峻嶺入雲、奇峰孤絕,這便是虢山關了。


    律音跟著魔族軍隊中間,走了無數蜿蜒小道,連續換了四個傳送陣法,這才到了虢山頂峰。


    整個虢山因為先天地理原因,上空皆是禁飛區,無論是馭雲禦風還是飛鳥異獸,到了這裏,一概不能飛行,因此,與天戟關南北對峙的虢山關便是魔族邊境第一關。


    眼前巍峨的堡壘便是虢山關要塞,律音跟著帶路的魔族轉了數道彎又繞了無數路,終於到了一座寬廣大殿前停下。


    “趙姑娘,請!”帶路的魔族將領示意律音獨自進去。


    律音道謝過後踏上台階,一步一步,不急不緩,一邊走一邊壓抑心情,一邊思考。


    她肯來虢山關,是因為淵檀上仙在這裏,而她才重傷了肅菽公主,仙界已容不下她。事到如今,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呢?那潛伏已久的怨念、時不時出現的殺意、突如其來的法力增長,還有直接告知淵檀上仙在這裏,一步一步,陰謀陽謀雙管齊下,為的不就是這一天——她在仙界,再無法立足!


    雖然早就知道魔族意在朗月琴,但是沒想到竟然用了這樣萬無一失的辦法!無論她是否刺殺肅菽公主,僅憑著她體內無法控製的殺意,恐怕遲早在仙界待不下去!而淵檀上仙……卻是受了連累。


    然而律音還有很多問題需要得到答案,必須要親自來問這位魔皇次子——有莘棘!


    律音穿過高大的門廳,走到殿內。


    大殿上方放著饕餮紋的寶座,一人坐在上麵,深紫色的戰甲幾乎要融進背景的黑暗中去,麵相看起來很年輕,一雙眼睛卻是閃著銳利光芒。


    沉重的壓力撲麵而來。


    律音在大殿正中站定,看著那人道:


    “魔皇次子,有莘棘?”


    “趙律音?”那人聲音雄渾,迴蕩在空曠大殿中,四周嗡嗡作響。


    “正是。”律音抬高了頭,神色中帶著一股傲氣。雖然目前看來自己處在下風,但是輸人不輸陣,不能表現的弱勢了!


    “我等你很久了。”有莘棘說。


    律音問:“淵檀上仙何在?”


    這是她來這裏最重要的原因與目的。


    “要見他,你可以付出什麽代價呢?”有莘棘沉聲問。


    律音輕笑一聲:“你用盡手段,要我來這裏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你可願就此效忠於我?”


    律音沉默片刻,然後問:“我不明白我有何價值能夠讓你為我費如此心思?”


    “你的價值,我能看到,你自己卻看不到。”


    律音臉色不變,心中卻是一震:他並沒有說是朗月琴!那麽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呢?


    “如何?”有莘棘問。


    律音說:“我要先見淵檀上仙!”


    “你答應了我的條件,才能見他。”


    律音心中疑點重重,於是問道:“那麽,我能否知道,你對我的算計,是從何時開始的呢?”


    “談不上算計,順手而為罷了。”有莘棘說,“你身上的怨念,便是第一步。”


    “不僅是為了讓我心中充滿殺意吧?”律音問。


    “要解怨念,隻有五行化煞丹。正好也看看淵檀對你的感情如何。”


    原來如此!律音心中暗自驚歎,好一個一石三鳥!不僅在自己身上布下第一手,而且引淵檀上仙到仙魔戰場,更是借此確定自己與淵檀上仙之間的感情是否值得利用!


    “那麽冒充常非常又是為了什麽呢?”律音再問。


    “你有神器護身,一般怨念恐怕不好用,自然需要進一步鞏固。”


    “風桐仙子對我的算計,也是你的手段嗎?”律音不可避免的想到徐風清心曲。


    “聰明。”


    “讓我重傷肅菽公主,你們是怎麽做到的?”


    “在天戟關,先讓你功力大增,並且讓肅菽起意將你拘在眼皮下;然後我親自與她交手。她當然察覺到我別有用心,因此必然會裝作傷勢慘重,我便將計就計派人襲營,一是為了幫你拖住其他人,二是順便接你過來。至於你,隻要時機算的對,便如牽線木偶一般好控製了。最後用三十死士還你一路通暢離開仙界軍營,更是簡單。”有莘棘的語氣裏掩不住得意。


    “佩服!”律音這一聲稱讚是心悅誠服的。她自認不笨,但是能步步為營將她逼到如此境地,確實不是簡單幾句話就能做到的。


    “那麽,我還有一個問題,”律音說,“當初為什麽那個魔族如此容易就在我身上種下怨念了?他怎麽那麽巧就找到我了?”


    有莘棘大笑:“哈哈哈!巧?我們得知神琴主人與其他人同樣在南天仙界遺址遭遇空間動蕩之後,我便知道,你不可能那麽輕易就死了,因此派人偽裝,又在南方一帶找了你足足小半年!”


    “你們又是怎麽知道我修煉的功法要日月精華才能增長?”


