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林書友應該是想發出冷笑的,他覺得眼前少年是在戲謔自己,但傷勢牽扯之下,他的笑變成了咳嗽,又吐出兩口血。


    潤生撿起黃河鏟走了過來,鏟頭對著林書友後腦勺晃了晃,模仿著電視港劇裏打高爾夫球的動作。


    隻等小遠一聲令下,他就會一鏟拍爛對方腦袋再找個坑給人埋了。


    李追遠挪開視線,看向譚文彬:“彬彬哥,你先給他背去店裏地下室。”


    “好嘞!”


    譚文彬小跑過來,先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將林書友背起。


    潤生:“小遠,咱們去地下室處理屍體。”


    李追遠搖搖頭:“先談談。”


    潤生不理解,卻也遵從地點點頭。


    李追遠本想轉身跟著去店裏,但還是停頓了一下,解釋道:


    “潤生哥,我們的目的是為了剪除危險,但剪除危險的方式,不僅僅是肉體消滅。明晰目標的前提下,方法是可以多樣的。”


    “哦。”


    潤生憨笑著撓撓頭,他挺意外的,小遠居然會特意跟自己解釋一句,以前的小遠可不會做這種浪費時間的事。


    薛亮亮做夢都不會想到,他送給眾人的商店,現在很像是一座開在校園內的土匪山寨。


    尤其是商店自帶的地下室,更是綁票看押的絕佳之處。


    譚文彬將人背進店後,先從貨架上拿了不少飲料,然後再朝地下室走去。


    將人放潤生床上,小黑狗從籠子裏出來,圍著床轉了一圈後就又迴到自己籠子裏去。


    譚文彬打開一瓶汽水,遞送到林書友嘴邊:“來,喝點甜的。”


    他是見小遠每次動完手後,都會喝飲料,這才特意拿的。


    林書友抿住唇,不開口。


    “不喝麽?”


    “咳咳……有汽。”


    “哦,抱歉。”譚文彬自己喝了一口,打了個嗝兒,然後又開了一瓶奶味的飲料,將吸管插入,遞送到林書友嘴邊,林書友抿住吸管,小口小口喝了起來。


    糖水,本就是一種性價比極高的“補品”。


    喝完一瓶後,譚文彬問道:“還要麽?”


    “不用了。”


    “別客氣,想喝還有。”


    林書友疑惑地看著譚文彬:“你在照顧我?”


    譚文彬聳了聳肩:“隻是在迴報你先前照顧了我的小弟。”


    先前白鶴童子那一鏟子,隻需要再往前幾厘米,自己的小弟弟就肯定保不住了。


    譚文彬能瞧出來,那幾厘米的缺失,可不是因為自己運氣好,而是人家特意收手了。


    包括後來打架時,白鶴童子明顯沒給自己施加對等於潤生與陰萌的打擊力度,要不然他可不能像現在這樣繼續活蹦亂跳。


    “原來,他,早就認出了我。”


    “小遠哥腦子聰明,習慣就好。”


    “你們打算怎麽處置我?”


    “既然把你帶這兒來了,那小遠哥肯定是打算和你談談的,如果這其中有誤會的話……你先端正好你的態度吧。”


    “我要是不呢?”


    “那潤生埋你時,我在旁邊給你多蓋點土。”


    “嗬嗬……”


    “裝你媽呢你裝。”


    林書友:“……”


    “對,保持這種神態就好,都到這個地步了,就別想著再拿什麽腔調了。”


    “他養鬼……”


    “養就養了唄。”


    “這是邪道……”


    “你還有什麽遺願不?能幫你完成的,我就幫了。”


    “替我告訴我師父,我是因除……”


    “換一個,咋可能通知你師父,弄死你一個小的,再引來一個老的?


    放心吧,小遠哥肯定會把你安排一個很正常的死法的,或者給你安排另一個死因,把矛頭指向別人。


    就算到時候你師父他們找來了,估摸著還得找我們尋求幫助給你報仇,他們還得謝謝我們哩。”


    “這裏的事,我事先通知過我師父了。”


    “騙人。”譚文彬歎了口氣,“真告訴了,你現在不會說出來,這不是提醒我們做好準備麽?”


    “你……”


    譚文彬低頭看向林書友的左小腿,那一塊已經腫起,鮮血不停流出。


    “阿友啊,你這腿,再不處理就要廢了吧?”


