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音走過去仔細看了看那圖。


    雖然是古拙簡單的繪圖,但那種金粉裝飾的色彩、那特殊的紋飾與造型,律音絕對不會認錯——那就是九極重樓!


    淵檀身亡之地,律音刻骨銘心!


    有莘小篆仔細辨認了一下,說道:


    “不。我以前看到過這個。這不是九極重樓。在建九極重樓之前,這種圖案就曾經出現在皇陵的壁畫上。雖然與九極重樓的形製一模一樣,但實際上那是一件拿在手中的法器,名叫九重塔。”


    “九重塔?與九極重樓可有關聯?”律音問。


    有莘小篆想了想說:“當初見到九極重樓的時候,我也曾驚訝它與九重塔的相似——不僅外形,連作用都相似。九重塔可鎮壓生靈。壁畫中的九重塔是拿在一個身份不明的人手中。這個人相關的壁畫都是單獨存在的,似乎與我家先人並無太大關聯。因此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怎麽迴事。”


    律音順著牆上壁畫一幅一幅看過去,發現確實沒有什麽線索。這一片牆壁上都是零碎的圖紋,除了那與九極重樓完全一樣的九極塔之外,還有很多意義不明的物件。比如正對著九極塔的弓箭、弓箭後麵簡單的線條、再之後的日月圖案等。


    律音總覺得這些壁畫另有深意,然而小篆也不明白這些,直說這些壁畫從初代魔皇的手冊中就出現過,卻並無任何文字記錄。


    律音滿心疑惑的走過去,一路上壁畫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清晰,到後麵就可以清楚的看出,壁畫上所描繪的內容便是魔皇帶領眾多魔族在神庭所賜予的土地上開疆辟國之類的事情。雖然線條簡單,但恢弘大氣。


    律音並沒有再仔細看下去,而是存著對九極重樓的滿心疑惑,繼續前行。畢竟盡快到達皇城才是他們的目的。


    而皇城東邊,端木成城乘車才出城門沒多遠,就有一個人影悄無聲息的鑽入車廂之中。


    “啟稟主上,有消息了。”


    “說。”端木成城低聲道。


    “趙律音一行人從魔皇山北麓借道皇陵,將進入皇城。其中韋幼莓早已到達公主府。”


    “什麽?”端木一驚,隨即又鎮定下來,“將信息帶給成媗,告訴她此事她不要插手。”


    “是。”那人影立刻又悄然離開。


    端木成城敲了敲車廂的門框,說:“去百裏家在城外的別院。”


    端木氏宗府中,端木成媗收到信息,一臉不可思議:


    “他們竟然借道皇陵?”


    “是。走的是皇陵密道。我們的人無法進入。”


    “也對……有莘小篆可以進出皇陵,倒是我們疏忽了。韋幼莓何時到了公主府?”


    “他們離開棲月城之前。由窮奇親自護送。”


    “為什麽單單要韋幼莓先離開呢……還要窮奇親自護送……可知韋幼莓具體在什麽地方?”


    “公主府西廂客房,有重兵守衛,守衛中有我們的人。”


    “將消息傳給夏侯家,吩咐我們的人,必要時給夏侯家提供方便。”端木成媗冷聲道。


    “可是……”


    “可是什麽?城哥不讓我插手?我不插手趙律音一行,隻是讓夏侯家去找韋幼莓還不行?怎麽?見到端木叔楊上位,你們就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屬下不敢!”


    “那還不快去!”端木成媗怒道。


    “是!”


    傳信者再次離開,卻也不忘再發出信息給端木成城,告訴他端木成媗的動作。


    宗祠中依然與族老議事的端木叔楊忽然停下,皺眉看向外麵。


    “怎麽了?”一名族老問。


    端木叔楊冷冷道:“端木成媗,不能留了。”


    “哦?宗主何出此言?”雖然隻認宗主令,但族老中多數人當初也是很看好端木成城和端木成媗的。


    端木叔楊道:“壁虎斷尾求生。我將端木成城交到公主手中,沒想到公主竟然放他走了。而就在剛才。端木成媗……又犯了個不可挽迴的錯誤。”


    “雖說老祖宗卜出了劫難,但目前尚未有端倪,如此決定,是否太過草率?”有人說。


    端木叔楊道:“我也多次卜算,盡力想要找出頭緒,可卦象皆顯示這次劫難如滔天洪禍,端木家難存十一。我唯一能夠看出的線索,便是他們二人乃是禍根。其他跡象皆隱於迷霧之中,無法判斷。”


    “嗯……當真別無他法了嗎?”還是有人覺得就此損失兩名端木家的精英,實在可惜。


    端木叔楊閉目道:“我看不見。他們二人在劫難逃,其他人或有生路。災難的陰雲已經籠罩在端木世家上空,方向來自魔皇山。接下來,我希望各位族老能全力助我。以叔楊之力,也隻能盡力了。”


    “請宗主吩咐,我等必然全力以赴!”眾人答道。


    端木叔楊道:“我要將端木家明麵上的產業全部交出。”


    “什麽?”眾人大驚失色。


    “端木家掌握魔族三成礦產啊!這乃是端木家的命脈!”


    端木叔楊毫不動搖的繼續道:“然後即刻斷絕與夏侯家的所有往來!”


