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遷徙?


    省廳會議室,所有人看著視頻中的喪屍規模,陷入了沉默。


    遷徙,並不是把人往船上一扔,然後所有人沿江而行,到地方就行了。


    就比如被軍方和省裏重點討論,要遷徙三十萬人到江心洲來說。


    那裏是一片偏僻,二十六平方公裏的江心洲,隻有幾百村民在居住,災變之後,隻剩下四五十人了!


    那個地方,不考慮吃的,一口氣遷徙三十萬人,全得打地鋪睡帳篷,夏天還湊活,冬天零下幾度,加上江風吹一吹,遷徙過去的難民不造反,全得凍死!


    而且,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


    這些難民可不是湖邊營地的難民,被喪屍追出來就一直在湖邊吹湖風。


    他們可都是在wh市高樓大廈,洗衣機,冰箱加空調房裏,住了近兩個月,突然讓他們住帳篷,八成有人要鬧騰。


    更何況,幾十萬人的口糧,更是一個大麻煩,那將是一個恐怖的數字。


    省裏大部分的聲音,一直反對遷徙。


    那些官員也不完全是推脫不幹事兒,因為糧倉心虛的隻是少部分利益人。


    真正的原因是各方麵都需要準備,各方麵都是問題,都要處理。


    尤其是船,十萬噸級別的糧食,裝船,運輸,卸貨,在末日全是麻煩。


    總之,大規模的遷徙,絕不是一句命令就能搞定的。


    兩個月來,江心洲陸續調集了幾十萬噸鋼材,幾十萬噸水泥和各種建材,數萬工人前去建房子。


    然而,沒有那麽多油,支持挖掘機,起重機……沒有大部分的重型機械幫忙,效率極低。


    到目前為止,連最重要的糧倉和軍用機場,都隻完成了大半,更別說住房了。


    在省裏的計劃中,最起碼要到下半年入冬,才有可能完成十萬人的住房,還不能保證舒適度。


    三十萬人,要等明年!


    但是!


    現在的情況,根本不可能給他們半年的時間了。


    陸續有大城市被喪屍攻破的消息,他們已經收到了,自然知道再阻攔下去的後果是什麽。


    一旦喪屍攻入安全區之前,還沒準備好遷徙的事情,大亂隨時可能爆發!


    軍部的這份最後通牒,何嚐不是最高層的最後通牒,也是喪屍的最後通牒呢?


    終於,坐在首位的代理省長下了命令:“遷徙吧!


    第一批運載十萬人過去,客輪和貨輪日夜不停的,開足馬力把人先送過去。


    讓難民自己動手,再派出專業人員指導,先過去把住的地方搭建起來。


    順便加快倉庫的修建,機場先停一停。


    這個月內,必須把倉庫修好,並且儲存二十萬噸糧食!”


    送人過去倒沒什麽,把人弄過去,鬧騰也是在荒洲上,盡力安撫就是了。


    實在不願意,換一批人就是了。


    但是,一聽說還要拉二十萬噸糧食過去,有人急了。


    糧食廳有人訴苦:“二十萬噸,恐怕有困難!


    江心洲才安置了三十萬人,以及幾萬工人,就要運送超過一半的糧食過去,剩下的六十多萬難民怎麽辦,他們吃什麽?


    到時候安置他們的時候,可就發不出糧食了。”


    代理省長瞥了說話的糧食廳官員,冷漠的開口了:“先將糧食運過去再說!


    否則,喪屍一旦突入安全區,到時候被迫突然遷徙,時間倉促之下,負責運送的船隻和車輛,肯定是以人員優先,沒有時間顧及糧食。


    連二十萬噸糧食都沒有保住,到那個時候,上百萬難民都要問你吃什麽!”


    他已經很給了糧食廳麵子,一直在迴避糧食缺損的問題,就是不想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戳破某些齷齪。


    他隻是災變後活下來的,僅剩的副省級,被軍部和剩下的官員共同推到代理省長的位置,上任才發現處處掣肘。


    他清楚很多東西,所以很多時候隻當吉祥物,看破不說破。


    然而!


