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錦姩抬起滿是淚痕的臉,


    “你醒了?”


    她驚喜不已,起身就要喊太醫。


    “別喊,先喂我喝點水。”


    謝錦姩趕緊去倒水,稍稍抬起他的頭,將茶杯放在他嘴邊,


    “慢點。”


    唐聿野望著她近在咫尺的臉,她的眼睛紅的像兔子,睫羽濕濕的,掛著淚珠。


    直到喝完一盞茶,謝錦姩才放下他,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不願讓她離開,


    “太醫一來,我們何時才能再私下說話?先別喊他們,我既然醒了,就死不了了。”


    原來他是想到了這一點。


    謝錦姩想想之後,點了下頭,繼續坐迴床邊,


    “你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好多了……”


    “你剛才說,你是想嫁給我的,對嗎?”唐聿野說話很輕。


    “是。”


    謝錦姩記得太醫說的話,唐聿野現在不能動一點氣,要說好聽的話,要順著他。


    唐聿野的視線上移,看向她婦人的發髻,目光黯淡了些,


    “謝錦姩,我現在很後悔,我不該去漠北。”


    “世事弄人而已,你不去,會死很多將士和百姓,再來一次你還是會去的。”


    唐聿野卻苦笑了聲,


    “你把我想的太高尚了,我是在乎百姓安樂,可我更在乎我自己,我並不想犧牲自己成全他人。”


    和他的人生比起來,那些人有算得了什麽,他才不在乎。


    他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娶不了,


    謝錦姩心中酸澀,


    “可是,我已經嫁人了……”


    她這句話很輕,卻千斤重。


    “你不是說還有重來的機會嗎?難道你剛才是騙我的?”唐聿野攥的她的手不願放開。


    “什麽意思?”


    重來的機會,謝錦姩是指人生還能重來,他還有大好人生,至於他們,早就沒可能了。


    唐聿野啞著嗓子,道:


    “你和離吧,我仍然娶你。”


    謝錦姩愣住,


    “可是和離女不能二嫁,這觸犯律法。”


    大夏國就是這麽規定的,國法森嚴,沒有和離二嫁的規矩,和離後的女子隻能去庵堂,守貞一生。


    且不說國法不讓,光是二嫁女,謝錦姩不敢想象自己會承受多少流言蜚語,她出不了門,就連晟哥兒的前程都會被影響。


    世道如此,他們不可能在一起了。


    唐聿野不說話了,隻是那眼眸宛如幽暗深潭,不知道在想什麽。


    見唐聿野無言,謝錦姩以為他終於認清事實,勸道:


    “你還有大好前程,我……我在詹家也挺好的,我們都能過得好,這不就行了嗎?”


    唐聿野良久無話,他緩緩鬆開了她的手,


    “你走吧。”


    謝錦姩站起身,眼中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悲傷,


    “我去叫太醫。”


    謝錦姩走去,背後的那道灼熱的視線讓人無法忽略,她不敢迴頭,


    稍稍整理儀容後,謝錦姩打開門,


    “趙院判,郡王醒了。”


    “郡王醒了?!”


    幾個太醫衝進屋內,對著唐聿野一陣檢查,慶王和慶王妃聽到唐聿野醒來的消息後,也是急忙趕來,


    “聿哥兒你終於醒了,你若是出了什麽事,母親也不活了,你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哪不舒服……”


    慶王妃是又哭又笑,這半個月於她而言,是經曆了一場煉獄般的痛苦。


    唐聿野則是閉著眼睛,誰也不願搭理。


    而慶王妃像是沒有感覺到一般,嘴裏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慶王爺察覺到唐聿野排斥的情緒,他扯了下慶王妃的衣袖,示意她別說了。


    慶王妃臉色一僵,心痛如針紮。


    “王爺,王妃,郡王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微臣給郡王開了新藥方,這個藥方需要吃一個月,剛才已經叫下人去煎了。”


    趙院判如釋重負,總算是救迴郡王一條命。


    有趙院判的話,慶王爺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那便好,隻要聿哥兒好好的,本王也就放心了,那……我們何時才能把聿哥兒接迴王府,總在別人家裏住著也不合適。”


    而且這還是新婚夫妻的婚房。


    趙院判為難道:


    “這……再過半個月吧,現在不好挪動,郡王現在最需要靜養。”


    “行,那就半個月。”


    慶王爺看著躺在床上的唐聿野,心中連連歎氣,早知道早就讓那姑娘來了,她一來他就醒,怎麽這麽巧?


    他是不是早醒了?


    慶王爺心裏直犯嘀咕。


    反正不管怎麽樣,人脫離危險了就行。


    慶王爺帶著慶王妃出去,讓太醫們仔細為唐聿野檢查,慶王妃猛地攥住慶王爺的手腕,神情空茫茫,


    “王爺,你說兒子是不是不認我了?”


    她很害怕。


    慶王爺這些天歎息了太多次,


    “這件事確實是你的錯,聿哥兒難得喜歡一個女子,你偏把她嫁給別人,哪有你這麽處事的?”


    他神情敦肅,沉聲道:


    “事已至此,也沒別的法子了,隻希望聿哥兒能慢慢接受,早點忘了那姑娘,實在不行,等他身體好了之後,讓他去江南玩幾個月,不在京城眼不見心不煩,等過個幾年,什麽都淡了。”


    抬眼見慶王妃憔悴不已的麵色,慶王爺也不好再責備她,說:


    “令暉,你們到底是母子,他就是再氣也是一陣子的事情,聿哥兒是孝順的孩子,他不會的。”


    慶王妃用帕子拭淚,


    “你說的是,聿哥兒免不了要氣一陣子的。”


    她還想起一件事,


    “那既然聿哥兒醒了,母後那邊要不要告知一聲,羅老將軍已經歸京,最近她總問聿哥兒的消息。”


    慶王爺搖頭,


    “這件事別告訴母後了,賜婚懿旨是她下的,如果讓她知道聿哥兒因此而命懸一線,恐怕老人家身體受不了。等聿哥兒身體好全了,讓他進宮見見他皇祖母就是。”


    “好吧,那隻能如此了。”


    慶王妃還是欣喜的,隻要聿哥兒還活著,讓她怎麽樣都行,希望時間會衝淡這一切吧。


    會嗎?


    ……


    謝錦姩離開之後,去了詹容予的書房。


    自從大婚那日被搞砸之後,唐聿野住進他們二人的婚房,他們夫妻臨時搬去了別的院子,而詹容予一直在書房裏住。


    她來的時候,詹容予並不在。


    謝錦姩不願動他的書籍,剛打算離開,卻看到他桌上有一本曆年年曆,不,不是年曆,這是他的字跡,是他自己寫的。


    乙醜年四月初十。


    這幾個大字尤其顯眼,有什麽意義嗎?


    乙醜年?


    四月初十?


    那豈不就是後年?


    謝錦姩忽然意識到什麽不對,後年……


    前世詹容予似乎就是後年死的,謝錦姩當時早就嫁去了王府,因為兩家有來往,所以謝錦姩也來詹家吊了喪。


    他就是四月初十死的!


    “你在幹什麽?”


    後方突然想起一道聲音,詹容予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門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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