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用問?


    剛才慘烈的一幕不是天意,而是有人故意為之,包括那位飛機場姑娘為什麽口口聲聲謊稱自己胸大、包括她為什麽恰如其分的出現在我麵前、包括身體瘦小的她為什麽要五份雞蛋灌餅,還有她為什麽潑我一身的豆漿與我起爭執。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我差一點誤以為是天意為之。


    望著燈火通明的徐家匯,似乎有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油膩男子敲著桌子,看著坐在門口的我,他與紅衣女人一點胃口也沒有,火鍋湯料熱氣騰騰來迴翻滾,下鍋的肉咕嘟咕嘟冒著泡。


    女子長發披肩,用筷子夾著一根菠菜涮來涮去,問油膩男子該怎麽辦,他笑而不語,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很快,平胸姑娘來了一出圍魏救趙。


    中套了,但有些事得有言在先,114又幫我把電話轉接給了油膩男子,他的所作所為與他所言差了一個檔次。


    “跑的夠快啊!肚子都沒填飽吧!”


    “貓鼠遊戲,可沒規定老鼠不許逃跑,總不能坐以待斃吧,夥計,這場遊戲事關你的女人,不要再粗心大意了!”


    對方的車速聽上去並不快,“十元一件,你買不到吃虧買不到上當”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流水別墅就不要去了,我已派人在那裏守株待兔,你應該將你和你的車藏進垃圾桶,我肯定找不到,無論是哪一處的垃圾桶!”


    “你的能力確實出乎我預料,但撂狠話是沒什麽用的,如果我是你,我會珍惜剩下的時間,要知道,現在快九點了!”


    雙方陷入了沉默,對方路途的嘈雜聲一直沒停下來,一段刺耳的小喇叭聲突出重圍,這是一條全國人民都聽過的宣傳語錄:浙江溫州,浙江溫州,黃鶴不是人,帶著小姨子跑路了……


    “今晚我們會再見的!”


    “當然,不過是零點之前還是零點之後就不好說了,我想我也不會再被動下去的!”


    掛了電話,我腦袋裏第一個念頭是濱城的小商品批發市場在哪裏?


    打開高德地圖,濱城一共有兩個小商品批發市場,分別位於風味一條街的東西方向,考慮到9217離開的大概時間,應該在十五分鍾之內,所以較為遠的、東南方向的批發市場可以暫時排除,那麽9217應該是順著風味一條街,由北向南,在第二個十字路口向西,油膩男子肯定也隻是路口那裏,我到要看看,你打算繞到什麽時候。


    “紅星小商品批發市場是哪位大爺的地盤?”


    “我的地盤!”


    環衛二群的紅星劉大娘冒了個泡。


    “9217正在路過,請注意觀察!我稍後到!”


    “收到!”


    可想而知,今晚濱城的環衛和門衛都在精神抖擻,我想無論結局如何,我一定在事情結束之後發一個大紅包,人人有份,感謝他們的付出,感謝那個該死的胖子。


    唉,我又要倒貼錢了!


    油膩男子可能繞個圈再迴到徐家匯接著吃他剩下的飯嗎?


    不可能!


    我也沒必要待在這麻椒彌漫的徐家匯門口了,找不到敵人,也要接近他們,至少先趕往紅星劉大娘那裏。


    我將無線耳麥塞進耳朵,將微信的聲音提醒開到最大,一腳油門,消失在路燈忽明忽暗的下個路口……


    這句話用第一人稱說出來,總感覺少了幾分灑脫。


    二十分鍾後,我在紅星小商品批發市場的馬路邊見到了劉大娘,她一身橘色,腳下一個小簸萁,懷裏躺著一把掃帚,右手的煙在她食指與中指間若隱若現。


    “9217過去了嗎?”


    “有十多分鍾了,向西去市中心了,那個男的長得很醜啊!”


    “你怎麽知道的?”


