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滿地狼藉,男女衣衫丟了一地,紗帳半掩,隱約可將兩個赤、裸的身影倒伏在床上,床邊垂落的的被子角上,一股血水順著流下,在地上集成一灘血泊。旁邊的窗戶在夜風中撞擊著窗欞,發出輕微的“哐哐”聲。


    律音愣了半晌,心中怒氣早已被震驚所代替,漸漸冷靜下來。


    後麵跟著進來看熱鬧的人群也安靜了一刻,然後有人試探著喊道:


    “陳師兄!陳廣深師兄!你還好嗎?”


    沒有任何迴應。


    外麵那麽大動靜,都是修行者,裏麵卻半天沒有人出來,本來就惹人生疑,此時眾人到了裏麵,看到這樣的情況,都知道恐怕那床上的二人都已遭不測。


    有人看了看律音臉色,見她沒有任何表示,於是走到床前,掀開紗帳,向床上二人口鼻間探去,然後迴頭說:


    “都死了。”


    紗帳已被掀開,裏麵二人被看的清清楚楚,一男一女,正是陳廣深和薑佩。


    周圍都是眾人”嗡嗡“的議論聲。


    律音拿出通靈鎖的鑰匙一看,果然已經無法感應,若不是那木盒離開了感應範圍,就是被人以高超的法術掩蓋了通靈鎖上的追蹤術。律音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麽,卻聽見旁邊一人說:


    “大家先冷靜一下,都不要離開。小飛,你去報告宗師。阿成,將這裏封鎖起來。小丁、小同,帶人確認洗葉峰上所有人的安危和一刻之內的行蹤。”


    “是!”幾個人應聲離開。


    律音看過去,是一個看起來二十歲上下的俊秀男子,身上穿著外門弟子的白色長衫,頭發束起,一絲不苟,並不像是半夜熟睡中匆忙起來的樣子,而看他指揮得當,其他人也似乎隱隱以他為首的樣子,似乎在這洗葉峰上很有影響力。


    有意思的人,但是目前並不值得在意。律音心想。


    那人見律音看過來,躬身失禮:“見過趙師姐。在下樂舞司梁宗師門下記名弟子商有期。還請師姐移步到外麵,想必宗師很快就來了。”


    “你認得我?”律音向外走去,邊走邊問。


    商有期道:“商某是樂舞司弟子,自然對各位師兄師姐多少都有所了解。今日此事來的突然,不知趙師姐可否告知為何會深夜來此?”


    律音輕聲一哼:“等梁宗師到了,我自會解釋。”


    樂舞司梁瑗,是除了百裏雲飛之外的另一位曲部宗師,擅長笛簫,門下隻有衛淇一個入室弟子,卻有眾多記名弟子。百裏雲飛不在,曲部便是以她為首。


    律音走到院門外,周圍已經被一眾記名弟子包圍住,見律音和商有期出來,將門前讓開一個出口。


    “你做事倒是妥當。”律音說。


    “師姐過獎。”商有期也不再多言。


    不多時,一行人乘風禦雲而來,為首的正是梁瑗,身後還跟了另一名曲部宗師樊連。前去稟告的小飛也被帶在後麵。


    不待眾人見禮,樊連便徑直進了院子。梁瑗一言不發的等在外麵。


    樊連一副中年人的樣子,實際修行已有七百多年,進入逍遙境卻是在修行才四百年的梁瑗之後,因此地位自然不如梁瑗。已死的陳廣深是樊連的記名弟子,本打算這次弟子大比之後便將他收為入室弟子,沒想到竟然就這樣死了!


    片刻之後,樊連滿臉烏雲的走出來。


    “裏麵那女子是誰?”樊連問。


    律音答道:“是我居所的執役外門弟子薑佩,因她盜了我的東西,被我追蹤至此。我進去之時,二人便已經死了。”


    梁瑗看看樊連,樊連說:


    “此事不簡單,上報宗門吧。”


    “哦?怎麽迴事?”梁瑗驚訝。


    樊連看看律音,說:“事涉魔族。”


    梁瑗立刻不再多問,發了道飛符傳訊給樂舞司,然後立刻親自去了蓬萊主峰。


    律音沒想到竟然還跟魔族有關,覺得這事情複雜了。


    樊連繼續留在這裏,詳細詢問事情發生的經過。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又來了兩個人,其中一人竟然是路冰寒。


    為首的那人說:


    “樊師弟,護山大陣已經全部打開,這裏交給我,你跟冰寒帶著在場的人去蓬萊殿迴話,掌門要親自過問此事。”


    這人是路冰寒的師父,天道司副司主楊空山——天道司是二十四司中唯一有副司主的一司,司主由掌門兼任。因此楊空山地位在天道司中僅次於掌門。


    樊連說:“掌門竟然親自過問?那麽楊司主你來是……”


    “追查線索。”楊空山說。


    “我明白了。”