    真的事關百萬人生死的時候,他可不想當這個曆史罪人,不得不硬氣一迴。


    二十萬噸糧食,相當於賬麵數字的一半左右,相當於是逼著糧食廳吐出手上的籌碼,也是為百萬難民爭一個保底的糧食。


    他知道,賬麵與實際是有差距的。


    收複諸多糧庫之後,糧食廳統計的賬麵與庫存有問題。


    實際儲存,絕對沒有四十多萬噸!


    但是他絕對想不到,差距會是難以想象的數字。


    所以,糧食廳終於有人說出實話了:“如果運過去二十萬噸……


    那麽最多兩個月,這裏就會斷糧!”


    嘶!


    全場倒吸一口涼氣,別說緩緩靠向椅背,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的代理省長。


    就連其他知道一些內幕的人,都被震撼得不輕。


    現場,安靜到了極點!


    賬麵上,可是有四十四萬噸儲存!


    他們覺得再怎麽有問題,拿出四十萬噸,不是輕輕鬆鬆嗎?


    差個三四萬噸,還以找理由編一編,盡可能糊弄一下就行了。


    反正不挨餓,沒人會在意。


    但是,現在差了十幾萬噸!


    十幾萬噸糧食,可不是小數目!


    這是無論如何也糊弄不了的,不具備大規模糧食生產能力之前,做賬做得再漂亮,也補不上的超級虧空!


    十幾萬噸糧食,是什麽概念呢?


    哪怕是蛋白質和脂肪匱乏,隻能幹飯的情況下,就算成年男人一天吃兩斤大米,十幾萬噸糧食,也足夠上百萬成年男人吃半年的了!


    這麽大一筆虧空,放在古代是要掉腦袋的!


    就算是災變前,一旦發現,也是要踩縫紉機踩到死的!


    如果還是災變之前,代理省長也不會過於擔心,隻要有人擔這個責任就行了,還牽連不到他身上。


    然而,喪屍橫行的末日,糧食可就不是災變前花點錢,或者從其他地方調集那麽簡單了。


    如今想弄到大批量的糧食,隻有攻下糧倉!


    這種十幾萬噸的虧空,幾千噸存儲量的區縣級糧倉,隻能彌補一個零頭,根本解決不了實際問題。


    至少需要一個央級直屬糧庫,或者多個省級糧庫!


    這種級別的糧庫,wh市一共隻有那麽幾個,就算雙手數不過來,加上一雙腳也足夠了。


    問題是,這附近的幾個超級糧庫,早已被攻占了。


    如果還想攻下這個等級的糧庫,就隻能越過wh市的市區,前往另外幾個方向,或者去其他地級市。


    那是不可能的!


    別說這裏隻有三個旅,不到半個軍的兵力,還不是擅長野戰的重裝合成旅,隻是後備支援和空軍。


    就算是滿編擁有重裝合成旅的集團軍,想越過千萬規模喪屍的市區,沒有足夠彈藥供給,也可能要折戟。


    這就意味著,短時間內,不太可能再搞到萬噸級別的糧食了。


    所有人心裏一涼,背後發寒。


    他們都是管理經驗豐富的人,算賬水平出類拔萃。


    很快有人就得出結論:“目前的糧食,滿打滿算,再怎麽節省,隻能堅持一年半。


    沒有糧食生產能力,到時候吃什麽,將是一個可怕的話題!”


    百萬難民,吃不飽飯,會發生什麽,史書上寫的很清楚!


    如果這件事情,被外界知道了,會引發什麽災難,也沒有人知道。


    這就是一個要命的問題,死很多人的那種!


    幾乎沒有猶豫,代理省長下達了命令:“通知軍部,糧食真實庫存與賬目上存在巨大缺額,讓他們先有個心理準備。


    並且嚐試與他們商議,看能否繼續攻占其他區域的糧倉。”


    這話很快被否定,眾人紛紛勸阻。


    事關重大,絕不能泄露出去。


    不僅關係到省裏的麵子和威信,也關係到安全區的穩定。


    況且軍部剛剛打上門來,歸根結底不就是因為糧食問題嗎?


