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登時變色。


    在此之前, 他們都篤定以蕭棣的性子,在看到那遺書會定會惱羞成怒,不會再效忠此人。


    可經過楚王這麽一說, 登時發現, 若是蕭棣堅守宮城, 並發出信號等待各地的勤王之師,那他們絲毫沒有辦法。


    丞相倒吸一口冷氣, 趕忙問道:“各地的軍隊都還在原地吧?”


    他隻顧著監視朝廷, 對各省的情況都沒太上心。


    劉恢遲疑道:“表麵上看自然都沒還好, 但若真的有人暗中和太子裏應外合, 我們現在……恐怕也不曉得。”


    自從建朝後, 他和丞相都逐漸遠離了軍隊,對軍隊的把控也不像以往那般強有力。


    也就是說,哪怕軍隊此刻正在來京路上馬不停蹄, 他們可能也一無所知。


    而蕭棣卻是近幾年的戰場新將,他若是真的想要調兵遣將, 也會神不知鬼不覺。


    一想到此,幾個人都沉默了。


    室內氣氛凝結, 沉靜得隻能聽到彼此的唿吸。


    許久,楚王艱難的開口了:“你說, 若蕭棣真的偏要走獨木橋要和謝家共進退,我們該如何應對……”


    丞相歎了口氣, 半晌沒有迴答。


    他竟然沒有準備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始終覺得,蕭棣該和自己是一類人, 為利益無所不用其極,唯獨不會被所謂的感情牽絆。


    他和陛下相伴多年,也曾患難與共, 但他早就在皇帝身邊埋下了王道士,循序漸進又不露痕跡的摧垮皇帝身子。


    那他想,既然蕭棣是個識時務的聰明人,那自然能拎得清此事如何做才對自己最有利。


    所以他提防過蕭棣會自立,卻從未想過蕭棣會繼續護著謝家。


    可此刻,他卻覺得蕭棣也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人。


    一個被謝清辭蒙蔽的可憐人。


    憑借蕭棣的本事,足以順理成章的和自己聯手得京城,卻偏偏要去自討苦吃嗎?


    劉恢思索著,緩緩道:“我倒是覺得,就算蕭棣真的和我們不是一心,也不必如此悲觀憂慮——方才說我們若是冒然攻打宮城,日後再稱帝,定然逃不脫篡位的名聲,但是蕭棣如今在宮中,恰好能為我們所用。”


    丞相立刻看向他。


    “翻遍古書,不少人都愛打著“清君側”的名義起兵。”劉恢微微一笑道:“蕭棣狼子野心,夜半進宮,我們若是借著“清君側”的名義,既能集結朝廷的力量,又能順理成章的攻打宮城!”


    “隻要有人響應,蕭棣立刻會成為眾矢之的,隻怕不用我們動手,他舍命護著的小殿下,就已經迫不及待要動手殺他了!”


    丞相聽罷,不由得微微一笑。


    若能讓謝清辭對蕭棣下手……這才是殺人誅心!


    想好前因後果,丞相立刻放出話來,蕭棣夜半闖宮,領兵犯上,正是該舉全朝之力聲討的“逆賊”。


    楚王為解救太子,準備率兵進入“清君側”,望大家聲援。


    一時間,朝廷中都在議論此事。


    蕭棣不是今日才占據宮中,但丞相為何拖延到此時,才說出“清君側”這樣的話?


    “我看這次不是清君側,分明是丞相和蕭棣分贓不均,想要動武拿下宮城……”


    立刻有人反對道:“丞相和陛下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蕭棣呢,卻是叛將之子,蕭棣謀反,丞相平叛,難道不是最順其自然的麽?”


    蕭棣被打成叛賊,又有楚王在外頭發聲,朝廷上下皆響應丞相,集結京城的兵馬攻入京城。


    流雲宮屬於外宮,兵甲碰撞的廝殺聲,謝清辭隱約聽到了,驚道:“外頭是誰在嚷嚷?”


    “不止是嚷嚷呢,已經開始攻宮城了。”春柳驚慌道:“殿下,是……是又有人要攻宮城了。”


    謝清辭略一思索,就知道是丞相按捺不住了。


    上一世,太子和謝懷尉都因為戰爭離世後,丞相和楚王聯手奪得皇位,這一世,因為軍糧的助力,該敗的戰爭沒有敗,因果效應下,楚王登基也不再那麽順利成章,他們才會喪心病狂的直接攻入。


    但是如此進攻,豈不是再也隱藏不住自己的狼子野心了?


    謝清辭疑惑道:“這些人敢光天化日直接攻城?”


