃著他的肩膀,歇斯底裏的咆哮一句:“錢呢!錢呢!錢呢!”


    張建成看兩人聊得火熱,一頁一頁的翻著自己手裏,和平哥互換來的dxc選手資料,最後停在了其中一頁上。


    看著少女眉眼間的鋒利,人看上去並不算太大,但氣勢卻仿佛要衝破照片,迎麵而來。


    這些都不是問題的重點,張建成越看越覺得,照片上這個女生熟悉,眉頭擰得,差點兒成了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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