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來,天黑路滑,你跟我走,哎喲!”


    鄭佳怡剛說完,自己就摔了一跤。


    陰萌走上前,先伸手將她攙扶起來,然後“啪”一聲,打開了自己隨身攜帶的防水強光手電。


    “萌萌,還是你考慮得周到。”鄭佳怡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褲子。


    陰萌有些無奈地看著她。


    這是一個開朗善良、堅強明事的女孩,同時長得還挺好看。


    來時路上,她嘴巴不是在“嘰嘰喳喳”的聊天說話就是在“嗬嗬”的笑著,把陰萌耳朵都聽累了,卻並不反感。


    在陰萌目前為止的人生中,過去她在看棺材鋪,來南通後身邊雖然有了夥伴,卻一直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閨蜜”角色。


    鄭佳怡倒是很符合這一定位。


    陰萌覺得,以後自己應該會經常和她來往。


    當然,前提是她能活著離開這裏。


    小遠分析過,吳胖子為人太過圓滑市儈,這樣的人很難快速交到真朋友,而且其身為輔導員的身份,也沒什麽能拿出來與“羅工學生”進行利益交換的。


    因此,吳胖子這條線缺少一個具備觸發力的人物,譚文彬提到了吳胖子的漂亮對象,小遠就順勢對其形象進行了預測補充。


    陰萌發現,小遠的猜測,幾乎全中。


    不過,陰萌並未因此覺得這是小遠的神機妙算,少年的聰明體現在很多方麵,不差這一個。


    陰萌大概捕捉到這一思路,小遠這是用逆推的方式,“塑造”出一個能打動他們團隊的一個形象。


    譚文彬會吃這一套,自己……也吃這一套。


    “萌萌,我大伯家就在前麵,很近吧,他家就住鎮頭,嘿嘿。”


    許是陰萌在醫院病房裏的表現給了女孩極大安全感,她現在心情很輕鬆,認為隻要迴到老家,找到根頭,那自己父母的病就能徹底解決。


    “砰砰砰。”


    鄭佳怡開始敲門。


    “吱呀……”


    剛被敲響,門就被打開了,仿佛這個人,就一直站在門後麵。


    鄭佳怡被嚇得一哆嗦,往台階下退了幾步。


    陰萌則將手電往上照,是一個婦人,穿著泛黃且不是很合體的白襯衫。


    “大伯母,是我,佳怡。”


    “佳怡啊……”婦人抬起手遮擋燈光。


    陰萌將手電關閉。


    “進屋吧,佳怡。”


    婦人轉身,往裏走,她腳下穿的是塑料拖鞋,走路時會發出“沙沙”的摩擦聲。


    屋內黑漆漆的,婦人將二人領進了廳堂。


    廳堂內有張大桌子,但上麵擺了雜物,繼續往裏是廚房,那裏擺著小桌椅,一家人平時都在廚房那裏吃飯,廳堂大桌子隻有招待很多客人時才會使用。


    有木質台階,貼著一側牆壁向上,樓上是臥室。


    婦人拿出火柴,“哢嚓”一聲,將蠟燭點燃,廳堂裏出現了幽幽的光火,反而將她的臉映照得更加昏暗。


    “佳怡,你爸媽呢。”


    “我爸媽沒來,這次是我一個人迴來的,大伯母,我想在你家這裏住幾天。”


    “好,住吧。”


    來時路上,陰萌對鄭佳怡吩咐過,她父母的病根需要慢慢調查,不能心急,鄭佳怡不是很理解,但選擇聽從專業的中醫。


    婦人將蠟燭挪向陰萌,問道:“她是誰?”


    “她是我朋友,叫萌萌,和我一起來的。”


    陰萌點頭道:“阿姨好。”


    “你好。”隨即,婦人又將蠟燭挪迴,“佳怡,吃飯了麽?”


    “我們路上吃過了,現在不餓,大伯母,你上去休息吧。”


    “我帶你們上去。”


    婦人端著蠟燭,走上樓梯。


    鄭佳怡和陰萌跟在後麵。


    木質的樓梯,不斷發出脆響,有幾節踩上去時明顯出現了鬆動,應該是很久都沒維護了。


    來到二樓,經過主臥時,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裏麵傳來:


    “誰來了啊?”


    大伯母:“佳怡來了。”


    “二弟他們來了麽?”


    “沒來。”


    鄭佳怡喊道:“大伯,我帶朋友迴老家住幾天散散心。”


    “好,吃飯了麽?”