    雖然存在糧食廳有人挑事兒的原因,但更深層的原因,就是糧食危機,引發的難民恐慌,需要一個宣泄口。


    現在去跟軍部說這邊糧食虧空,賬麵數據與糧庫實際數據對不上,差了十幾萬噸糧食……


    誰知道不按常理出牌的軍部,會不會再次打上門來。


    然而,代理省長這次硬氣了起來,語氣不容置疑:“現在告訴他們,我們還有準備的空間,還能一起想辦法。


    要是到時候拿不出糧食,引發了大饑荒或者集體暴亂……


    到時候就不是抓幾個人那麽簡單,上百萬人的怒火,我們有一百條命填進去都不夠!


    雖然軍部跟我們有很多意見不同,但歸根到底,都是為了難民,為了國家。


    我相信他們就算不幫忙解決,也至少不會愚蠢的,把這件事宣揚出去。”


    在場的人,被迫陸續點頭。


    實在是差太多了,根本沒法遮掩,沒得選擇。


    他們與軍部隻是立場不同,同在一條船上,隻是分工不一樣,最根本原則分歧不大,還不至於看著船沉沒。


    隻不過,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看著糧食廳。


    軍部要介入,事情總要有人負責。


    糧食廳這一迴不可能隻丟出一個區域負責人,就能了事的了。


    超級虧空,災變到現在不上報,還想繼續隱瞞。


    要說負責人心裏沒鬼,鬼都不信。


    至於丟出什麽級別出去背鍋,就要看糧食廳內部的決定了。


    至少要說服軍部,大家麵子上都過得去。


    會議繼續,經過討論,一條條遷徙建議被采納。


    最重要的一條建議就是:遷徙的人,最多隻能帶十公斤的衣物和必要的生活用品,超過的部分,需要繳納一半比例的糧食或者物資。


    這是殺大戶!


    豪商,憑什麽能再末日與官員一樣,具有一定的話語權,搞風搞雨呢?


    因為他們手裏有東西!


    糧食和物資,就是他們手中的倚仗!


    災變前開工廠的,有內幕消息提前搞到糧食的;


    家裏本來就有儲備的,以及災變之後雇傭人手出去清理喪屍,弄到物資的……


    甚至,與某些人勾勾搭搭,從糧倉裏麵直接搬運的!


    這些人都是豪商!


    甚至,十幾萬噸糧食的虧空,少不了這段時間,某些人做了手腳,搬運了不少糧食去處。


    這個級別的虧空,絕對不全是災變前倒賣糧食的鍋!


    那麽,吃了那麽多,現在吐出來一部分,過分嗎?


    代理省長眼中寒光閃動,直接對幾個警副男人,森寒的說道:“如果不想到時候百萬難民,將你們骨頭拆了。


    清點某些人上船所帶物資的時候,你們應該知道怎麽做!


    我會通知軍部和武警,請他們協助,封鎖長江,除了官方運輸船,一律不準出行!


    這是最後一個大批量搞到糧食,彌補虧空的機會。


    如果出現問題,我們都是罪人!”


    幾個警服男人的麵色嚴肅,他們內心是崩潰的。


    這是極其得罪人的差事,尤其是得罪的除了豪商,還有官員的親友!


    常年管著執法部門,災變之後,又接手了安全區的治安和防衛工作,對安全區裏燈紅酒綠的場所,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那些隻能官方經營的消費場所,如酒吧,影院,ktv等地方,進進出出的都是什麽人,沒有人比警察心裏更清楚。


    那些拿著大把物資,進出消費的,真的隻有豪商家族的人嗎?


    不誇張的說,在坐的有一半以上,家裏都有人進出過!


    他們的行李,要查嗎?