    樊連點了律音、商有期二人一同跟著路冰寒離開。


    到了蓬萊殿,掌門方年賀與樂舞司司主莫雲醉、宗師梁瑗已經等在那裏。


    這是律音第二次進蓬萊殿,仍然是以被審問者的身份,這一點讓律音極其不愉快,卻不能在臉上顯露出來。


    掌門方真人問過幾人事情的經過之後,獎勵了處事得當的商有期,又讓他迴去繼續安撫眾人,處理好洗葉峰的事情,按下這次的風波。


    商有期恭敬的應下了,離開蓬萊殿。


    “樊連,說說你的發現吧。”掌門方真人拈著胡子思考著什麽。


    “是。”樊連答道,“我進去的時候,血跡尚未幹涸,但是魔族氣息已經淡去,可見魔族殺人離開的時間並不長,但是掩飾自身氣息的能力不低,恐怕實力也不容小覷。其他並無發現。”


    “嗯……我蓬萊宗門之中竟然混入魔族,護山大陣卻並未受損……”掌門沉吟。


    “難道這魔族修為竟然高到了連護山大陣都可以不驚動?”梁瑗問。


    “未必,”樂舞司司主莫雲醉說,“也有可能是偽裝。”


    “那可就麻煩了……”梁瑗皺著眉。


    “趙律音,”掌門忽然問,“你被盜的東西,是什麽?”


    律音沒想到掌門突然問她,於是答道:“是一份琴譜。”


    “什麽琴譜如此重要?竟然讓你不僅用了通靈鎖,而且還半夜追蹤?”莫雲醉問。


    “這……”律音遲疑,這事不好解釋。


    梁瑗說:“現在涉及魔族,你不要再吞吞吐吐了!”


    “是風桐仙子交給我的徐風清心曲琴譜因為是仙家琴譜,而且風桐仙子交待過不可外傳,所以我才如此緊張。”律音說。


    “哦?”樊連不信,“你與風桐仙子交惡,這事不是秘密。她怎麽會傳你仙家琴譜?”


    律音定了定心,說:“是淵檀上仙請托,風桐仙子才會答應。”


    “原來如此……”莫雲醉想了想,“仙家琴譜……魔族是為了這個來的嗎?”


    “說到這個,弟子倒是知道一些事情。”路冰寒突然插嘴。


    “什麽事?”掌門問。


    路冰寒看了律音一眼:“據我所知,風桐仙子傳趙師妹徐風清心曲,是為了壓製趙師妹體內的魔族怨念。”


    “什麽!”眾人大驚。


    莫雲醉喝問律音:“你何時與魔族有過接觸?”


    “就是之前迴宗門的路上遇到的,上次在交待南天遺跡事情經過之時已經說過。”


    莫雲醉想起來確實是有這迴事。


    掌門方真人卻問道:


    “可是你當時並未提及怨念一事。”


    關於這個律音早有應對:“弟子當時並不知道怨念一事。怨念還是後來被淵檀上仙與葛殊仙人發現,淵檀上仙已經去尋找解除怨念所需的東西,風桐仙子傳我清心曲也是為了壓製怨念。——這一點想必路師兄也是知道的。”


    路冰寒點點頭。


    律音又說:“當初我不過是與魔族有過短期接觸,便被種下了怨念。倒是路師兄與常師兄,從仙魔戰場迴來,不知是否……”


    淵檀尚未迴來,琴譜也丟失,此時揭開風桐與路冰寒的陰謀,時機並不合適,但是律音不介意給路冰寒找些小麻煩。


    不料掌門卻說:“路冰寒與常非常二人,迴來之時就已經被檢查過,並無異狀——本來你也應當檢查,但是淵檀上仙將你帶走,因此不需我們再多此一舉了。”


    此時恰好天道司副司主楊空山迴來,稟告說:


    “魔息太淡,無法分辨是哪一種,我用了追蹤術,卻繞著整個宗門跑了一圈……一無所獲!”


    “連你也查不到線索嗎?看來敵人不容小覷啊!”樂舞司司主莫雲醉說。


    “嗯……天明之時,立即宣布宗門進入一級警戒狀態,空山,此事交給你負責。路冰寒,先與你師父下去吧。”掌門下令。


    “是。”楊空山與路冰寒領命離開。


    律音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也離開,卻聽掌門說:


    “現在這裏就隻有你們樂舞司的人了,我正好一並說了。百裏真人傳信迴來了。”掌門說。


    修行者進入逍遙境之後,就是真人了。隻是各個修行宗門之中,一直以逍遙境真人為師,指點弟子,因此宗門之中都是將他們稱為宗師。比如蓬萊掌門方年賀,他在宗門中是掌門而不是宗師,因此要被稱為真人。百裏雲飛在蓬萊宗門內被稱為宗師,離開蓬萊宗門,就是百裏真人了。


    律音聽掌門稱百裏雲飛為真人,覺得有些不對。


    果然——


    掌門方真人說:“百裏真人,要脫離蓬萊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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