    “嗯……”


    “聽哥的話,要是不想給你活的機會,小遠哥也不會讓我把你背到這裏來,更不會讓我和你先獨處這麽一會兒,來做你的思想工作。


    估摸著,小遠哥也是看出你對我的蛋下留情。”


    這時,外頭傳來腳步聲,譚文彬離開床,拿起汽水喝了起來。


    李追遠推開門,走了進來,在床對麵的椅子上坐下。


    少年手裏也拿著一罐健力寶,正在喝著,隻喝,不說話。


    房間裏,陷入了一段時間的沉默。


    最終,還是林書友先開口:“你想問我什麽?”


    李追遠搖搖頭:“其實,我沒什麽想問你的。”


    “什麽都不想問……你把我弄到這裏來?”


    “隻是想觀察一下,你是否還有害。順便再仔細瞧瞧,起乩的副作用。”


    “副作用?你自己不是也會起乩麽?”


    “我不會,我剛是裝的。”


    “怎麽可能?”


    “沒什麽不可能的,你這個乩童的水平太低了,隻能神降引路童子,我知道隨便裝一個,就能騙過你。”


    聞言,林書友胸口開始一陣起伏,嘴角鮮血不停溢出。


    任誰自己的驕傲,被人家如此輕飄飄的評價,都會無比憤怒。


    更憤怒的是,人家好似根本就不在和自己炫耀,隻是在陳述。


    各個地方、各個派係都有自己的請神術,叫法不同,請的對象也不同。


    阿璃記憶裏的那些牌位,其實也是秦柳兩家請神術的一種,而且檔位很高,本可以庇護阿璃的,卻因為特殊原因,靈全都沒了。


    而李追遠很早就清楚,自己是個請神困難戶。


    “你……為何養鬼?”


    “看門用的。”


    “養鬼,有傷天和,乃邪門歪道之舉。”


    “哦,好,我待會兒就把她給放了,讓她玩死幾個大學生。”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追遠看了一眼譚文彬,然後低頭喝飲料。


    譚文彬開口道:“你和陸壹是一個寢室的,實話告訴你吧,那雙高跟鞋最開始盯上的是陸壹,要不是我和小遠哥恰好碰到了,陸壹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樣就不好說了。”


    聽到這個解釋,林書友眼神緩和了下來。


    很顯然,他和同寢室的那位大二東北老哥學長,關係處得很不錯。


    “但你……不該馭鬼做事。”


    李追遠沒迴答。


    譚文彬繼續開口道:“小遠哥和她定下約定了,等我們離開校園前,會幫她找尋到屍骸,超度她。”


    “可是,不管怎麽樣……馭鬼,都是不對的。”


    林書友的聲音已經很小了。


    “你看,你今晚闖入我們寢室,這高跟鞋不就用上了麽?還有就是,我們最近事情比較多,也沒功夫去超度她。”


    譚文彬故意偷換了概念,又繼續道:


    “話說,你那晚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我爸差點開槍給你打死。”


    “你爸?”


    “對啊,你不知道?”


    “不知道。”


    “我艸,要是你知道了,是不是第一個就要來報複我?”


    “是我懶得留下來接受盤問,他作為警察開槍打我,理所應當,我為什麽要報複你?”


    “額……”譚文彬砸吧了一下嘴,“你迴答得這麽正幹嘛,我又沒小紅花可以給你。”


    “我是聽學長陸壹在寢室裏說的那件案子,就想著晚上去案發現場看看。”


    “你可真閑。”譚文彬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你爸……槍法挺準的。”


    “其實我爸鞭法更厲害,腿法更是一絕,譚家三十六路彈腿,知道不?”


    “久仰……”


    “嗬,那是我親自喂招傳授給我爸的。”


    李追遠觀察著林書友的微表情,雖然對方的臉譜妝還沒卸掉,但依舊能看出來,他沒有在說謊。


    其實,按李追遠原本的行事作風,他早該把這家夥給埋了。


    可問題是,這家夥一是那晚沒對自己和譚雲龍主動發起偷襲,二是今晚他是空手進的自己寢室,三則是在對戰時,他很明顯地對譚文彬留了手。


    如果不是自己設下埋伏,逼迫他不得不起乩導致其失去了絕對主導權,他原本應該想的也是把自己抓到一個這樣的地方來對自己進行問話。


    要是能確定這家夥,隻是個耿直青年,那留著他……比埋了他更好。


    等於在同一樓層內,又加了一層正義的保險。


    而且,以後遇到些事情時,也能以“危害蒼生、除魔衛道”的理由,驅使他幹活。


    自家太爺,就喜歡這種死心眼兒的騾子。


    但李追遠是不會想著把他收入自己團夥的,因為林書友太有操守了。


    不像潤生完全以自己為主,也不像譚文彬有著靈活的道德底線。


    至於陰萌,她算是因陰福海的緣故,帶資入組。


    陰萌心態上,算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不是婚姻狀態,而是她把自己當作了陰家新的掌門人。