    “吃了。”


    “嗯,早點休息。”


    屋裏的聲音結束了。


    陰萌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先前聲音傳出時,就幾乎是貼著臥室門。


    現在,也沒聽到對方從門口往床那邊走的動靜。


    是因為沒穿鞋赤著腳麽?


    可這地板,哪怕是赤腳,也會踩出聲音才對。


    陰萌心裏隻有狐疑,卻無法斷定,可惜了,要是自己有小遠那般敏銳的聽力就好了。


    婦人繼續端著蠟燭,領著二人往裏走。


    中途經過一間臥室時,依舊是貼著門傳出聲音:“是佳怡妹妹麽?”


    “嗯,大強哥,是我。”


    對話結束,似乎隻是為了對話而對話。


    婦人將她們領到客房前,推開門後,將蠟燭放在了屋內桌上:“家裏電線燒壞了,沒來得及修,晚上起夜用蠟燭。”


    “好的,大伯母。”


    “早點休息。”


    婦人往外走去。


    陰萌放下背包後,緩步退到房間門口,這個角度,借著稀疏月光,能看見婦人走到主臥門前的模糊身影。


    就在其即將開門時,婦人的身體忽然扭動迴頭看向這裏,月光將其眼眸照出了些許光澤。


    陰萌挪開視線,伸手關上門。


    自己將門關閉的刹那,那邊也傳出了開門和關門聲。


    陰萌看向鄭佳怡,問道:“你大伯母一直這樣麽?”


    “嗯,我記憶裏,大伯家好像都是這樣,我媽爸來也是一樣的態度。”


    “你大伯家就一個兒子?”


    “對,就是大強哥,比我大五歲。”


    “沒結婚麽?”


    “沒有。萌萌,你先坐會兒,我去樓下打點水上來,我們隨便洗洗就睡吧,抱歉,現在太晚了,條件有限,今天洗不了澡了。”


    “你坐在這兒,我去打水。”


    “還是我去吧,要是灶台熱水瓶那兒沒水,就得去院子裏打井水。”


    “我在農村生活的時間比你多,你待著,別動。”


    “蠟燭,你帶上。”


    “不用,我有手電筒。”


    陰萌打開門,往外走,經過鄭大強的臥室門口時,她略微停了一下,沒聽到什麽動靜,經過那對夫妻臥室時,也是毫無聲響。


    順著樓梯走下樓,陰萌先來到廚房,廚房下方凹槽裏,擺著四個熱水瓶,兩個紅的兩個綠的。


    正常來說,鄉下家庭會根據自己家每日用水情況來燒水,新燒的水用來喝,第二天的溫水用來洗用。


    陰萌提了提那幾個熱水瓶,前三個都是空的,最後一個是實的,有重量,但有些過分重了。


    拔出塞子,裏頭發出“吱吱吱”的聲音,很多隻老鼠從裏麵竄出,陰萌馬上將塞子塞迴去。


    至於先前跑出來的老鼠,這會兒已經不知道竄哪兒去了。


    陰萌將熱水瓶側過來,下方沒破損,這就證明裏頭的老鼠都是被人為抓進去的,抓老鼠是要做什麽?


    灶台早就冷了,陰萌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揭開了兩個大鍋中間的小鍋蓋,裏頭有水,卻也是涼的。


    她拿起一個大塑料盆,走到院子井口邊,將鐵皮桶丟入,讓其浸沒後往上拉時,似是聽到了樓上的聲音。


    二樓房間布局,夫妻臥室與鄭大強的臥室都是朝陽的,也就是麵對這院子,自己和鄭佳怡住的客臥則是背陰。


    也就是說,自己現在能看見的二樓兩處窗戶後麵,就是這對夫妻和其兒子的房間。


    陰萌不動聲色地將第一桶水打上來,倒入盆內,再次將鐵皮桶丟入時,陰萌打開了手電筒,照射向二樓窗戶。


    右側窗戶後頭,照射出了兩道人影,左側窗戶後頭,則是一道人影。


    等手電筒燈光再迴拉重新照過來時,三道人影又都不見了。


    但陰萌確定,剛剛自己不可能眼花,先前自己打水時,鄭大強和其父母,都各自站在房間的窗戶後頭,而且是緊貼著窗戶站著。


    要是擱以往,這樣的房子自己是不會住的。


    要是小遠在這裏帶隊,依照小遠的性格,他可能會直接下令讓自己和潤生衝上樓,把那三位全都抓出來,看看他們到底是怎麽迴事。


    可現在,她不能這樣,因為這次她的任務是把這條線索線給推完,所以不能做出太過出格的舉動。


    打完水,提著盆,陰萌重新走上二樓。


    在這裏,還有通往三樓的樓梯,應該是閣樓。


    她沒上去看看,而是迴到自己房間,推開門,鄭佳怡靠著床坐著,閉著眼不停點著頭。


    趕了這麽久的路,她既累又困。


    “啊,你迴來了。”鄭佳怡起身走了過來。


    “就坐那兒吧,洗洗。”