    不查的話,幾個人敢肯定,第二天這些官員就會多出幾百倍的親戚,拖著一噸噸的糧食物資跑路。


    代理省長就是知道這一點,才會赤鍋鍋的警告。


    這是一個燙手的山芋,死不了人,但能把人往死裏得罪!


    幾個人對視一眼,心裏各自歎氣,恭恭敬敬的敬禮。


    幾名警察廳的人都知道,江心洲,已經沒他們容身之地了!


    得罪這麽多人,去官員豪商紮堆的江心洲,怕是出門就被拉鋼筋的卡車撞了。


    散會之後,遷徙工作正式展開。


    各部門比以往效率高多了,快速組織人手,開展遷徙計劃,運送難民,檢查行李,以及向難民說明情況。


    大遷徙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難民們倒是沒什麽感覺。


    因為同一個配方,隻是換了一批人用藥。


    與忽悠兩千人去糧食基地一樣,警察隻說換地方,沒說去哪兒,更加沒說為什麽遷徙。


    難民也習慣相關負責人一問三不知了,拿著行李,跟著大部隊登上去江心洲的船隻。


    偶爾有反抗的,負責人也懶得管,隨便,愛去不去。


    很快這些不走的難民就會發現,夥食供應減少了,警察巡邏減少了,小區衛生沒人處理了,饑餓、安全和衛生都能讓他們知道,不聽安排,就要自生自滅。


    相比難民的順從,豪商們各個咬牙切齒。


    這些人消息靈通,自然知道要趕緊跟上船隻,逃到被長江環繞的江心洲,才能真正的算安全。


    但是,繳納一半的糧食和物資,無異於從豪商身上挖肉……


    這是要命的操作!


    有些人災變之前收到內部消息,提前屯了糧食,手裏拿著幾百上千噸的糧食,等著在過富貴日子。


    這麽一鬧,他們還怎麽過逍遙日子呢?


    他們想過用自家遊艇運糧食,反正有時間,無非就是多跑幾趟的事情。


    江心洲離安全區,通過長江水運可以直接到達,全程不過四五十公裏。


    中型遊艇一天能跑好幾個來迴,多雇傭幾個人,慢慢搬走糧食和物資,幾天就可以了。


    他們做夢都不會想到,江麵被軍部封鎖了!


    人可以走,遊艇被征用,糧食和物資被扣押!


    有豪商不爽了,開始惡意散播焦慮。


    於是,安全區開始傳出一股妖風,有人鼓噪,安全區不再安全!


    對於這樣的人,軍部和警察都沒有手軟,抓住之後,直接送到前線,讓他們親身體驗一下,安全區到底安不安全。


    僅僅從中午遷徙命令開始,到晚上吃飯的時間,因為造謠和傳謠被送去前線的人,就多達上千人!


    不少豪商被舉家逮捕,家產被抄沒,全家被送往前線。


    對此,真正有底蘊的豪商,宣傳做足了,繳納過半家產,老老實實的交出糧食和物資,被畢恭畢敬的送上江心洲。


    這些是真正懂得與政府打交道的人!


    他們很清楚,管不住嘴的人,下場都不會怎麽好!


    不是他們有多高的覺悟,也不是他們心裏想配合,隻是因為知道禍從口出的道理。


    更深層原因,省裏並不是鐵桶一塊,早就傳出內幕,告訴了利益關聯的豪商。


    軍部和省裏,兩方下了決心遷徙,下了決心要搞糧食和物資,不想死就別對著幹!


    話都到了這個份上,還想歪心思,隻能去前線挖戰壕了。


    這是一場共同執行的聯合行動,不允許有人搞事情,自然是要整頓歪風邪氣的,頂風作案,純屬自取滅亡。


    隨著一個造謠者和傳謠者,被抓上警車,通告送往前線。


    人群終於老實了,妖風被遏製。


    然而,一些敏銳的人,還是感覺到了什麽,心生不安。


    省裏也沒有太過遮掩,從決定大遷徙的那一刻,就注定安全區要被放棄。


    這種苟在末日都市醉生夢死的日子,已經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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