    “他們……他們好像是衝著將軍來的,”春柳咋舌道:“蕭棣占據宮城,那些大臣都看不下去了,我聽他們嘴裏都在喊著清君側呢……”


    春柳話還沒說完,謝清辭已站起身,邁步走出寢宮。


    宮牆外,陣陣的唿喊聲隨著金屬碰撞聲傳入耳朵,大部分人都在喊著誅殺蕭棣的口號,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好像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


    謝清辭立在原地,這些話聽在耳中,莫名讓他想起蕭棣初來京城那時。


    少年剛被打成叛賊,在當時也是不少人都在喊打喊殺。


    這麽多年過去,蕭棣一點一點的把握了兵權,但這些人對他的態度,卻一點兒都沒有改變,一時間,謝清辭心裏反而沉了沉。


    宮外的人群情激昂,已經開始強硬闖宮,不時有飛箭射落在宮中。


    謝清辭竟不自覺的為蕭棣著急起來。


    這人不是說軍隊正在往京城趕嗎?怎麽一個也沒見到?


    到底有沒有消息,若是沒能及時到達,那他們幾個能不能守住宮城啊!


    剛匆匆跑了幾步,額頭已經撞上了堅硬的盔甲。


    謝清辭抬頭,蕭棣一身盔甲,腰間配劍,滿身溢滿殺氣。


    方才自己恰好撞上了他的胸……


    蕭棣冰冷的眸光掃過謝清辭,柔和了幾分:“你要去何處?”


    “我……”謝清辭忽然張口結舌。


    他本來是看事情不妙,下意識跑去找蕭棣救場。


    但此刻撞見蕭棣,卻覺得說不出口。


    他昨日不是還冷斥蕭棣,說他是亂臣賊子嗎,那今日這些“忠臣良將”來攻城相救,他非但不想著投奔,反而還下意識的依賴蕭棣。


    真是……太丟人了。


    蕭棣卻沒顧慮到這些,隻旁若無人的握了一下謝清辭的手:“迴宮去吧,你手冰涼。”


    謝清辭望進蕭棣的眼眸:“我想和你一同去。”


    蕭棣也沒反對,徑直轉身登上城樓。


    城樓上不止有蕭棣的兵馬,還有太子的屬下。


    這些人始終不曉得,太子為何會將自己的人馬交給蕭棣,還讓他們聽從蕭棣的差遣。


    不過也不難想清楚,八成是這人威逼了殿下,殿下無奈為之而已。


    如今聽著宮外喊打喊殺聲,這些人非但沒有備戰的狀態,反而流露出一絲興奮。


    有人沒提防蕭棣上了城樓,正在和下麵的人打著手勢交流。


    冷不防肩膀一沉。


    他迴頭,登時嚇得麵色煞白。


    蕭棣正冰冷的凝視著他,眼眸如利刃般讓他身上發麻。


    “將……將軍……”他聽聞蕭棣最厭欺騙,如今在他眼皮底下被抓,想必定然性命不保。


    蕭棣的臉色卻很快的平靜下來,冷冷的掃視在場眾人道:“你們都是太子的親衛,心裏隻有太子,在此守宮城,心裏不情願?”


    蕭棣冷冷抬手,一指宮門:“你們覺得,外頭的人殺進這扇門,太子的地位能得到保全,喪命的隻會是本王一人,所以你們消極守城,是麽?”


    這些人都低著頭沒有說話,但心裏的確都是如此想的。


    “清君側……”蕭棣冷笑出聲:“攻城的是楚王和丞相,刀劍無眼,若是他們在“清君側”時,不小心傷到了太子的性命,恐怕也隻能將這禍事甩在本王身上,而他們也隻能勉為其難的繼位掌權了。”


    宮牆外,流箭兇猛,始終未曾停下。


    蕭棣的聲音不大,但擁有攝人心魄的說服力。


    這些人又放箭又火攻,下手又何曾忌憚過宮中的太子。


    再說,宮外之人,可是曾經和太子爭奪皇位的楚王……


    這些親衛也不是傻子,稍微一思考,登時一身冷汗。


    楚王狼子野心,若真的攻入宮廷,“不小心”讓太子死於流箭或旁的意外,那他們又該如何?


    反倒是蕭棣,這幾日一直在宮裏,有萬般機會對太子下手,但始終未曾動作。


    可見太子殿下讓他們聽從蕭棣差遣,定然有其中的道理。


    蕭棣目光沉沉的掃過守城的將士:“如此,你們還會覺得,是為本王守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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