    陰萌從自己登山包裏拿出了幾瓶礦泉水和毛巾。


    “萌萌,你是喜歡遠足麽?我看你背包裏的東西,好豐富。”


    “嗯。”


    “我看它好像很沉的樣子,裏頭還裝著什麽?”


    “一些書和一些工具。”


    主要是撈屍器具。


    兩個女孩簡單洗了洗,就躺上了床,鄭佳怡睡裏麵,陰萌睡外麵。


    屋子裏有點發黴的味道,床褥也是一樣,但勉強還能蓋。


    “萌萌,你老家哪裏的啊?”


    “四川的。”


    “蓉城好玩不?”


    “我家距離山城更近。”


    “怪不得你皮膚這麽好,這麽白還這麽光滑。”鄭佳怡伸手,抱著陰萌的手臂摸了摸,“我好羨慕。”


    “你也不差。”


    “比你差多了,對了,你有對象麽?”


    “沒有。”


    “為什麽不找一個?”


    “還沒這個打算。”陰萌扭頭看向鄭佳怡,問道,“你喜歡你的對象麽?”


    “喜歡啊,他人真的很好,胖胖的,好可愛。”


    “好吧。”


    “而且,他也很有事業心啊,留校機會很難的,他爭取到了,他還說以後會繼續努力。


    我們倆在金陵,都隻能算是普通家庭,我這個人喜歡小動物,又喜歡小孩,會做很多在很多人眼裏沒意義的事。


    他願意看我去做這些,他很包容我,我是打算以後和他結婚的,因為一個家庭,有一個這樣的我了,另一個就得更辛苦更努力。”


    “嗬嗬。”


    “萌萌,你笑什麽?”


    “你還想得很清楚。”


    “那你呢,你喜歡什麽樣的男的?”


    “沒考慮過這個。”


    “那你平時經常接觸哪些人嘛,有沒有發展的機會?”


    “不聊了,睡吧,明天我們會比較忙的,得去你家祖墳看看,還得……在這個家裏檢查一下,爭取早點找到你爸媽的病根。”


    除此之外,陰萌還打算等天亮後,去詢問一下薛亮亮家的住處,小遠和潤生應該早就到了。


    鄭佳怡說睡就睡著了,她像是小貓一樣,依偎在陰萌身側。


    陰萌也閉上了眼。


    但沒多久,她的眼睛就再次睜開,她有一種刺撓的感覺,沒辦法去具體形容,卻有點不舒服。


    躺在床上,目光在四周逡巡,最後,將目光落在房間門上。


    木質屋子本就容易開裂,要是不定期修繕,那各處的縫隙就會越來越大。


    房間門和旁邊牆壁之間的間隙,就很大。


    陰萌一邊保持唿吸的平穩一邊將手探向放在身邊的手電筒。


    “啪!”


    手電筒打開,對著房間門照去。


    兩個反光的圓球出現,然後快速消失。


    這意味著,剛剛門口站著一個人,側傾著身子,讓雙眼可以透過門縫,對房間內,進行著偷窺!


    ……


    “不是,胡哥,你到底認不認識她家啊?”


    汽車隻能停在主街,開不進兩側巷子。


    二人下車後,就鑽進一條巷子,走著走著,就又出來了。


    好,第一次,譚文彬覺得你胡一偉認錯了路,這很正常,畢竟黑燈瞎火的。


    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他都跟著胡一偉在這麽多條巷子裏,轉了快倆鍾頭了,還沒找到胡一偉前妻曾苗苗的家!


    胡一偉很是歉意道:“其實,我這些年,就來過她家一次。”


    “就來過一次?”


