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都平安無事,雖說還不敢掉以輕心,但也略微鬆了一口氣。


    黃老道卻神色凝重的進言道,我們此次是為以後趟路,倒不如大張旗鼓,打出我們的名號,讓宵小之賊遁而遠之。


    蘇正深以為然,躲是躲不過的,不如索性外鬆內緊,碰到真有敢來劫貨的,就和他拚了。


    不打出自己的名號,靠躲總歸不是做貿易的辦法。


    這天,路過一個村莊,這村莊建在沙漠中的一片綠洲上,是過往客商的必經之路,可能在曾經,也很繁盛過一陣子。


    不過,蘇正他們進村的時候,發現了不少的房舍已經無人居住,不知道是因為條件惡劣而搬走了,還是抵抗不住自然的力量已經融歸塵土。


    村裏人看到這麽大的隊伍紛紛跑出來看。


    婦女們有些害羞,卻也都蒙了黑紗,倚著門檻望著隊伍。


    要去補充一些水,阿齊茲自告奮勇的去交涉。


    不一會兒出來一個滿麵皺紋的老翁,見了蘇正要下跪,蘇正忙翻身下馬,扶起老翁。


    說明想要補充一些水,並且願意給一些報酬的意思。


    老人爽快的答應了,帶著眾人來到了一口井邊。


    老人先在井邊跪下禱告,謝謝主賜予珍貴的生命源泉。


    蘇正也依他們的習俗,跪下行禮,感謝主的恩賜。


    然後老人方許部隊取水。


    蘇正看這井雖然很大,但周圍都是泥沙,且長滿了雜草。


    在部隊裝滿水之後,向老者提出,是否可以由他們的隊伍把井整理一下,用條石碼齊整,這樣一方麵可以保持井水清潔,另一方麵也可以防止有人打水時會不小心失足掉入井中。


    老人高興的向全村宣告了。


    蘇正馬上命令部隊就地開采石頭,修砌水井,這對這支部隊來說是小事一樁。


    但老人卻鄭重其事的迴家拿來了一段紅頭繩係在蘇正頭上,表示已經接納蘇正為他們的村民。


    村中多是老年人和婦女,幾乎沒有兒童,隨著風沙的不斷侵蝕,不知道這些人還能堅持多久,或許下次再來的時候,這裏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蘇正留下了一些食物和生活用品,送給村裏人。他們都很激動。


    讓蘇正沒有想到的是,這時候有幾個年輕人由察燈領著過來,表示希望加入他們,跟著他們走。


    這讓蘇正犯了難,這裏已經成了這樣。破敗飄搖,要是年輕人再跟著自己走了,這個村莊可能就徹底進入死亡,所以他拒絕了。


    那幾個年輕人很沮喪的蹲在地上。


    蘇正也隻能硬起心腸,翻身上馬。這時候那村長老頭卻有帶著人趕來了。


    蘇正忙又翻身下馬。


    老頭慷慨激昂的說,讓這些年輕人跟著他們走,是他的意思,又指指身後說,也是他們家人的意思。


    這時候老頭後麵跟著的幾人,齊刷刷的跪下了。


    大風起了,在漫天的黃沙中,幾乎看不清跪著的人的臉,但,他們的身影實在讓人動容,好像是跪著的普羅米修斯,為了保存火種,他們願意犧牲一切。


    在大風中,老頭的聲音更加激昂,他們是這個村莊的希望。


    他們是這個村莊最後的年輕人,如果他們留在這裏,他們將會消失在黃沙中。


    但是,蘇,我相信,跟著你,他們能保存下去。


    蘇正被這樣的場景震撼了,但是,跟著部隊,也意味著危險和犧牲。


    蘇正大聲說了這個意思。


    老頭大聲說:“他們會找到自己的路。厄尼村的孩子能找到自己的路。”


    這時候村民全部聚集了過來,蘇正過去攙扶起他們。答應了他們的請求,和他們拜別。


    “以後我會常走這條路,以後這裏會再次繁盛起來。請大家多保重。”


    老人眼裏流出淚水,跪地惜別。


    蘇正不忍再看,翻身上馬,疾辭而去。


    跑出了好一斷路,才能夠壓製住心裏的一陣悲傷。


    他們麵臨的是絕種的危險,所以他們這樣的悲哀。而這又是幾乎無法挽迴,無法安慰的悲哀。


    年輕人共有五個,隻有一個女孩,年紀還很小,才十五六歲的樣子。


    但相貌姣好,舉止果斷,很快就融入了隊伍之中。


    蘇正也深感安慰。


    看著蘇正手上的紅繩,察燈突然問道:“這紅繩……”


    蘇正心裏一震,“怎麽?”


    “不是和那天那個頭領一樣的嗎?”


    “對啊,難怪當時就覺得有點眼熟,但也沒有多想。”


    於是叫來剛收留的年輕人問道。


    “這紅繩是怎麽迴事?”


    “這是我們族人的標記。”


    “你們是什麽族?”


    “我們是阿布雷格人。”


    蘇正哦了一聲,“難怪。”


    “你們族不是以勇猛著稱嗎,怎麽你們村莊會淪落至此?”


    “我們族早就沒落了,現在的大漠不需要那種勇猛的戰士,而是需要能種出糧食來的人。”


    一個年輕人黯然說道。


    蘇正點了點頭,“明白了。”


    他們以前可以劫掠商隊,但最近這些年,根本沒有商隊經過這裏,他們自然就沒落了。


    他們的生活方式也早以發生了改變,以種植收成很低的農作物,賴以維生。


    蘇正心裏真是很複雜的感受,那天那個頭領大概就代表了他們以前的生活方式,他們今天看到的就是他們現在的樣子。


    “你們還有族人,你知道他們在哪裏嗎?”


    年輕人搖了搖頭,我知道活著的除了我們這個村子外,都已經散了。


    太陽像下麵係了鐵錘一樣,迅速下落。


    天色飛快的暗了下來。


    士兵們已經開始在搭帳篷。


    望著如血的殘陽。


    看著在眼前忙碌的人們,蘇正心裏真感覺隻有眼前是最重要的,就是此時此刻。


    夜幕降臨,每個人分配了食物,烹煮了熱茶,以抵禦夜晚的寒氣。


    又撿來枯枝,升起了數十堆柴火,布置了警戒崗哨,幾十人挨著駱駝,圍成一個圓圈,席地而臥。


    這大漠,這樣的夜晚,真是讓人難忘。


    有人又拿出了形狀古怪的蕭,吹出了悲愴蒼涼的聲音。


    蘇正開始感覺,自己做的,一定是一件有意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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