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情兒含蓄地笑了笑,


    “情兒想為王妃做些什麽,剛才我們在門口正碰上三爺了,三爺又和王妃說了什麽?”


    “他還能說什麽,整日沒個正行,五迴有三迴裏都是強著要上戰場。”


    慶王妃神色如常,她和兒子私下裏的話不必說與旁人聽。


    更何況涉及譚情兒的婚事。


    慶王妃撚起一塊奶皮酥嚐了一口,讚不絕口道:


    “你的手藝向來是不錯的。”


    她眼睫微顫,平心氣和地開了口,


    “對了,前兩日王爺和我提及你的婚事,王爺說譚家滿門忠烈,都殉在戰場上了,


    再把你許給武將實在不合適,所以有意想把你許給文官,圖個平安穩妥的,也就足夠了。”


    譚情兒驚訝不已,立刻便要拒絕,


    “王妃,情兒還不想嫁人。”


    “身為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再留還能留幾年?這世間的好男兒沒你想的那麽多,若不早早把青年才俊定下,剩下的可就越挑越差。”


    慶王妃承諾下來,“你放心,我定會為你找個人品端正的好男兒,保你在婆家享福。”


    譚情兒嚇得立刻站了起來,然後雙膝一軟跪在地上,一雙美眸染上了水意。


    “情兒隻想留在王妃身邊,便心滿意足,求王妃別把情兒許配出去。”


    慶王妃沒想到她反應會這麽大,


    “……你這孩子,好好說這話跪什麽,快起來快起來。”


    紅霞嬤嬤去扶譚情兒,譚情兒用帕子沾了沾眼角,順勢站了起來。


    慶王妃輕歎一聲,


    “我是要給你找婆家,又不是尋仇家,哪有這麽恨嫁的?我知你懂事孝順,出嫁後常來看我就是。”


    這時候,唐清媖人未至聲先到,


    “母親!”


    唐清媖一進來就看到擦眼淚的譚情兒,疑惑道:


    “情兒姐姐怎麽哭了?是誰欺負你了?”


    “沒……沒事。”


    譚情兒眼睛通紅,看著真是楚楚可憐。


    慶王妃的聲音溫和,“都怪我,好端端的給她說相看婆家的事,這不,把人惹哭了。”


    唐清媖吃了一大口糕點,口齒不清道:


    “說婆家有什麽可哭的?母親你是不是給情兒姐姐說的婆家不好,情兒姐姐才氣哭的?”


    慶王妃笑罵,“瞎說什麽?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譚情兒趕忙說:“不不,是我淚窩子淺,我不想嫁人,不舍得離開王妃……”


    唐清媖用帕子擦擦手,天真發問:


    “情兒姐姐是不想嫁人,還是不舍得離開王府?”


    “……”


    譚情兒麵色遲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嫁人不就得離開王府嗎?譚姑娘是重情之人,不想走呢!”紅霞嬤嬤笑道。


    “那還不簡單?就讓情兒姐姐嫁進王府不就成了?這樣她既嫁了人,又不用離開王府,情兒姐姐,這個法子你覺得可好?”


    唐清媖覺得自己想了個好辦法,表情有些小得意。


    她舉起一根手指,靈光乍現道:


    “依我看,要不就嫁給我三哥吧,我三哥還沒娶妻呢!”


    聞言,譚情兒先是驚了一瞬,她沒想到唐清媖說話這般直接。


    “媖妹妹!你…你……我真的生氣了……”


    反應過來後,她的俏臉迅速爬上緋紅之色,故作氣惱。


    “胡說!”


    慶王妃嗔了唐清媖一眼,臉色竟有些嚴肅,


    “你情兒姐姐的清譽,豈是你能拿來開玩笑的?整日嘴上沒個把門的,哪有大家閨秀的樣子?”