    “她父母走得早,家裏有個奶奶,還有個姐姐。她姐姐本來結婚了,但婚後沒多久丈夫就死了。


    她上大學時勤工儉學,過得比較辛苦。


    我們結婚辦酒席時,她家裏親戚就沒來。


    婚後第一年,假期時,還是被我爸媽催促說不去看看她家裏人不合規矩,我才和她一起迴了趟她老家,也就是這裏。


    她奶奶不喜歡說話,她那個姐姐,也比較冷淡,我們在這裏就留了一晚,第二天就迴去了。


    再之後,我們就再沒迴過這裏,每次我主動提起時,都是她拒絕的。”


    “那你就沒想過,她既然和家裏不親,為什麽又忽然要辭了金陵的工作迴老家,還相親結婚?”


    “現在我是覺得奇怪了,但當時,我腦子裏很亂,真的想不了這麽多,全是被她拋棄的打擊和失落。”


    “胡哥,你要清醒一點,真的,人生路還很漫長,迴頭看時,這些都不算事兒了。”


    “謝謝你,兄弟,幸好這會兒還有你在我身邊。”


    “胡哥,你還是繼續找她家吧。”


    “要不,我們迴車裏對付一宿,等天亮了街上有人後,再找人問問?”


    “來都來了,繼續找唄,反正都找了這麽久了,往剩下的地方再走走看看。”


    “我是怕把兄弟你累著。”


    “沒事,這不算什麽。”


    譚文彬不怕累,怕的是趕不上進度。


    他天亮後還得去找薛亮亮家,找到小遠哥,要是大家開碰頭會時,自己還沒找到目標處,那成績就太難看了。


    終於,再鑽進一條巷子時,胡一偉激動地說道:“找到了,就是這家!”


    “你確定?”


    “沒錯,就是這家,你看這台階上的缺口沒有,就是我那次和她一起迴來,我尷尬的一個人在外頭抽煙時,用鞋底不停踹出來的。”


    “你還真挺有先見之明。”


    “那現在……”


    “敲門唄。”


    “可是,這麽晚了,她們應該都休息了。”


    “不是你說要直接來找她麽,別慫。”


    “好,不慫。”胡一偉深吸一口氣,伸手去敲門,結果一敲,門就自己開了,壓根就沒上門閂。


    “這……”


    “進去。”譚文彬推了胡一偉一把。


    走進來後,胡一偉喊道:“苗苗,曾苗苗,苗苗!”


    不一會兒,一樓傳來房間門打開聲,一個穿著白色背心,肩披一件長衫的女人走了出來。


    她個頭很高,體態略豐滿,年紀在三十五左右。


    她肯定不是曾苗苗,而是曾苗苗的那位姐姐。


    “一偉?”


    “是我,茵姐,我來找苗苗,她在家吧?”


    曾苗苗的姐姐叫曾茵茵。


    “苗苗已經睡了。”


    “茵姐,幫我叫苗苗起來吧,有些話,我想和她說清楚。”


    “你們已經離婚了。”


    “我知道我們已經離婚了,但我還是得把一些事問清楚,要不然我不甘心。”


    “你走吧,苗苗不想見你的。”


    “茵姐,求求你,讓我見見苗苗,苗苗!苗苗!苗苗!”


    這時,二樓傳來老太太的罵聲:


    “瞎嚷嚷什麽,別驚擾了鄰居,先住下來,有什麽事天亮後再說,再嚷嚷,老婆子我就喊街坊四鄰,把你給打殺出去!”


    胡一偉看向譚文彬。


    譚文彬看出來,他又慫了。


    “行吧,那就先住下來,明天說。”譚文彬覺得自己已經完成初步目標了,那就不用太著急。


    “好,好吧。”胡一偉趕忙點頭同意。


    曾茵茵指了指一樓對麵屋子:“睡那間屋吧,有床鋪,不準上二樓。”


    “好。”


    曾茵茵走迴自己房間。


    胡一偉和譚文彬走到那間房門口,推開門,裏頭倒是挺幹淨,老式床,有蚊帳,足夠大,擠得下倆男人。


    “彬彬,睡吧,今天真的是辛苦你了,為我的事跑這麽遠,等迴金陵後,我好好請你吃頓飯。”


    “兄弟間,不講這些。我去井口邊衝個腳。”


    “那我也去。”


    二人又走出房間,來到院子井口邊,這棟屋子的院子和一樓廳堂都很小,這是因為在一樓開了兩個房間,擠占了位置。


    譚文彬彎腰去揭井口上的蓋子,發現上麵被用鐵皮焊住了,這井,壓根就不能用。


    “胡哥,你去廚房裏看看,有沒有熱水瓶之類的。”


    “這不合適吧……”


    “有什麽不合適的,前夫哥也是哥麽。”


    “我……”


    “行了行了,你迴屋吧,我去找。倆大老爺們兒趕了一天的路,不洗個腳晚上睡覺不得把自個兒熏死。”


    胡一偉點頭,迴了房間。


    譚文彬則穿過廳堂,來到廚房,一進廚房,就被擺在這裏的一座黑色棺材嚇了一跳。


    “哦豁!”


