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途徑,一個能救唐肆的希望。


    宋意心底有了一絲希望,又轉瞬即逝。


    傅驚盛是t組織的天才醫生。


    他現在與t組織的關係應該是決裂,因為他在遊輪上放了她。


    若是要傅驚盛來救唐肆,傅驚盛或許是會來的,且不會拒絕。


    傅驚盛對於唐肆的敬佩和喜愛不在言語裏,但是在行動上。


    但是唐肆作為人民警察,他會接受一個來自犯罪組織人的救助麽?


    答案,很顯然是否定的......


    “怎麽了?”薄時衍看著宋意的表情很不好,開口詢問。


    “你要是擔心他的身體......”薄時衍微微的頓了頓:“說句不好聽的,確實也應該擔心,因為他身體真的有事兒。”


    “但是,這個事情,也不是你擔心了,就能夠直接解決的事兒。”


    “所以,你應該要學會放緩你自己的心情。”薄時衍說:“你要知道,你肚子裏還有一個,你的情緒就真的不能受到太大的波瀾起伏。”


    宋意微微的點了點頭:“謝謝,我知道。”


    “現在我可以上去看看他?”


    薄時衍微微抿了一下唇瓣:“最好是不要去。”


    “現在他需要一個安靜休息的環境,實際上他的骨子裏也有清傲的一部分,他也不會希望你看到他狼狽的一麵。”


    “看到或者沒看到,我都已經見過了。”宋意:“他第一反應是迴家,不是去別的地方。”


    薄時衍:“是,或許家才是他潛意識最想去的地方。”


    “但你最好間隔一兩個小再上去,因為他的思緒現在很微弱,他需要獨處,不能有噪音。”


    “我知道了。”宋意:“麻煩你這麽晚上還過來一趟。”


    “不麻煩。”薄時衍微微的推了推自己的眼鏡:“我也是怕他死了,所以我才來的。”


    宋意:“我知道你們已經不是醫生和患者的關係了。”


    他們之間這麽多年的接觸,早就應該習慣了,彼此之間,應該是朋友的關係。


    薄時衍卻在這個時候站起來微微的搖搖頭說:“你說錯了,他死了,就沒人給我賺錢了。”


    “這麽多年來,他可算是我的大客戶了,他要是死了,我的收入都會少很多。”


    宋意聽到這裏,倒是沒有說話了。


    也知道薄時衍話裏的意思。


    一些人,明明是在乎,但是表麵表現出來的意思,卻不是那樣的。


    但是,不管是自己,還是他人,都是能夠看的出來的。


    “你要迴去了了嗎?”宋意看著他站起來,詢問道。


    薄時衍點頭:“我迴去拿點東西再過來,唐肆現在的情況不穩定,我也不能把他帶迴去。”


    畢竟他不宜挪動。


    宋意點頭:“好,那你迴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行。”


    這時候,外麵進來了四五個黑衣人,一身的肅殺淩厲。


    宋意擰眉,看向了薄時衍。


    薄時衍解釋道:“保護你們的安全,唐肆是個殊榮滿身的刑警,殺人越貨,禁毒緝毒,上升到刑事事件,他幾乎會管。”


    “那這樣算起來,敵人可結交了不少。”


    “現在這個非常時期,不知道已經有多少人接到了消息,想要來找他尋仇。”薄時衍:“我出去時,我也會注意,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畢竟他自己心裏也很清楚這些,迴來的時候,可能就是特意避開了那些被發現的可能。”


    “所以,這一路上,他可能是走迴來的。”


    “你也注意著一些,最好不要暴露他就在家裏的這情況。”薄時衍緩緩的說。


    一般,和唐肆這樣的人混的人,對於危險的判斷力總會敏感一些。


    “我知道。”


    她知道這些,這也是為什麽明知道警局在找唐肆,她卻沒有第一時間通知警局,叫了薄時衍過來。


    也沒有叫救護車。


    還有唐肆在她麵前倒下的那一刻,想要開口說話的時候。


    她心裏都該明了了。


    ......


