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被一群人簇擁,與王梅並排走過來十幾個人。


    張戈沒什麽形象的,把拐杖靠在一邊,在土堆上坐了好久,靜靜的等著他們過來。


    許多劉村的村民,也有樣學樣的,或蹲,或坐的圍繞著張戈。


    王梅上前兩步,微笑的介紹起來:“這位就是本地民兵的最高指揮官,張排長!”


    同時,她揮了揮手,示意張戈過去。


    然而,張戈麵無表情的拿著拐杖起身,平靜的看著王梅,並沒有過去的意思。


    反而,張戈帶著質問的語氣問向王梅:“王上尉,軍令如山,朝令夕改,可不是什麽好事。


    難道你不想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他第一次這麽稱唿王梅,而且也是第一次用如此生疏的語氣,幾乎是在質問王梅。


    哪怕上次王梅逼著他,跟一隻幾乎達到3級的力量型進化喪屍拚命,張戈也隻是對著通訊頭盔吼了一個“靠”字,表達一下不滿。


    事後,張戈連抱怨的話,都沒有多說一個字。


    但是,今天他是真的很惱怒,也萌生與王梅劃清界限的念頭。


    戰場上,突然下令,還能說是為了救人,說是軍人職責。


    這個事情,張戈是認同的,也是這麽做的,冒死去執行了命令。


    哪怕那些命令,完全沒考慮他的生死,對他個人來說很扯淡,很不情願,很抵觸,卻也挑不出毛病。


    甚至,讓他從心裏,更加欽佩王梅的為人。


    但是!


    不商議,就修改作戰方針,問題就很大了。


    王梅隻有監督和訓練民兵的權力,如果沒有合理的理由,並沒有直接幹涉的權力。


    從嚴格意義上說,王梅越權了!


    更重要的是:挖通窄口,不留橋梁!


    這裏就變成斷了吃穿的孤島,等於慢性自殺!


    王梅要是做出合理的命令,也就罷了。


    這種不合理的命令,隻會將所有人帶向死路!


    此時,一個官腔很足的中年人過來打招唿,張戈理都沒理他。


    張戈無視了來人,隻是很平靜的看著王梅:“我不想跟王上尉討論,沒有一條通往外界橋梁的湖心島,將會如何。


    那些看得見的,諸如缺糧,少穿等問題,我不相信王上尉看不到,也不想跟你在這些事情上糾結。


    畢竟,我不管後勤。


    我隻想知道,挖一條小河溝,真的能抵擋幾千隻喪屍的步伐嗎?


    如果可以,我們是否要在這個湖心島上,就這麽過一輩子呢?


    在這裏等死,不用出去救人了嗎?


    如果是,我想知道你跟我說的,那些軍人大義,那句‘當兵不能隻想著自己,要為國家,為老百姓’的話,我該如何理解呢?”


    這是張戈的真心話。


    他著實是有點不理解,不理解王梅怎麽會跟那群被嚇破膽的難民一樣,愚蠢的以為挖穿窄口,就能高枕無憂!


    要是可以的話,張戈來這裏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挖溝,還用得著這幫人教嗎?


    事實上,張排長醒來後,大家開會決定的第一件事情,是搜尋附近的村子,去救人,扛大米,搬臘肉,搜刮衣服,找能燒的木材,拿能用的鐵器……!


    否則,今天這幫人哪有熱飯給他們吃,哪有臘肉讓他們啃,連煮飯的柴火都不會有!


    不過,既然說了不糾結後勤。


    那麽就說大義,這個經常被王梅拿來,給張戈下命令的軍人職責!


    躲在湖心島,哪怕暫時安全了,不救人了嗎?


    這與王梅所說的軍人職責,是相違背的!


    王梅沒有與張戈對視,而是歎了口氣,身形微微側轉,讓出對話焦點。


    她沒有反駁,無法反駁。


    很多事情,她也決定不了。


    因為挖穿窄口,這件事情是這裏幾百人做出的決定,她什麽也改變不了。


    她是被裹挾的!


    這幫人已經嚇出毛病了,不挖會造反的!


    這時候,那個中年人收起了剛剛的微笑,很是義正言辭的接過話茬:“這位同誌,現在大量喪屍就要來了,聽說數量有三千之多。


    眼下這個島上,吃穿還有剩餘,可以先緩一緩。


    當務之急是趕緊把窄口挖穿,讓湖水對流起來,擋住喪屍要緊。


    怎麽外出,以後救人,咱們再想想辦法。


    不是不救人,是先緩一緩,渡過眼前的危機。


    這些與你說的軍人大義,並不衝突!


