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問清楚了嗎?”


    岡本拍著我的肩膀,顫動著肥碩的身體,就等我搖頭、一聲令下讓手下兩個小弟把我帶走。


    我左手插兜,提著褲子,右手點上一顆煙,鬱悶的噴了一口,掃了日本君和阿三哥兩眼,長歎一聲,當然,這是做給岡本他們看的,至於原因……電影裏一般可都是這樣演的,可以視為男主角上演反轉好戲的前奏。


    “偷走本田先生可樂的兇手就是……他!”


    我指著日本君。


    姑娘和大嬸們沒有上演喧嘩和躁動的場麵,相反,冷靜的像要讓我冷場,她們直勾勾地看著我,我同佐佐木希對視了一會兒,忽然明白過來了,不是她們不給麵子捧場,是她們在等我的後半句,我的解釋和證據。


    按照腳本,這個時候嫌疑犯是需要站出來不屑地說兩句的。


    “哼!那為什麽不是偵探先生自己呢?”


    不出所料,反咬一口。


    “為什麽小偷不是我呢?很簡單,因為我……沒有拿別人的可樂啊!”


    我扶了扶我的黑框眼鏡,接下來又到了表演的時刻。


    “剛才三個房間的可樂被打開,隻有晴子姑娘房間的最後一罐可樂有外噴的跡象,桌子上現在還有殘跡,我也問過晴子姑娘,她說桌子上的可樂壓根沒有動過,眾所周知,可樂隻有在受到搖晃的時候,你拉開拉環,它才會噴出來,那麽問題來了,是誰動了這罐可樂?”


    我看著岡本,他舔了舔嘴角,眨巴眨巴眼。


    “是晴子的客人動了這罐飲料!”


    “沒有!”


    晴子義正言辭地站了出來。


    “這罐可樂一直就在桌子上,他根本沒有動過,他喝的是另一罐可樂。”


    “我可不這樣認為,晴子姑娘,我更願相信這罐可樂出現在你的房間裏到現在為止不過十分鍾!”


    “你的意思是說……有人把它帶進了我的房間?”


    “沒錯,這個人因為需要沒命的逃跑所以身上的可樂會劇烈地搖晃,他躲進了房間,把它放到桌子上,三分鍾之後我們打開了它。”


    “哈哈,這怎麽可能偵探先生,你精蟲上腦了吧,我的房間一直有三罐可樂,沒多也沒少,如你所說,我房間的桌子上難道不是應該有四罐可樂嘛,另一罐可樂去哪兒了呢?”


    “對啊,另一罐可樂去哪兒呢?”


    我扭頭麵對著日本君,伸出右手打了一個不算響的響指,當然這樣做純粹是為了烘托一下氣氛。


    “我的答案是那罐可樂被人給扔掉了!”


    “偵探先生,我覺得男人的智慧應該像女人的胸一樣,要代表他的魅力而不是展現他的愚蠢,如果那罐可樂被人扔掉,在那麽短的時間裏,恐怕不會被扔的很遠,也許我們低下頭就能看見它。”


    晴子故意找了一圈,“你看,它並不在這兒!”


    “是啊,晴子姑娘,我同意你的觀點,我也覺得男人的智慧應該像女人的胸一樣迷人,可兩者稍有不同的是智慧隻能靠思考和隱藏的經驗,而胸變得迷人隻需要把它露出來或者紋上一朵花就可以了,我剛才說有可樂被人替換扔掉,可我沒說小偷是在岡本先生快要追上來的時候才這麽做的。”


    無知者無畏,晴子向前兩步,趾高氣昂地站在我麵前,前胸頂著我的胸膛,媽的,這是聽了梁靜茹的《勇氣》了?我沒到三十,也沒成家,我也是個孩子,可不會像大人一樣照顧你的脾氣。


    “偵探先生,那你告訴我,他是什麽時候替換掉那罐可樂的?”


    “在你睡覺的時候!”


    “不可能,他一直在我床上,隻是他先被吵醒了而已!”


    “這隻是你的一廂情願而已,晴子姑娘,我想事實是在你睡著後你的客人便離開了你的房間,他出去幹什麽我不知道,但和一個美麗的姑娘睡著覺還能往外跑,肯定有他的道理,他或許無心或許有意,順走了本田先生藤椅上的可樂,可沒想,被人發現。”


    晴子哈哈大笑,通常這種笑聲和鄙視程度成正比,我相安無事地看著她,我倒要看看她最後怎麽收場。


    還沒等晴子開口嘲諷,日本君坐不住了,也是,你一個堂堂大老爺們怎麽好意思讓一個女人擋在前麵,你怎麽好意思老是躲在一個女人的後麵,你這一前一後……嗯?好了,不說了,再說就多了,畫麵腦補吧!