    總之,李追遠不喜歡自己的團隊裏,被插入這麽一個太有原則的人。


    此刻,還在被譚文彬胡謅吸引著的林書友不知道的是,他已經被坐在對麵的少年,安排好了一個工具人定位。


    李追遠又看了一眼譚文彬,譚文彬馬上轉移話題:


    “對了,你老家到底是哪裏的?”


    “湖州。”


    “哦,浙江的。”


    李追遠提醒道:“福州?”


    林書友:“對,福州。”


    譚文彬:“那你這個本事,是誰教你的?”


    “我外公和我師父……”


    提醒到這裏,林書友終於明白過來該做什麽了,他一臉嚴肅地看向李追遠,雖然現在依舊氣喘,但還是用盡可能連貫地語速說道:


    “頭頂三根香,立廟石竹峰,起壇龍江口,坐望雲與風。敢問尊駕,在哪家碼頭插坐?”


    譚文彬:“咦,你怎麽知道我們是撈屍人。”


    林書友:“我認得黃河鏟。”


    李追遠還是坐在那裏,迴道:“江上柳家。”


    林書友震驚問道:“龍王柳?”


    “嗯。”


    “你拜的是龍王?”


    李追遠思忖了一下,以前講自己拜的是龍王很正常,但現在即將入門,就不合適了,因為像上次山城丁家晚宴上,那些名義上屬於柳家下家的人,也能說自己拜的是龍王。


    李追遠:“我是門裏的。”


    林書友不顧傷勢,手撐著床,看著李追遠:“你為什麽不早說?”


    “你為什麽不早問?”


    “我……我小時候聽外公講過龍王柳家的故事,我外公,很敬佩推崇柳家。那個,你,真的沒騙我?”


    “騙你一個隨時可以埋掉的人,圖什麽?”


    林書友忍著劇痛,雙手置於身前,開始行禮。


    李追遠見狀,也隻得站起身,正式迴禮。


    “唿……”


    禮畢後,林書友躺床上,一時間進氣兒比出氣少。


    譚文彬趕忙幫他用被子墊起,再撫摸他的胸膛,好不容易幫他順過氣。


    “我說,你這是幹嘛呢,自己尋死賴我們,想碰瓷?”


    “禮……不可廢。”


    譚文彬頓感頭痛,忍不住偷瞄了一眼邊上站著的小遠,要不是不合時宜,他現在真想勸小遠哥這種人可千萬不能收,這家夥是真認死理啊。


    李追遠:“林書友,我們間的誤會,算解除了麽?”


    “即使你是柳家人,但也不該馭鬼,我至多……至多以後當沒看見,下不為例。”


    譚文彬想給他一記毛栗子,但一想他現在這狀態,真怕直接給他拍嗝屁了,隻得手指著他罵道:


    “我說,你這人臉盤子咋這麽大呢?”


    “我已經違背原則了……”


    “那我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


    李追遠說道:“彬彬哥,送他去醫務室吧。”


    “哎,好,我就說他是趴陽台上偷窺女生宿舍時太投入,摔下來了。”


    “你……”


    “閉嘴。”


    譚文彬將林書友背起,帶他離開。


    李追遠迴到樓上店裏,潤生坐在凳子上,光著上半身,陰萌正拿著藥幫他塗抹後背。


    “潤生哥,你傷勢怎麽樣?”


    “皮外傷,不礙事。”


    李追遠看向陰萌:“你呢?”


    “我也是皮外傷,沒事,小遠哥,你迴寢室休息吧。”


    “嗯。”李追遠撿起裝著高跟鞋的袋子,走出商店。


    陰萌舒了口氣:“說真的,剛剛我還真有些不習慣,他關心我,我有點慌。”


    “挺好的,天色不早了,我們早點……”潤生簡單應了一聲,將衣服穿起,“早點盤一下貨吧。”