    “這……”不少人遲疑了。


    端木叔楊態度堅定的說:“請各位立刻取來端木家所有產業的契書,下令斷絕與夏侯家的來往,將端木成城與端木成媗從族中除名。我這便去麵見公主。”


    見端木叔楊態度無比堅決,族老之中卻是出現了分歧,一部分人願意全盤相信端木叔楊,而一部分人無論如何不肯交出祖宗家產。


    “既然意見有分歧,那便分家好了。以我一人之力無法服眾,叔楊也隻能全力保下願意配合的人。各位若是眷戀財富,便抱著端木氏家產一起等死吧!”端木叔楊說。


    有人當即大怒:“豎子!災禍來臨當齊心應對!那有像你這樣消極躲避、分化人心!”


    “尾大不掉。叔楊不能讓諸位服膺,便隻好自己離開。就此分家吧。家產全部歸你們,我隻帶走宗主令、家譜與宗族神軸。願意相信叔楊的人,就跟著我一起走吧。”端木叔楊毫不猶豫的取來家譜、神軸,帶著宗主令就向外走去。


    所謂神軸,便是記載著宗族全部先人靈位的巨幅卷軸,作用與家譜相似。


    眾人一時麵麵相覷。


    端木叔楊站在宗祠門外對尚未散去的眾弟子道:


    “如今端木家大廈將傾,我奉老祖宗之命接任宗主以保端木氏不滅。而今族中出現分歧,端木叔楊如今帶著宗主令、家譜與宗主神位,脫離宗府,另立端木氏門楣。若是願意相信我的,便立刻跟我離開。不願跟我離開者,死活再與我無關。”


    端木叔楊雙目紅光璀璨。


    眾弟子議論紛紛。


    族老中當即就有人出來指責端木叔楊數典忘祖、貪生怕死。


    端木叔楊毫不還嘴,隻是決然的向外走去。


    大多數人處在震驚之中,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何事。


    族老中有數人毫不猶豫的跟著端木叔楊往前走。


    族中弟子見狀,也有一些大概知道情況的迅速跟上。


    與端木叔楊意見背道而馳的族老站在祠堂門口的台階上,大聲問:


    “端木叔楊,你當真就此離族?”


    端木叔楊停住,迴頭道:“若是端木家此難之後尚能留存,叔楊定然歸還宗族之物,自裁謝罪。若是有人願意相信我,就去當初老祖宗賜給我的四時堂,僅有陋室可供容身,但有叔楊一肩擔起滅族之難!”


    眾人寂然。


    端木叔楊大步走出。眾人一時間也不知所措,甚至忘了與他爭討宗主令。


    端木叔楊帶著十餘人走出端木氏宗府,在府門外迴頭看了一樣大門匾額上那灑金的“端木”二字,搖搖頭,歎息一聲。


    “叔楊……”一個細細的聲音從側門那裏傳來。


    端木叔楊看過去,黃衣少女眼神怯怯的看著與往日截然不同的端木叔楊。


    端木澀然一笑,伸出手:“黃鸝,可願跟我走?”


    黃鸝飛奔出來,拉住端木叔楊伸出來的手說:“我跟你走!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端木叔楊牽著黃鸝,帶著寥寥十幾人,去了城西,將眾人安置在四時堂。


    “覆巢之下無完卵。若是有其他路可走,我定然不會做出如此選擇。然而人心不齊,乃是端木家的死穴。我也隻能做到這裏。”端木叔楊說,“接下來,我會帶宗主令親自前去公主府。家譜與神軸就交由各位長老妥善保管。”


    “你盡管去吧,既然跟著你出來,便是認定了你這個宗主,我們相信你。”眾人說。


    “叔楊無德無能,能得各位信任,心中十分感激!”端木叔楊對眾人躬身一禮。


    “我們相信的是老祖宗的選擇。你能得老祖宗信任,又開了靈眼,必然可靠。”有弟子說。


    “對!既然跟著出來了,自然是相信你。此後無論前路如何,我們都跟定你了!”眾人說。


    “那麽,叔楊這便去見公主,以求一線生機。”端木叔楊轉身就要離去。


    “我跟你一起!”黃鸝說。


    端木叔楊稍稍猶豫一下,然後微笑:“也好。”


    於是眾人留在屋宇樸素的四時堂,端木叔楊帶著小侍女黃鸝,獨自上了魔皇山。


    而端木宗府中,自端木叔楊離開之後,眾人一團慌亂。


    領頭的族老當機立斷派人去請了端木成媗,屬意端木成媗成為宗主。


    端木成媗聽到消息,頓時大喜,沒想到宗主之位就這樣從天而降,便不再客氣,直接去了宗祠接任宗主。


    而一直全力運作準備抓捕荻葉的夏侯家忽然接到消息,得知荻葉改道而行、韋幼莓在公主府,立刻調集族中力量,發出命令召迴派往城外的弟子,派人前去公主府對韋幼莓下手。


    皇陵密道之中,律音一行人終於走到頭,前方石門緩緩打開。


    刺眼的陽光照進來,眾人都不自覺的微微眯起眼睛。


    突然,一絲詭異的光線混入陽光之中,如煙如縷、如飛絮如流螢,雖飄忽卻速度極快,直向律音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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