    “瞧,簸萁裏的煙頭就是他的!”


    劉大娘將簸萁往一邊一歪。


    “前麵是什麽地方?”


    “十字路口,不好說,如果他返迴來,就又到了我這裏!”


    劉大娘說的在理。


    我右手給她豎了一個大拇指,左手從口袋掏出半盒“紅將軍”扔給她。


    我扒拉著手機地圖,下個十字路口在五百米之外,向北是住宅區,向南向西是商業街,高樓大廈,櫛比櫛比。


    媽的,這要是鑽到哪個犄角旮旯可怎麽找!


    “9217已出現,定位已發出,車停在肯德基門口,一男一女,已進門店!我正在門口蹲守!”


    是環衛二群香江三路環衛老呂。


    奶奶的,屬鳥的?一頓不吃還餓死你倆?


    這次我非抓你個現場,飛機場姑娘總不能還從天而降吧,剛吃了五份雞蛋灌餅還打算吃五個漢堡?


    老呂的定位離我不遠,最多五分鍾、過一個十字路口而已,準確說,那家肯德基就在十字路口的西北角。


    兩分鍾後我來到十字路口,紅燈還有20秒,眼前斑馬線上的行人匆匆忙忙,估計一分鍾之內,我就要與油膩男子再次相見了。


    我抹了一把臉,不遠處那個長胡子的美國老頭作為牌坊笑意盈盈,我冷冷一笑,居然想不起剛才自己的雞蛋灌餅是被我吃了還是壓根從攤上沒拿。


    紅燈還有五秒鍾,我踩了一腳油門,蓄勢待發,忽然一個白胡須老頭笑意盈盈從斑馬線向我走來,我看了看身後,也沒有其他人了。


    “小夥子,帶錢了嗎?”


    老頭擋在車前。


    “大爺,我有急事,這就要綠燈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小夥子,今晚哪兒也別去了,陪我去趟醫院吧!”


    “大爺,別別別,有話好好說!”


    大爺充耳不聞,輕車熟路躺下了,兩手緊緊抱住摩托車的輪子。


    這一趟可就另當別論了。


    我閉上眼,大爺的,這是什麽造化!


    “救命啊!撞人啦,撞人啦,我的腿啊!”


    我辣眼睛般看著大爺的表演,隱約有音樂響起:你難過的太表麵,像沒天賦的演員,遞進的情緒請省略,我隻想看你怎麽圓……


    還沒等我下車,一個拳頭就輪了過來,我用手一擋,還沒等我緩過神來,對方又是一腳,我急忙後跳兩步躲開。


    見我並不好欺負,對方怒氣中天。


    “我爸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和你沒完!”


    燙頭的中年男子歇斯底裏的怒吼著,手指頭恨不得一下把我戳死,但這種外強中幹的表演並不難識破,老頭躺在那裏半天了,他連上去扶一把的意思都沒有。


    “報警還是私聊?”


    我幹脆道。


    有三兩個路人開始變成觀眾,我算是秀才遇到兵。


    “你能給多少錢?”


    “你要多少錢?”


    燙頭男子朝躺在地上的老頭擠了擠眼,老頭心領神會,痛苦的呻吟聲像蛋蛋碎了一地。


    “五千,一分也不能少!而且必須先去醫院檢查!”


    他伸出五個手指頭,像那遝錢就懸在半空中一樣。


    我搖了搖頭,也伸出五個手指頭。


    “五萬,五千太少,給你五萬,但我有個條件!”


    “五萬!什麽條件?”


    燙頭男子眼冒金光。


    “讓我開車把你撞死,這五萬一分不少的給你!”


    男子惱羞成怒,擼起袖子朝我走來,其實我想告訴他,別過來,我在大學選修過武術。


    “我弄死你!”


    燙頭男一腳踹過來,他的腳被我順勢攥在了手裏,他驚恐的看了我一眼,我沒打算放過他。


    “啊!”