    ……


    迴到寢室後,李追遠將高跟鞋放在書桌上,輕輕拍了拍鞋麵。


    女孩身影浮現,跪在那裏,瑟瑟發抖,顯然還沒能從官將首的震懾中恢複過來。


    她是邪祟,被白鶴童子豎瞳一照,如同遇到天敵。


    李追遠點起一根蠟燭,再以指尖夾住一張黃紙,引燃後遞送到女孩麵前。


    女孩無動於衷。


    李追遠隻得再伸手,打開她的嘴巴,將黃紙塞入。


    女孩渙散的意識,終於逐漸恢複。


    李追遠拿出羅盤,指了指。


    女孩搖頭,除了高跟鞋,她無法寄居到其它東西上。


    李追遠擺擺手,女孩身影消失,高跟鞋微微一顫,示意她已迴歸。


    這邪祟,太蠢了。


    上次餘樹進寢室的事,以及這次林書友的事,讓李追遠不得不重新審視起讓這東西看家的必要性。


    他沒有養鬼的正道潔癖,他覺得這東西挺有用的,隻是,這雙高跟鞋的作用,明顯有些雞肋。


    像這種又蠢又弱的邪祟,養起來性價比明顯很低,還容易給自己暴露。


    可問題是,強大的邪祟,豈是那麽好收服的?就算鎮壓了,也不敢擺自己家裏。


    環視寢室,李追遠覺得自己還是別偷懶了,幹脆出個設計圖,在整個寢室內布置出一個完整陣法。


    至於這雙高跟鞋,接下來抽空找到她屍骸幫她超度了事。


    李追遠掐動手印,將先前自己解除的封禁重新施加了迴去,然後提起高跟鞋,將它放迴窗台下。


    目光,留意到了角落裏被用符紙滿滿當當包裹的圓球,裏頭鎮壓的,是那本邪書。


    李追遠將它抱起來,走迴書桌前,將阿璃給自己新做的帆布擺在邊上,然後伸手摘下符紙,又解開捆綁在上麵的驅魔鞭,最後,將那一層薄薄的舊帆布打開。


    要不是連續兩晚都有事,李追遠早就看它了,這會兒距離天亮沒多久了,他也懶得去睡覺,主要,是真的迫不及待了。


    隻是,這本書雖說依舊是白封黑底,但明顯皺巴巴的,像是百歲老人臉上的褶皺,散發出一股嶄新的歲月滄桑。


    就像是用比較粗糙的手法強行做舊的。


    伸手摸了摸那層薄薄的舊書皮,還能察覺到一股溫熱。


    這意味著,帆布的效果其實一直都在,這本邪書還在繼續反抗,哪怕無比微弱。


    李追遠第一次對一本書,發出生命力頑強的感慨。


    翻開第一頁,空白,第二頁,依舊空白,連續翻頁,全是空白。


    空白隻是“內容形容詞”,事實上,它的每張紙都很枯黃毛糙,農村廁所裏備放的草紙與之比起來,都能稱上一句柔順。


    現在,遇到一個很尷尬的問題。


    自己要想不受對方影響把危險係數降到最低,那就得用帆布鎮壓它,可當它風險係數降低時,它活性也降低了。


    這本書,可真難伺候。


    李追遠有些無奈,隻能先繼續鎮壓它以後再尋個兩全其美的方法看。


    可就在伸手準備將書閉合時,麵前的空頁上,出現了歪歪扭扭的字。


    很虛弱,很無力,如同油盡燈枯的老人,手持毛筆,做著最後的掙紮。


    這本書,正在為它自己,爭取價值。


    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寫出的是:


    “《豐都十二法旨》。”


    李追遠明悟過來,先前自己剛剛用的就是陰家十二法門對高跟鞋重新封禁,寢室內這會兒應該還殘留著些許微弱法門氣息。


    這本書察覺到了,然後當做獻寶一樣,向自己展示出來。


    自己以前就覺得陰家傳承絕學的名字很不對勁,原來它原本應該叫《豐都十二法旨》。


    這個名字,就很貼合了,但也難怪會被後世子孫改去,因為家族沒那個實力時,就少擺那種高格調。


    李追遠不由開始深思,他意識到,自己逆推出來的是陰家先人版本,可能並不是陰長生自創的那一版。


    以法旨之名義,結合豐都鬼城的特殊環境,那得是怎樣的一種氣象。


    這證明,《陰家十二法門》,還有巨大潛力,可供自己再次反芻。


    這一訊息,價值極大,相當於又給自己“送了”一本新的秘籍。


    李追遠對著這本書問道:“你是誰?”


