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們站定,和他一樣,凝神諦聽。


    四周有唿唿的風聲穿過樹葉,樹枝們互相輕拂,發出沙沙的響聲。


    ”鼻涕蟲鳴不見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嚴厲。


    與此同時,他緊步後退,到了一棵大樹下,其他眾人也紛紛找到掩護。


    “他們一定埋伏在這附近。”他說道。


    “老大,現在這個季節,鼻涕蟲還沒有睡醒。”身旁的“阿蟲”提醒到。


    胸有成竹的表情在他臉上僵了三十秒.


    “額,這我倒沒想到。”


    一絲尷尬的表情飛快的在他臉上掠過,不過轉瞬即逝。


    “也不對,沒有鼻涕蟲鳴也有其他蟲鳴,你聽,怎麽什麽蟲鳴都沒有。”


    “額”


    “阿蟲”額頭冒出黑線。


    “其實,在這個季節,基本上所有的蟲子都還未蘇醒,所以,不會有什麽蟲鳴,何況是在這樣帶著寒氣的清晨。”


    頭領像發現一片新大陸一樣看著身邊的“阿蟲”。


    “你狗日的懂這麽多,要不要你來當老大。”他怒睜雙目質問道。


    “阿蟲”一笑,“當然還是你懂得最多,老大,我隻是碰巧知道一點蟲子的東西而已,我就是個弄蟲子的,你忘了,我以前就是賣蟲子的。”


    胖頭領臉色稍雯,“也是,我忘了,你以前就是賣蟲的。”


    “不過還是不對勁,你聽見附近的鳥叫了嗎?按說,現在應該有鳥叫才對啊。這個時候鳥兒應該起來了吧?難道他們也冬眠了?”老大抓住了新的證據。


    “阿蟲”臉上現出一副很難看的臉色,嘴角抽搐,好像被什麽憋到了體內。


    “你tm的有屁就快放”,胖頭領看他一副快被憋死的神色,忍不住怒吼道。


    “其……其實,像我們這樣這麽多人進來,鳥兒肯定早就跑走了,你知道,鳥兒總是最機警的。”


    他說完好像大鬆了一口氣。


    卻有些不敢看頭領的臉色,又忍不住抬頭偷瞄,和他預料的相反,頭領沒有大怒,倒好像是陷入了沉思。


    “那好,那就你去探路,反正你說這裏沒有埋伏。”


    頭領輕鬆的帶著微笑說道。


    “其實……我並沒有……”


    “快去……”頭領用手指著前方。


    他“咣當”一聲抓起那把斑駁的ak步槍。


    槍身已經浸潤了露氣,有些滑手,他在樹上擦了兩把,把手上冰涼的露水擦掉,卻換來綠乎乎的苔蘚迴應。


    他輕聲咒罵一聲,甩了甩手,提著槍在後麵一幫兄弟的偷笑中走出了掩護。


    前方的林子被霧氣籠罩,在迷霧中,很難看得清東西。


    不過他賣蟲為生的時候,可沒那麽多講究,有些蟲就必須要趕在清晨它們出洞之前,把它堵在那裏。


    所以,他轉身微笑一下。


    “阿蟲”比你們想象的勇敢,“阿蟲”無所畏懼。


    他邁步向前。


    再向前。


    再向前。


    “砰”一聲槍響,他“噗嗵”栽倒下去。


    後麵已是一陣大亂,“噠噠噠”的槍聲響了起來。


    “真的有埋伏,他倒在地上。”嘴裏忍不住說道。


    子彈穿過他的大臂,火燒火燎的痛,好在子彈已經穿了出去,腋下濕乎乎一片黏稠,血腥味湧了出來。


    他撕下衣服,將自己緊緊包住。


    現在,他還沒看清襲擊的人在那裏。


    後方,頭領他們看來也是沒有目的的胡亂射擊,子彈“嗖嗖”的從自己頭頂飛過。


    “這幫白癡”,他不禁暗罵,這樣胡亂射擊隻能暴露自己。


    他掙紮著把自己隱藏到一棵大樹後,不過這裏也並不安全。


    因為,媽的,不知道敵人在哪裏。


    現在最危險的反而是後方自己人射過來的子彈。


    槍聲一直不停,他躲在樹後卻逐漸聽出了端倪。


    有漸強的聲音肯定是左副官帶領的人支援過來了。


    還有和這些槍聲不同的零亂的聲音,那肯定是就是敵人的聲音。


    他仔細聽,發現這些槍聲散亂而且並不密集。看起來,對方的人並不多,而且散布在不同的方向。


    他想把這個發現告訴頭領,可現在,隻要他一直起身子,非被後麵那狂亂的子彈穿成篩子不可。


    突然,他聽到了後方陣容裏“小賴子”的聲音,那是一聲淒慘的尖叫,然後他的聲音就湮滅在了周圍雜亂的聲音裏。


    他心裏一沉,“小賴子”是他從小的玩伴,是遠房的表弟。


    他現在沒有其他親人,“小賴子”話不多,也總受欺負,平常自己總會看顧著他。


    在他的心裏,他是自己唯一的親人,是要生死一起的那種弟弟。


    他有些焦急的從樹後張望,升騰起的硝煙夾雜在更加濃密的大霧裏。


    隻能看見不斷的點點火光閃亮,那是正不斷開槍的槍口,像祝福節會放的煙火。


    他感覺有些發懵,眼睛發黑,天地好像突然倒了個個兒,大地迎麵而來,“撲嗵”一聲,結結實實摔在地上。


    “當你一直流血的時候,如果你不止血,就會成為一個栽倒在地的傻瓜”


    父親曾經這樣教導過他。可這次他忘了。


    手雷的硝煙升騰起來,裹在清晨的白色大霧裏,呈現一種奇異的淡紫色。


    暴風雪肆掠的冬天,父親蹲在屋前,眨巴著眼睛,看著漫天飛舞的大雪。


    他穿著厚厚的黑棉襖棉褲,泛著銀白金屬光澤的煙杆夾在腋下。


    “兒子”他嗡聲嗡氣的喊。


    他穿著母親給縫製的夾棉褲和夾棉襖出來,從頭到腳渾然一體,感覺自己像一個已被蒸熟的棕子。


    父親轉頭看了看他,“你記住我跟你講的沒有。”父親灰色的眼眸比往常多了很多溫情。


    “我記住了,父親。”他恭敬的迴答,父親的感情不輕易流露,看起來他今天心情很好。


    “嗯,父親點點頭,你想去雪地裏玩嗎?”


    父親突然問。


    他迴頭看了看母親,母親微笑點頭,他衝進雪地裏時,還聞到了母親燉的羊肉的香味。


    那時雪從來都不是冷,而是美好。


    可是現在好冷,寒冷像冰冷狠毒的蛇,在脖子和臉上肆意遊走。


    他猛的睜開眼,身上已被霧氣浸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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