    “偵探先生,你憑什麽說我在晴子姑娘睡著的時候曾出過房間?”


    “日本君,那你給我解釋一下你房間的可樂為什麽會噴出來?”


    日本君看著我,有些惱羞成怒,但岡本就在旁邊,他也隻能忍著,我單手插兜,右手持煙,偶爾還吐兩口,在氣勢上也算壓他一頭。


    我倆相互敵視地看著,日本君生氣肯定源於我的多管閑事,媽的,你還有臉了,要不是你,我早在床上撲棱了,還能現在這兒和你支黃瓜架子?


    “偵探先生,你是怎麽知道他偷跑來過?”


    岡本對我的看法顯然在慢慢改善,懷疑的重點也從我轉到了日本君身上,我將煙頭吐在地上,用腳一踩。


    “剛才我問過晴子姑娘,她醒來時發現她的客人正在穿褲子,一條腿已經在褲子裏了,而這條腿是日本君的右腿!”


    “那又如何?”


    “一個醒來要穿褲子的人,怎麽能先穿右腿呢?”


    岡本舔了舔嘴角,又眨巴眨巴眼。


    我雙手插兜,使勁提了提褲子,在其他人一臉懵圈表情的時候,隻有佐佐木希一臉的壞笑,幸虧當時我還保留了一點理性,沒將褲子扯爛,要不然,現在身上應該裹著一床大花被。


    佐佐木希看了看手上的表,用手指了指,我始而迷茫,繼而開悟,這是提醒我要抓緊時間啊!


    人啊,就害怕有憧憬,有了憧憬就得撅著屁股幹。


    “岡本先生,你平時穿褲子的時候是先蹬左腳還是先蹬右腳?”


    被我突然這樣一問,岡本愣了一會兒,撓著頭歪著腦袋囧起了眉頭。


    這種現象不奇怪,越是一日三餐的事,人就越不往心裏去,比如我問你,前天晚上吃的什麽菜,你如果不想一會兒肯定是答不出來的,這在心理學上叫……算了太深奧了,寫小說太深奧讀者容易煩,還是用那句歇後語吧,屬老鼠的,撂爪就忘!


    我都將這種現象從心理學到傳統文化俚語等角度分析的如此透徹了,岡本才麻木的點點頭。


    “左腳!”


    “你肯定?”


    “肯定,沒錯的,一定是左腳!”


    “岡本先生是左撇子嗎?”


    “不是!”


    岡本將右手握成拳頭。


    “岡本先生脫褲子的時候是先脫哪隻腳?”


    岡本低頭看著自己的兩條腿,半晌的功夫嘟囔著,“應該也是左腳吧……沒錯,是左腳!”


    岡本突然抬頭,臉色陰沉。


    “這和誰是小偷有什麽關係!”


    “當然有關係,當時晴子姑娘醒來時看見她的客人正在穿褲子,她理所當然的以為他應該是剛剛被吵醒,他的右腳已經在褲子裏了,而左腿還裸露在外麵,據晴子姑娘說她的客人並非左撇子,也就是說,這是一個有著尋常人穿衣習慣的人,所以,事實恰恰與晴子姑娘認為的相反,她的客人並不是在穿褲子,而是在脫褲子,他剛剛進屋想爬到床上去!”


    “這算什麽?誰規定我穿衣服就非要先穿左腳!”


    日本君叫囂道。


    我對他置之不理,又將褲子從兜裏向上提了提。


    “這是一個處心積慮的計劃,包括你來找晴子姑娘都是一個幌子,我剛才還以為你的目的不應該隻是一罐可樂,你應該有別的目的,隻是恰巧路過本田先生的藤椅拿走了他的可樂,但現在我改主意了!”


    我左手摳住褲兜,伸出右手指著日本君的額頭。


    “你就是為了一罐可樂!”


    “為什麽?我為了一罐可樂大費周章……你不覺得可笑嗎?”


    日本君似笑非笑。


    “原因就在於你在離開晴子房間的時候帶走了桌子上的一罐可樂,你早就想好了要掉包!”


    “你以為岡本先生會相信你的一派胡言嘛!”


    “我信!”


    這是一個蒼老的聲音,源自人群之後,姑娘和大嬸們一個個地低下頭,自覺的讓出一條路,一個頭發花白,身材矮小卻肥碩的老頭出現在眼前,他留著我討厭的中分,恍惚間我想起了灌籃高手裏的安西教練。


    “本田社長!”