    “當然是有人告訴我的。”


    “是誰?”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律音深吸一口氣,道:“要我效忠於你,總要先拿出誠意吧?我要先看到淵檀上仙才能決定。”


    “你確定要現在見他?恐怕他此時不願見到你啊!”


    “確定!我現在就要見他!”律音沒有去想有莘棘話中的深意。


    “好!你跟我來。”


    有莘棘走出大殿,律音步步緊跟,又兜兜轉轉了許久之後,終於道了一座高聳的金樓前。這金樓通體用黃金打造,沒有雕梁畫棟,卻是在重簷門柱上處處刻畫著猩紅色的繁複花紋。整座金樓都籠罩在紅色的輕霧中。


    “這是……”律音迴想著在典籍中看到的記載,有些不敢相信。


    “九極重樓。”有莘棘答道。


    “淵檀上仙在這裏?”律音不可置信的問。她怎麽樣也想不到,這座神秘莫測的九極重樓,竟然會是用魔族來關押敵人的地方——這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有莘棘一笑:“你進去看了,不就知道。”


    律音正想著這樓連個門窗都沒有要怎麽進去,卻見有莘棘將手伸到她麵前。


    “幹……幹什麽?”律音不明所以。


    有莘棘說:“拉著我的手。這裏隻有我一人能自由進出。”


    見律音不是很情願的樣子,有莘棘又說:“若是不拉著也行,但是裏麵機關陣法重重疊疊,你進去遇到什麽事情,我可就不管了。”


    律音不情不願的拉了有莘棘的手。


    “柔若無骨、膚若凝脂。不錯、不錯!”有莘棘捏了捏律音的手,順便調笑一句。


    “你……”律音正想發火,卻被有莘棘一拉,瞬間進入一個奇詭的通道內。


    濃鬱的血腥味撲麵而來,四周漂浮著濃鬱的死亡氣息,律音忽然感覺到一股莫大的哀慟與絕望湧上心頭,難以自持。


    四周都是不斷變換的詭異花紋,紋路流轉中似乎能看到有褐紅色的液體在其中流動,律音一眼看去,隻覺得頭暈目眩。


    隻聽有莘棘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不要去看四周。千魔血祭形成的魔陣,可不是你能承受的起。”


    律音感覺收斂心神,不再去看四周,但是那哀慟絕望的感覺依舊在心中壓抑、積鬱,似是要爆發出來。


    律音感覺像是過了好久好久,一直跟著有莘棘一步一步在這奇詭通道內前行,似乎前路沒有盡頭。


    無望的感覺淹沒了她,律音滿腦子都是死亡,總是想著:還活著幹什麽呢?為什麽要活著呢?如此艱辛、如此不幸、如此了無生趣……


    忽然腰間傳來一聲輕響,是白玉環中的朗月琴。律音感覺到一絲異樣的感情從飛鳥銜環結那裏傳來,似乎有人在心底對她說:


    “活下去、活下去……”


    那聲音不斷迴響,她想起來她曾經聽過這聲音。那夜在淑儀峰,她看著朗月琴入夢,夢中便是這聲音說:“朗月啊……”


    律音聽著這聲音再次響起,忽然心中湧出無限委屈,像是找到了可以傾訴的至親,眼淚瞬間決堤而出。


    “到了。”有莘棘的聲音忽然響起。


    律音清醒過來,慌忙拿袖子擦眼淚。


    有莘棘正好迴頭,看到這一幕,說:“你哭什麽?”


    “沒……沒什麽。”律音壓下情緒。


    “喏,你的淵檀上仙。”有莘棘指指前麵。


    “啊?”律音一愣神,向前看去,隻看見前麵一片金光籠罩,四根刻滿花紋的柱子佇立四方,柱子上掛著鎖鏈,從四方延伸到光芒裏麵。


    “就在那裏,你自己去看吧。”有莘棘在外圍台階上隨意坐下。


    律音走向那團光芒,先是遲疑,腳步緩慢,隨後腳步越來越快,變成飛奔。


    律音衝進金色光團內,一眼便認出了正中坐在地上的人影。


    “淵檀上仙!”律音撲過去。


    卻在他一步之外站住了。


    淵檀對律音的到來沒有任何反應,隻是低頭看著手中一件東西。


    律音遲疑道:“淵檀上仙……你……還好嗎?”


    淵檀沒有迴答。


    律音像他手上看去,先看見了那從腕骨中穿過的尖錐,帶著從四方柱子上延伸下來的鎖鏈。


    律音心中一疼,再仔細看去,被衣擺遮住的雙腳處也有鎖鏈,衣服邊角處血祭斑駁。


    律音覺得心口一陣生疼,伸手想去碰那鎖鏈,卻又不敢。


    而淵檀仍然隻是看著手中那件東西,對律音沒有任何迴應,眼神中卻透出實實在在的哀傷,不像是迷失神智。


    那東西像是一件衣服。黑色如寂靜深夜,銀線繡著山水花紋,精致高貴。


    律音覺得那衣服很眼熟,跟某個人身上的衣服很像,隻是大小明顯不同。


    這件衣服,顯然是一件成人的上衣,而穿著同樣衣服的明瑰顏,看起來還是個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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