    書頁上再次出現歪歪扭扭的字:


    “邪書。”


    李追遠的目光,沉了下去,它肯定不叫這個名字,但它在故意討好自己。


    它現在是虛弱期,但它就像是一條冬眠的毒蛇,隨時都會反客為主咬你一口。


    李追遠筆筒裏的毛筆取出,他自是懶得研墨的,直接用墨汁。


    蘸筆後,提筆在空白頁上寫上一段。


    在李追遠停筆後,文字被吸收,轉而又重新出現:


    “《柳氏望氣訣》。”


    “你還真是個,百科全書啊。”


    但這本書的最大問題是,你要是真敢把它當百科全書,那它會在得到你的信任後,給你挖坑。


    李追遠早就懷疑茆家父子得到的陰陽伴生死倒煉製方法,本就是錯的。


    “你想要什麽?”


    書頁上再次出現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良禽擇木而棲。”


    李追遠點點頭,然後將書閉合,緊接著換了新的帆布將其包裹,再以驅魔鞭捆綁,最後再把符紙貼滿。


    整個過程,一氣嗬成,毫無留戀。


    一本書,居然敢和自己玩心眼子。


    但它不是沒用,以後找到什麽古籍殘本,倒是可以通過它來推導,前提是,自己得進行仔細分辨。


    收拾好書桌,天也蒙蒙亮了。


    譚文彬還沒迴來,應該是還在陪床。


    李追遠將《柳氏望氣訣》放入書包,背起來後走出宿舍。


    在樓梯口,恰好看見陸壹同樣背著一個書包,左手拿著倆饅頭右手端著剛從開水房接了水的大水杯,正吃著。


    “咦,神童哥,給。”


    陸壹熱情地給出自己的饅頭。


    李追遠搖搖頭:“我出去吃好吃的。”


    “哦,這樣啊,那就不能白占了肚子。”陸壹自己收迴手,自己又咬了一口,然後吹了吹杯口,小心翼翼地嘬了一口,“神童哥,我是上午做家教的人家比較遠才起這麽早,你起這麽早幹嘛?”


    “做家教。”


    ……


    李追遠今天比以往來得要早些,劉姨早餐還沒準備好柳玉梅正坐在客廳裏,幫阿璃梳頭。


    按理說,女孩梳妝是件私密事,但柳玉梅並未避著少年,反而開口道:


    “想看就近些看。”


    李追遠走近了。


    阿璃很是端莊地坐在那裏,一雙眼睛看著麵前的李追遠,少年也看著她。


    女孩伸出手,在麵前點了一下,李追遠會意,和她下起了棋。


    柳玉梅嘴角含笑,這還是她第一次近距離參與到孫女的遊戲中,她能感受到阿璃此時的歡樂。


    再瞅一眼二人正在進行的“遊戲”,心中不禁感慨:


    別的姑娘都是容易在年紀輕輕不懂事沒見過世麵時被人騙了去,自家阿璃倒是相反。


    光是這種遊戲,就算阿璃長大了,也很難再找到能和自己玩的了。


    這少年,怕也是一樣。


    老太太向來不喜什麽青梅竹馬的說法,因為她自個兒就不是,但現在,她不得不重新正視了。


    太早吃過好的,見過最佳的風景,以後吃什麽看什麽,就會容易索然無味。


    梳好了。


    柳玉梅拿起配飾,幫阿璃掛上。


    然後收迴手身子微微後靠,欣賞著自己的孫女,同時也是自己的藝術品。


    她心疼孩子的病,卻從未對擁有這樣的孫女而產生任何怨懟與不滿,因為阿璃已經給了她極大的快樂與滿足。


    “吃早飯啦。”


    眾人入座,早餐依舊精致豐富。


    柳玉梅早早地放下筷子,邊拿起帕子擦著嘴邊說道:“小遠,吃完了進書房。”


    “好的,奶奶。”


    阿璃抬頭,看了一眼柳玉梅。


    柳玉梅老臉微紅,起身,走入書房。


    李追遠吃完後,先送阿璃上了樓,然後自己再下來進了書房。


    柳玉梅這次沒正襟危坐如同嚴師等待學生,而是側躺在榻子上,手拿一把蒲扇輕搖。


    李追遠坐下來,打開書包,拿出書。


    這時,他發現茶幾上擺著三個物件。


    最左側,是一張紙,上麵字跡如同鬼畫符般難以辨認,但李追遠立刻就認出來,這是自己看的那本“竊書者”版的狗爬體《柳氏望氣訣》第一卷開頭的一句話。


    老太太不愧是老太太,她也悟出了這種承載方法。


    也是,對於她而言,可能隻是一層窗戶紙的問題,想通了,也就點破了。


    中間,則是空白紙加毛筆。


    右側,則像之前隨意擺放的《柳氏望氣訣》一樣,擺著一本《秦氏觀蛟法》。


    李追遠有些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了。


    “小遠啊,奶奶我不比年輕人了,吃了飯就得先消消食,你有什麽不懂的,就先寫下來吧。”