    岡本和幾個小弟畢恭畢敬退到一旁,我頗感詫異,我心目中的黑社會老大怎麽能不帶個大金鏈子、小手表呢,起碼走起路來虎虎生風、左搖右晃,整條街都是你家的吧!怎麽日本黑社會墮落成這樣了呢?這要是再給他一個拐棍,和我們村的貧困戶吳老二有什麽區別!


    我在腦海裏迅速過了一遍港台黑道片,突然兩眼一瞪,沒錯了,是我狹隘了,隻有小頭目才是我剛才想的那樣,慈眉善目的幕後玩家狠起來才最可怕!我真懷疑他一言不發就拔出槍給日本君一梭子。


    本田老頭看了看我,嘴角略過一絲笑意,我有些不寒而栗,但還是完美的掩飾住了我的緊張,將褲兜緊緊地提住,他徑直地走向日本君,看來今晚非出人命不可!


    “你是桃太郎的人吧?”


    日本君不再說話,完全沒了剛才的勢頭,依舊一副不肯投降的樣子。


    “你能把我怎麽樣?你們在幹違法的事,捅到警方那裏你們一個也跑不了!”


    媽的,這麽囂張!黑社會不幹違法的事,難道天天誠信經營、以德服人!


    隻見本田老頭微微一笑,右手往兜裏一掏,完了,日本君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這次死定了,這一掏,不是一把勃朗寧就是一把奪命刀,媽的,又要出人命了!我這命啊,我是不是來日本有點水土不服啊!


    我直勾勾盯著本田老頭的手,出來了,白色的,一團……嗯?本田老頭往鼻子上一捂,擤鼻涕的聲音比我的還大!


    “不好意思,鼻炎犯了!”


    差點晃斷我一排的肋骨,這是什麽暗黑風格,你至少揪著小王八蛋的耳朵往牆上撞他兩下吧,你顏麵何存啊!你是鼻炎犯了啊還是被嚇尿了啊!你這……還不如我們村的吳老二!


    “你走吧,迴去告訴桃太郎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沒必要撕破臉!”


    這樣心慈手軟、身體脆弱的黑社會老大在電影裏能活過十分鍾嘛!


    日本君掃了我們一眼,得寸進尺,哼了一聲,扭頭要走。


    “等等!”


    沒錯,這句平地起雷、鏗鏘有力、特立獨行、威嚴十足的話正是出自於我,奶奶的,男主角讓你走了嘛你就走,你個死跑龍套的!


    日本君殺氣騰騰,眼神裏寫滿了憤怒與肅殺,我真想上去告訴他,我有“金手指”,信不信分分鍾把你寫死!嗯……想多了啊,言歸正傳!


    “走之前,至少得給我一個答案吧!”


    日本君咬著牙不甘地點點頭。


    “沒錯,一點兒也沒錯,我在可樂裏放了點東西所以她才會睡那麽久,我正打算脫掉衣服上床,她剛好被吵醒,出房間前我的確帶走了一罐可樂,是因為我需要拿迴一罐可樂,今晚我就是為了偷那罐可樂來的,至於那罐可樂的秘密,哼!還是讓本田社長告訴你們吧!至於你,偵探先生,最好今晚就離開日本!”


    說完,日本君頭也不迴地走了!


    媽的,我剛才是被威脅了嗎?


    我頭皮有點發麻,這初來乍到的,我隻是個遊客,我可不想介入你們江湖恩怨啊!我承認,我又咽唾沫了,我可不想豎著來橫著迴去!不是我膽小怕事,隻是身為一名俊傑,要識時務啊!這可是人家的地盤!


    哎!我剛才那股男主角的勁頭去哪兒了,怎麽感覺一肚子的英雄氣癟了呢!


    “加入我們吧!”


    本田老頭眯著他的小眼睛,星月在他眼睛裏發光發亮。


    “我不想加入黑社會,我沒那底色!”


    本田老頭點點頭。


    “這是一張飛機票,今晚就離開日本!”


    本田老頭將機票拍到我手裏,轉過身,越走越遠。


    人群散去,我突然感到陰影裏偷偷藏著一雙雙眼睛,想置我於死地。


    “淩發君,以後我就不會出現在這裏了,我也沒什麽送你的,這是一瓶上好的精油,產於印度,讓你如虎添翼,有奇效喲!”


    佐佐木希拖出我的右手,將精油拍在我手裏。


    我左手機票,右手精油,突然打了一個激靈,感覺西伯利亞的寒流再次侵入我的體內,我低頭一看,果不其然,我紅色的內褲正在風中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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