    至於王上尉修改了你的命令,也是我們所有居民的一致決定,征詢了所有人同意的,不關她的事情。”


    張戈杵著拐杖,轉了一圈,然後笑了,笑得很瘋狂。


    好半天,張戈才止住了狂笑,用拐杖指了指這些端著碗看戲的人:“你們把喪屍引過來,這不是問題,遲早我們也要麵對。


    但是,我的人救了你們,給你們吃飯,給你們地方住。


    你們p股還沒坐熱,就來了個一致決定,然後就讓我們跟著你們一起,坐看幾千隻喪屍,能不能填平你們挖出來的小河溝嗎?


    要是被填平了,我們一起等死。


    要是填不平,還得過著缺衣少食得日子。


    是這個意思嗎?”


    張戈的話還沒說完,一個身穿警服的人,很不滿的走了出來:“張排長,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你們,我們的,我們都是華夏人,都是……”


    張戈擺了擺手,示意這貨止住這種慷慨激昂的屁話:“打住!


    我姓張,他姓劉,她姓王,你姓什麽我不關心,我們也都是華夏人,並不影響我們姓氏不一樣!


    是不是我們都是華夏人,‘你我他’全從字典裏麵刪了?


    我說的‘我們’,‘你們’,這兩個詞的意思,如果你不懂,建議減少發言,迴去找個老師,給你翻譯翻譯!


    張某人讀書少,但也能聽懂你的挑唆之意。


    所以,別跟我咬文嚼字,搞對立!


    這一套小伎倆,我玩得比你熟!


    再敢挑唆,本排長可以用惑亂軍心為由,將你驅逐!”


    張戈毫不給麵子的,直接點破來人話語中的軟刺。


    這種話術,在老油子麵前,無疑是班門弄斧。


    職場上的語言陷阱,隻會比這更隱晦,更惡毒,殺人還誅心。


    聽不懂的人,下場都不會好。


    張戈當然聽得懂,但周圍人群能聽懂的不多。


    所以,他當場點破暗語,不按官場的套路出牌。


    意思很明顯了:張排長不想跟這些人一起玩!


    官場,或者說很多圈子,都有自己的規則,說話和做事,都要在這個規則裏麵。


    一旦點破了,就像張戈這樣,把事情弄到了明麵上,可不僅僅隻是讓人尷尬。


    那就表示翻臉,退圈。


    這一點上,張戈與這些官場老手不一樣!


    張排長不需要想著靠溜須拍馬,靠圈內互助去進步,隻要能殺進小鎮,葛亮自會讓他進步。


    所以,張戈不打算跟這貨玩太極,說官話。


    張戈身後的村民,則是聽完了之後,交頭接耳,連聲附和。


    這些是劉村的村民,在張戈舍命救人之後,妥妥的都是鐵杆。


    張戈還準備繼續說,通訊頭盔裏麵,傳來了李燁進一步調查的結果,聽完之後,他咽下了接下來的話。


    張戈徹底明白了,王梅為什麽會修改命令了。


    今天他被狠狠的上了一課!


    張戈看了一眼圍著他的劉村村民,又看了看那群熱情給外來者打飯的村民,有些自嘲的笑了,直接攤牌:“果然是為官經驗豐富啊,看來我還是太年輕了。


    我就納悶,你們這麽會玩,怎麽到現在還隻是鎮長、所長呢?”


    明晃晃的嘲諷!


    張戈就知道,這一局已經輸了。


    這個山,還真燒不了!


    李燁告訴他:劉鎮長和趙所長派人,給附近幾個村的村民做工作,說通了大部分村民,不讓燒山!


    劉村在劉洪柱的勸說下,以及張戈在劉村的威望,哪怕燒祖墳山,還是很支持張戈的,僅有極個別人被說動,加入反對的行列,大部分人依舊是支持態度。


    但是,後來救下的,那些村子的村民,可就不認識什麽張戈,反而更加熟悉他們的鎮長!


    這一點張戈也有所察覺:從他剛剛坐下來開始,劉洪柱就把劉村的村民召集起來,圍著他坐成了一圈,用實際行動,表明了他們是站在張戈一邊的。


    但是,劉村的人是多,這幾天救下的,其他幾個村的人,加起來也不少。


    更何況其他幾個村,所占的山林麵積更大,話語權自然更重。


    現在,張戈明白了王梅歎氣的原因了。


    大部分村子的村民,不願意燒山,王梅也無能為力!


    所以說,要玩權鬥,沒幾個人玩的過當官的。


    這些人來這裏不到兩個小時,就把張戈這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劉鎮長都沒有親自出馬,安排幾個科員走訪幾個村,跟村民嘮叨幾句,馬上就改了張排長定下的作戰方略。


    而且,改的張戈一點脾氣都沒有。


    但是!


    張戈之所以嘲諷,並非是無能狂怒,而是真的在嘲諷。


    改張排長定下的戰略?


    這些人難道不知道,這是誰的地盤嗎?


    這樣喧賓奪主,給他上課,真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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