    “好的,奶奶。”


    李追遠拿起毛筆,寫出狗爬體的第二卷。


    一邊寫他一邊說道:“奶奶,潤生身體好,不練點功夫可惜了。”


    “你秦叔後天就迴來了,讓他去教。”


    “奶奶,望氣訣裏有一卷我不是很懂,似乎講的是氣,又有實形,色味相衝,具體指的是什麽?”


    “人體本就是自成周天,每個人的身體都是一具氣象,此乃醫法,亦稱毒法。”


    “陰萌倒是適合學這個。”


    醫術是用得著的,每次把人送醫務室也不方便,而且很多特殊的傷,現代醫學還真沒辦法。


    至於毒法,真就挺適合陰萌的,她絕對是有天賦,她隻需要正常做飯,就能起到下毒效果。


    “讓你劉姨教她就是了。”


    “奶奶,譚文彬得教什麽?”


    這是李追遠真心發問,他希望柳玉梅能站在前輩經驗角度,給予意見。


    “他想學什麽就學什麽,你的船頭上,總得有人吆喝,他能把你太爺哄得樂嗬的,這就是本事。


    你太爺這個人,別看整天笑嗬嗬的,但看人,挺挑的。


    再說了,你小子,其實比你太爺,眼睛更挑。”


    “吆喝?”


    “可別想岔了,那可不是門房,甭管我願不願意催不催你,以你小子的心氣兒,以後是必然要走江的。


    既是走江,那自然得有個船頭吆喝,替你吩咐打理江麵江下的各路牛鬼蛇神。


    龍王不輕易挪窩,那麽他去哪兒,就等於打上了龍王的牌麵。


    讓他以後沒事時就來我這裏坐坐,我親自給他講講過去的那些條條道道,反正你小子是懶得聽我這老婆子絮絮叨叨的。”


    “謝謝奶奶。”


    “不過,得加一條,你入門後,他們得對你行拜禮,這樣秦柳兩家的東西,才能給他們學,他們以後出去,也能說自己是拜的秦柳家的龍王。”


    “拜禮……”


    “以前規矩嚴,拜龍王相當於賣身拿契,敢悖逆者得鎖縛沉江,現在別家講不講這個我不清楚,反正我是覺得這些都是老黃曆了。


    這拜禮,你就當拜把子吧,也就是走個流程。”


    “好的,奶奶。第二卷寫好了。”


    “就先寫這麽多吧,我空閑時給你瞅瞅。”


    “辛苦奶奶了。”


    李追遠清楚柳玉梅要做什麽,她得為傳承計,把這意境用通俗文字重新翻譯,那自己迴去後,幹脆把餘下卷全部寫完就是了。


    放下毛筆,李追遠很自然地把《秦氏觀蛟法》拿起來,放進自己書包。


    柳玉梅嘴角露出微笑。


    “奶奶,我上去找阿璃了。”


    “去吧。”


    李追遠離開書房。


    先前其實不算交易,柳玉梅答應過自己,自己無論提什麽要求她都答應,但就算是親生孩子對自己父母提要求要買哪個玩具,也得講究個態度和策略,有些事,答應你和主動幫你促成,那可是兩個概念。


    老太太其實挺好哄的,就好個麵兒。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譚文彬從醫務室拿了假條,去找教官請了假,他自己也被特批去陪護,對此,譚文彬也樂得清閑,從寢室裏拿了本專業書,就又跑迴醫務室。


    林書友掛著水,正睡著覺,譚文彬就坐病床邊看著書。


    這時,兩個背著畫板的女生從病房窗前走過,說說笑笑。


    倆女生一個穿白裙一個穿藍裙,身材也很高挑。


    譚文彬將注意力從書上短暫抽離,看向她們:這就是大學裏的文藝學姐啊。


    等她們走過病房後,譚文彬就低下頭,養眼結束,繼續看書。


    隨即,他似乎感應到什麽,側過頭看向身側病床,發現原本在睡覺的林書友此時也睜著眼。


    “你小子,受傷這麽重還有心思看美女,趕緊把傷養好自己去追……”


    譚文彬話說一半卡住了,因為他驚愕地發現,


    林書友雙眸現在是……豎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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