    說話的功夫,慶王妃的視線掃過譚情兒,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她從沒往這個角度上想過。


    顯然,她把唐清媖的話聽進去了。


    紅霞嬤嬤的斂了神色,若有所思。


    唐清媖自知說了不恰當的話,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情兒姐姐你別生氣,我是開玩笑的,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嘴比腦子快。”


    譚情兒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慶王妃,輕咬貝齒,惱道:


    “我是一心想陪在王妃身邊侍奉的,你再這樣輕易拿我取笑,以後可不許吃我的糕點。”


    說罷,她嬌哼一聲,真生氣了。


    不等唐清媖說話,譚情兒起身告辭,


    “王妃,情兒還有針線活沒做,先行告退。”


    慶王妃溫柔一笑,“去吧,這妮子愛玩笑,你別往心裏去。”


    譚情兒輕輕應了聲,轉身離開。


    “哎……”


    唐清媖摸不著頭腦,“一句調侃的玩笑話而已,情兒姐姐的臉皮真薄,我以後可不敢拿她打趣了。”


    慶王妃無奈,“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剛才去幹什麽了?”


    唐清媖正了正色,


    “我陪大嫂去探望二嫂了,二嫂自落胎後心情不好,聽說還跟二哥爭執了幾句。”


    慶王妃飲了口茶,聲音裏多了幾分冷意,


    “身體不好還慪氣,怪不得又叫了太醫,她這是跟自己過不去。吩咐下去,別再讓薇然挺著大肚子去見胡氏了,她也不怕忌諱,而且胡氏見了她未必高興。”


    薇然就是慶王妃的大兒媳。


    紅霞嬤嬤頷首,“是,王妃。”


    唐清媖托著腮歎氣,


    “如果二嫂沒滑腳,二房也不會變成這麽愁雲慘霧的了,二嫂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生之後,這幾天都快把眼睛哭瞎了,我剛才去瞧了瞧,二嫂真可憐。”


    “想開了便什麽都豁然,想不開就住在那牛角尖裏,日也愁夜也愁。”


    慶王妃依舊是淡淡的。


    “不止你大嫂,你也少去。”她又補充了句。


    唐清媖陪慶王妃說了會子話就走了,紅霞嬤嬤替慶王妃揉肩。


    紅霞嬤嬤悄聲說:


    “翀哥兒自知道胡氏不能再生育之後,尋遍了名醫妙手,聽說有個老大夫說胡氏落胎或許是福氣,翀哥兒竟勃然大怒,差點動了手,把人攆出去了。”


    慶王妃閉著眼睛,淡聲道:


    “胡氏的身體不適合生育,太醫們都說過,他們夫妻倆都不當迴事,尤其翀哥兒更是偏執,到處找生子偏方。算了,二房的事情我可不管,隨他們去。”


    “剛才……”


    慶王妃睜開雙眼,碾了碾手上沾染的茶水,思索道:


    “剛才媖姐兒的渾話倒是提醒我了,情兒是真不想嫁呢,還是說,她想嫁的人在這王府裏?”


    紅霞嬤嬤手上的動作一頓,


    “看來王妃跟奴婢想到一處去了,奴婢也不敢胡亂猜測,隻是覺得她對說親一事的反應也忒大了些,至於她是不是看上了哪個爺們兒,奴婢不敢說。”


    慶王妃失笑,“在我麵前你有什麽不敢說的?”


    她的心情頗為複雜,“收養情兒許多年了,她溫柔知禮,是個貼心孩子,我確實喜歡她,可是她的出身太低,小小武將之女,我總不好讓兒子娶她為妻,這也太委屈我兒,若說做妾的話……”


    慶王妃遲疑了。


    “做妾就沒那麽多講究,甄家姑娘給王府做妾也是高攀了,隻是她一向心氣高,咱們不好張這個口,免得讓她覺得受折辱。”


    紅霞嬤嬤說出了慶王妃心裏的擔憂。


    慶王妃點點頭,“她心思縝密,敏感之人多自尊心強,所以我從沒想過把她留在王府做妾,尋個文官之家當主母不比做妾強?”


    她擰起了眉,“不過,聿哥兒怎麽會突然提起這事兒?好端端的,他為什麽要把情兒嫁出去?”


    “是啊,三爺從來不管這等閑事的。”紅霞嬤嬤也感到疑惑。


    “難道……”


    一個念頭出現在慶王妃的腦海裏,慶王妃臉色一變,眼底深處滲出絲絲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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