    伴隨著慘烈的叫聲和褲子撕裂的聲音,燙頭男一個標準的劈叉臥在地上,兩手苦苦支撐,臉色痛苦至極。


    幾個觀眾紛紛避讓,他們哪見過如此蠻橫的肇事者,我掏出手機拍了現場,然後打了報警電話。


    我蹲在地上,大爺不再慘叫,渾身都在發抖,看得出,這抖是真的,八成是被剛才嚇得。


    “別害怕了,你這年紀我也不敢把你怎麽著,交警這就來了,編好故事,別出了差錯,大爺,珍惜生命,你的命不屬於你自己,屬於全體肇事司機,就看哪個倒黴蛋哪天倒黴催的碰見你了!”


    我拍了拍渾身哆嗦的大爺,絢麗的警燈正通過眼前的十字路口。


    晚上十點半,市人民醫院車輛依舊來往不斷,在我隔三差五的恐嚇下,燙頭男和大爺強烈要求交警出一個陪護,大爺說,他怕挨打。


    繳費、拍片,時間也來到了十點半,時間一分一秒在牆上顫顫抖抖,這個掛鍾記錄了多少人的生死別離。


    “醫生,什麽情況?”


    交警是個女的,看起來英姿颯爽的那種,至少看她利落的短發,可以這麽理解。


    “很嚴重!”


    我看了一眼醫生,咽了一口唾沫,所謂庸醫誤命。


    “此話怎講?”


    我追問道。


    老頭和燙頭男也是一臉懵圈,自己的身體居然瞞著自己生大病了?


    “骨質疏鬆特別嚴重,在這樣下去,就是平時遛個彎也可能導致骨折。”


    “有被撞上的傷嗎?”


    “撞傷?撞哪了?皮都好好的,能撞出內傷啊!”


    話音剛落,大爺捂著頭,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看得出,這是轉移了。


    “兩條,一、今晚必須住院,你哪也不能去,二、明天做全方位檢查,準備好錢!”


    “估計明天你爹就能出院!”


    “你什麽意思?”


    我沒再搭理燙頭男,轉身去辦住院手續。


    “我的聯係方式、身份證複印件都在你手裏了,有什麽不放心的,我就沒想過要跑,用不著走一步跟一步吧!”


    “我不是想跟著你,隻是我特別討厭那兩個詐騙犯,不願見他們,感情也巧,我們剛換了支隊長,人家要群眾事情無大小,要弘揚正氣,你命不好,要不然以那倆的演技,活不過兩集!”


    我眼前一亮,喲,原來是同誌。


    “同誌,想不想看戲?”


    “看戲?我這不看著一出戲嘛,男主角還在樓上躺著呢!”


    女交警把帽子一摘,我從未見過那麽烏黑發亮的發質,柔順的想讓人摸一把。


    我放下情緒,仔細看著她,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膚、碩大的眼睛,短發之下還隱藏著一對耳環,我直愣愣的想,如果她脫去這一身的警服,換上一身泳裝……哦,不,是休閑裝,豈不是又要溫柔三分。


    “哎,想什麽呢!”


    她在我眼前晃了晃手。


    “我叫劉淩發,敢問同誌尊姓大名!”


    “廢話,我當然知道你叫劉淩發,身份證還在我包裏呢!”


    她伸了個懶腰,但她的領帶打的太緊,脖子都看不全,更別說脖頸以下的部位了。


    “你不說要讓我看戲嘛,戲班子呢?”


    我看了看時間,已是深夜十一點半,距離我與油膩男子這一局的最後期限隻剩半小時。


    “時間差不多了,走吧,帶你去看戲!”


    “去哪兒?”


    “醫院門口!”


    貓鼠遊戲最大的羞辱是什麽?


    是殺人誅心,你前腳覺得他消失於人海、不可尋覓,後腳,時間點剛過,他便出現在你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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