    廚房裏是土灶供灶王爺的地方,正常人家就算家裏要停棺,也不會擺在這兒。


    譚文彬稍微觀察了一下,發現這棺材有點年紀了,而且沒上棺材釘,且棺材蓋接觸位置,有明顯的劃痕,也沒灰塵。


    這意味著,這個棺材蓋經常會被打開。


    他嗅了嗅鼻子,沒聞到屍臭味,而且棺材地上也看見了一些米糠,意味著這家人是把這口棺材當儲糧櫃用了。


    但譚文彬還是沒有擅自開棺再檢查一下。


    因為按照小遠哥的逆推思維再結合自己的現實情況,他是不可能和胡一偉這樣的人真正交上朋友,至少短時間內不可能。


    所以能“觸動”自己的,大概隻有是範樹林,而範樹林來“觸動”自己的先決條件,就是原本的胡一偉在一個月後來這裏出事了。


    問題,不一定在這棟屋裏,但這棟屋裏,有發生問題的概率。


    提了一個熱水瓶,譚文彬往迴走,經過向上的樓梯時,抬頭向上看去。


    樓梯通往二樓的位置,居然還有一扇門,那扇門現在閉合著。


    這是什麽奇怪設計。


    奶奶和離婚迴家的小孫女睡二樓,大孫女一個人睡樓下,中間還有一扇門。


    算了,明天跟小遠哥匯報去。


    譚文彬迴到房間,把門上閂。


    熱水瓶裏的水是溫的,二人洗了腳後,就躺床上開始睡覺。


    胡一偉開了一天的車,先睡著了,開始磨牙。


    譚文彬倒是不覺得吵,畢竟過去他和潤生一起睡李大爺家一樓時,每晚都和潤生比拚誰的唿嚕聲更大。


    漸漸的壯壯也睡著了。


    睡著睡著,壯壯就覺得眼睛有些發癢,像是有一層又一層的蜘蛛網附著在了上麵,很黏人。


    他抬起手,開始抓撓。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了腳步聲。


    譚文彬馬上放下雙手,一動不動。


    腳步聲由遠及近,讓譚文彬詫異的是,對方先前還在屋外,現在已經快走到床邊了,可房間門是關著的,自己還上了閂。


    難道,自己走陰了?


    不是提前至少一個月的麽,這就開始出問題了?


    譚文彬心裏有些慌,近期,大家都接受了特訓,可和另兩位不同的是,他的培訓是在嘴上。


    要是有實體的死倒,他還能拿起黃河鏟鬥一鬥,可這種莫名其妙的玩意兒,他是真沒什麽辦法,倒是自書上看到過一些笨辦法流程,但那得開供桌擺壇,不實用啊。


    因此,他隻能再次祭出小遠哥教自己的遇到邪祟時的保命手段,心中默念:我看不見你,我看不見你……


    很快,床尾傳來了動靜,像是有人爬上了床。


    譚文彬感覺自己右腳位置傳來涼意,然後涼意不斷上移,到小腿,到大腿,到小腹,到胸口……


    要是接下來要到自己脖子的話,譚文彬肯定會睜眼不裝了,他兜裏可還放著破煞符呢,大不了拚了!


    但對方並沒有去摸向自己脖子,而是將手放在自己右肩處。


    右肩一片冰涼,對方似乎想要自己起來。


    但自己就是不起來繼續“睡覺”。


    然而,自己沒動,可自己身邊躺著的胡一偉卻動了,從動靜裏可以察覺到,他坐起身,下了床,然後光著腳沒穿鞋,向外走。


    “哢嚓……”門閂被打開的聲音。


    “嗯?”接下來,譚文彬的意識出現了一陣眩暈,然後整個人產生了“快速上浮”的錯覺。


    他猛地睜開眼,剛剛像是做了一場夢。


    眼眶周圍的刺撓感消失,扭頭一看,旁邊的胡一偉不見了。


    他趕忙下床穿鞋,走到房間門口,門閂被拉開,門隻是虛掩著。


    “嘶……”


    思考了一下,譚文彬還是覺得應該偷偷出去瞧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是來推線索的,得挖掘出東西去和小遠哥匯報,可不能一味地當縮頭烏龜,必要的風險,還是要冒的。


    將門輕輕再拉開一點,然後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來到廳堂,沒發現什麽異常。


    譚文彬想到了廚房裏的那口棺材,可正當他打算躡手躡腳地再去廚房看看時,卻聽到了來自曾茵茵房間裏壓抑動靜。


    嗯?


