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川州知州,今年輪到崔氏了,清河崔氏原本也是煊赫一時的存在,直到大胤朝建立,謝氏和如今的王氏靠著皇朝,壓過了當初的崔氏。


    直到謝氏倒台,崔家才不再蟄伏。


    容玉站在空蕩蕩的軍帳裏,抬手一一點過麵前的冊子,她手邊的,是各個世家的族譜,百年皇朝,千年世家。


    琅琊這樣的世家,早已不知道延續了多少年。


    當初她父皇對謝家出手,一個是因為謝家已經水深火熱了,其他的世家也對其虎視眈眈,另一個原因,便是陛下隻動了謝家,卻不曾動世家。


    說到底,外人看來,朝廷近乎幹脆利落的解決掉了謝氏,可實際上,兩敗俱傷。


    世家,哪是那麽容易被解決的。


    除非一口氣殺絕了,但那個時候,世道也早就亂了吧。


    崔家也一樣,她來這裏之前,就知道這裏是崔家的人,溫知渝知道之後,看著容玉“可要,聯係一下崔大人。”


    崔大人有不少,但溫知渝特意和容玉提起,自然隻一個崔元思了。


    “不必,還不到時候,雖然他們那一脈,崔元思是最好的那個,但崔氏可不是隻有崔元思一個後輩,所以那個人隻能用一次,要用在最適合的時候。”


    但是,容玉點著自己手中小小一張紙,上麵密密麻麻的,全是崔氏一族的“秘密。”


    誰家打死了家仆,誰家搶了百姓的良田,誰家的女兒被強搶了去,一樁樁一件件,崔家的權利財富都帶著百姓的血淚。


    這些,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一個世家大族的崛起,怎麽可能真的是一派清流。


    但銅川州這位知州是個又當又立的人,或許是為了讓自己到時候升遷更容易一些,別處應該已經有了看好的官職,所以,在銅川,可是個大清官,引得不少人追隨。


    容玉一筆一劃的寫下那一張紙,名聲這種東西,既然自己能給,別人自然也可以收迴。


    但,世家果然是個大麻煩,她竟然不知道,隻一個清河崔氏,就已經有良田萬頃了,她沒有封地之前,給予公主的產業,加起來也不到千分之一啊。


    曆朝曆代,為了田畝稅,開朝的時候,對土地把控都尤其嚴格,但通常連十年,二十年都無法維持,就會被豪強和世家吞並,百姓成為佃戶,甚至是流民。


    但世家,亂世可保平安,盛世,可富可敵國。


    “抄寫一千張,送入城池之中去。”容玉將東西遞給文書。


    “你們潤色一下,我們不是給那位崔大人看的,我們是給百姓看的。”容玉還記著,她和溫知渝辯論過。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這裏的“水”,到底是百姓還是士族?


    她們沒有爭出個結論來,但皇帝曾和士族共治天下,而百姓,是他們手中的武器。


    “擾亂民心之後,準備強攻吧。”


    圍城攻防戰,拖的時間越久,軍心便越散漫。


    隻是抄寫而已,用不了多少時候,第二天,幾個大紙鳶就飛在了銅川州府城的上空。


    府城的百姓也知道,他們要打仗了,叛軍已經兵臨城下了。


    府城中的青壯年都被府衙征兵了,打仗還沒打起來,那些不值守的底層士兵也能悄悄迴趟家。


    “娘,這是發的軍餉,我都要了糧食,馬上要打仗了,家裏不能沒有糧食。”宋家一大家子人,男丁不少,但參軍的青壯年卻隻有他們兄弟兩個。


    朝廷征兵一貫如此的,等到他們都死了,就會征走他們的老爹和孩子。


    “這一仗都準備了這些天了,也不知道啥時候能打起來。”老婦人渾濁的雙眼看著家裏的孩子,撚著手中的麻線。


    “府衙說,馬上就會有援兵來了。”


    到時候,應該就不用他們了吧,他們是被臨時征調的兵卒,根本不會打仗,真要打起來,就是去當炮灰的,府衙給的糧食和銀錢都不少,他們死了,家裏人好歹能活下去。


    “崔大人是個頂好的清官,不會虧待了咱的。”他們兄弟兩個都是如此安慰自己的,自己死了,好歹自家的妻兒能好好活下去,他們住在府城裏,家裏沒田地,若是不出去做活,一家子人是真的要餓死的。


    反正他們這些人,說到底,那也是爛命一條,不死在戰場上,哪一天也會餓死的。


    “哥,我聽說,江淮那邊,家家戶戶都給分地。”


    “誰和你說的?別胡思亂想。”前麵的兄長沉悶的迴了一聲。


    “咱家的土地,當初是咋沒得,我可記得清楚呢。”


    許久,卻隻聽到一聲歎息。


    田地是根本,尤其是他們,不是商籍也不是工籍,分明還是農籍,但卻沒有田地,一家子人在府城累死累活,才好讓自己活下去。


    “那是什麽?”


    突然有人驚唿,天上飛過的像是紙鳶,亦或者是木鸞,數個都飛在府城的上空,遮天蔽日,不少百姓都走出門來,探頭看過去。


    然後,天上那個雀鳥突然炸開,無數紙張飄落下來。


    落在自己麵前的時候,有人忍不住拿了一張,上麵密密麻麻寫著字,有人好奇,有人竊竊私語,有人大驚失色。


    有認字的念了出來。


    銅川州知州,崔德生,清河崔氏,於宣武十一年入仕。


    有人小聲念出前麵的字,周圍人不知道他們這知州老爺姓甚名誰,但這麽一說,心中也明了,這說的就是他們的知州老爺。


    “咋不繼續念了?”


    那個認字的人抬眼看過去,周圍已經圍著不少人了,都盯著他,等著他說話呢,那人有些緊張,他雖念書,但也隻是個童生,這畢竟是知州大人的事情,他怎好說?


    可轉念一想,他看著漫天遍地的紙條,隨手拿了另一張,竟都是一樣的,他不說,自然也會有別人說的。


    “宣武十八年,侵吞百姓良田百頃,巧立名目,貪稅萬兩白銀。”


    那個人磕磕絆絆的說出這句話。


    而另一邊,崔德生也收到了,不隻是他的,還有整個清河崔氏的,隻一個結論,清河崔氏,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


    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來人啊,大人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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