    譚文彬踮著腳,一步一步來到曾茵茵房門前。


    距離近了,裏頭的聲音也就更清晰了,是男女間有節奏的悶哼聲。


    屋內沒開燈,但今晚天氣不錯,所以月光很足,月光從窗戶處透入,也給屋子裏帶來些許能見度。


    譚文彬將眼睛湊到門縫邊,向裏看見,這個位置恰好能看見房間裏的床。


    兩具身體,正錯疊在一起,做著最原始的運動。


    但這種事,光靠一方肯定完不成,女的應該是曾茵茵,那男的難道是……胡一偉?


    他當然清楚胡一偉不是惱羞成怒到要拿自己大姨子當報複對象,剛剛分明是有髒東西進了房間,把胡一偉“喊”出去了。


    而且很可能,那個髒東西原本是想喊自己的。


    如果自己不會走陰,沒辦法抵得住,那豈不是說,現在床上的那個男的,就會變成自己了?


    這時,屋子裏的節奏變得高亢起來,男女的喘息聲夾雜著一些說話聲,也更大了。


    男女互相喊著對方名字的同時,還夾雜有街頭混混打架時才會飆出來的髒話。


    如同兩位決鬥者,經過試探到鏖戰後,進入了刺刀見紅的關鍵時刻。


    而且,雙方說的都是一樣的方言。


    胡一偉隻來過這裏一次,而且那次大部分時間還站在外頭,與台階較勁,哪可能學會本地方言。


    “啊~”


    “啊~”


    屋內同時傳來兩道結束音。


    譚文彬默默地離開這裏,往迴走,他剛進屋把門帶上,對門房間就傳來開門的聲音。


    譚文彬馬上上床,裝作睡覺的樣子。


    他的眼睛,又出現了先前的刺撓感,像是又有什麽玩意兒黏上了,這是又要走陰的趨勢。


    門被推開的動靜傳來,緊接著是上門閂的聲音。


    然後,譚文彬感知到身側有人躺下。


    隨即,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但譚文彬沒有睜開眼,依舊躺著沒動。


    心裏數數計算時間,一分鍾,五分鍾,十分鍾……半小時。


    當譚文彬覺得可以睜開眼時查看一下胡一偉情況時,屋內又傳來了腳步聲。


    刹那間,他隻覺得後背一陣發涼,媽的,那髒東西還沒走!


    受到驚嚇後,腦子反而更清醒了。


    是啊,髒東西要是走了,自己走陰會結束的,隻要自己走陰狀態還在,就意味著髒東西還在附近。


    譚文彬繼續撐著。


    可問題是,他的走陰沒辦法維係太久,而且對他的消耗很大,起初他還能有意識在裝睡,但很快,他就因精神過度透支,真的昏迷了過去。


    等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了。


    陽光透過窗戶和房間縫隙照射進來,帶來極大的安全感。


    “嘶……頭好疼。”


    譚文彬一邊揉著額頭一邊坐起身,他現在終於理解當初小遠哥透支到瞎時到底有多恐怖了,自己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就已如此痛苦。


    胡一偉居然還沒醒,依舊躺在自己身側。


    譚文彬低頭看向他,隻見胡一偉眼眶發黑,眼袋極為嚴重,嘴唇發白,整個人看起來,無比憔悴。


    等再將目光往下時,譚文彬不由瞪大了眼睛:隻見胡一偉的褲襠處,一片殷紅!


    他趕忙推動胡一偉,胡一偉被推了幾下後,側過身,一邊繼續磨牙一邊說起了夢話:


    “苗苗,苗苗,嗬嗬,你真好,我的苗苗……”


    譚文彬舒了口氣,看來隻是透支了,但沒生命危險。


    “苗苗,我愛你,你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譚文彬搖搖頭,這都要被榨幹了,還做春夢呢。


    這時,外麵傳來腳步聲,譚文彬馬上翻身下床,來到自己登山包旁打開一側拉鏈,黃河鏟的鏟柄就在這裏。


    門被推開,曾茵茵站在門口,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胡一偉,又看向了站在那裏的譚文彬,問道:


    “你不餓麽?”


    “不餓,不餓。”


    “但我已經把飯做好了,還是來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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