    薄時衍離開後,宋意在家給唐肆做了一些吃的,不傷胃。


    若是等他醒了,微波爐打一打,想吃就能吃。


    宋意之前是不會做飯也不會下廚的。


    可是兩個人都不會,那就不好了。


    不能兩個人在家裏,都是吃外賣。


    唐肆沒有時間去學,那就隻有她去學了。


    做好一切後,時間也差不多了。


    宋意上樓去看唐肆。


    房間沒有多大的變化,就是床的旁邊,多了挺多的儀器的。


    床上的男人躺的安安靜靜,房間裏隻有昏暗的燈光。


    他似乎不論醒著,還是睡著,都立於昏暗之中。


    宋意擰眉,把大燈打開。


    這麽一開,就徹底看清了床上男人的模樣。


    被子蓋著,臉色蒼白,沒有血色,絲毫的沒有生氣,一副的病態蒼蒼。


    此時此刻,宋意覺得自己的心仿佛都被什麽狠狠的刺了一下。


    她不知道唐肆這一迴去經曆了什麽,迴來時又想要和她說些什麽。


    隻知道他躺在那裏,沒有那麽舉世無雙,沒有那麽風趣幽默的會逗她笑。


    宋意每每唿吸一下,都覺得自己的心髒在揪著疼痛。


    雖然唐肆總是把生死掛在嘴邊,他說,就算是自己死了也無所謂。可是她從沒有想過有一天這個男人會從自己的身邊離開。


    她不能離開他。


    他不知道有多離不開。


    宋意走到床邊,坐在那裏,靜靜的看著他的臉。


    她也不敢去動他,就那麽看著。


    他似乎身上有很嚴重傷。又好像沒有,薄時衍剛剛隻交代了他體內慢性毒藥的事情,沒有交代其他的。


    窗戶外麵黑沉沉的,也霧氣蒙蒙的,她現在就像在霧裏看事兒。


    什麽也握不真切,什麽也看不真切。


    一切都是虛浮的。


    身世、父母、案件、謎團。


    這些,都是觸及不到的東西,唯一能夠觸及到的,是在眼前的唐肆。


    “你說。”宋意看著他的臉,語氣輕悄:“要是你沒有遇見我,你現在是不是毫無軟肋,滿身盔甲的戰鬥在你的領域。”


    人一旦有了軟肋,那都是致命的。


    他的靈魂在黑暗的世界裏恣意妄為,他的肉身帶著靈魂承載黑暗在負重前行。


    不管信或者不信,有些人的宿命,似乎就在這裏。


    現在的氛圍,昏沉死寂的像那馬上熄滅點燃的蠟燭。


    光芒終將燃盡,消失在黑暗的地界。


    沉沉的氣壓壓下來。


    她絲毫沒有辦法。


    她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唐肆也有。


    他沒有辦法阻止自己的生命流逝,她也隻能看著他的生命流逝。


    若是世界,再無唐肆......


    那是比分開還要痛苦的。


    吵架分開,起碼心裏知道,他還在....


    死人,永遠是沒有辦法超越的,因為他的生命就停留在那裏。


    這時候,不知道從那裏,飛進來一隻飛蛾,撲騰著,在燈光之下,翅膀上抖落的粉,印在宋意的瞳孔之中。


    淚水,瞬間從眼角滴落,落在男人的手背上,像是爆炸般炸開的慢動作,影子模糊的在牆上印照。


    淚水接二連三往下掉。


    老人說,家裏無故來了飛蛾,是過世的老人迴來,來看他的子孫後代了。


    何況這是冬天......哪裏來的飛蛾。


    嗚嗚咽咽的哭聲,帶著隱忍,漫無邊際的傳遞進黑暗,心髒四分五裂般撕扯的疼痛。


    肺腑都漫進絕望的冷氣。


    宋意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看著床上的男人,淚水不斷的往外湧出。


    為什麽要讓她看見那隻飛蛾。


    她並不迷信,可這種時候......


    一切的不好的,都會接踵而來。


    “宋意小朋友,你真的是個小嬌花。”恍恍惚惚間,男人沙啞的聲音,傳入她的耳膜。


    宋意睫毛染著淚水,看到他醒來,睫毛都輕輕的顫抖。


    他很虛弱,唇邊卻有淺淡的笑,笑的很無力,但還是在笑。


    “你......”她哽咽著,一時之間,大腦空白,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怎麽說,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反正,在聽到他聲音的那一瞬間,什麽防線都被擊潰了。


    一種莫名的情緒沒頂而來,讓她哭的更加猛烈。


    男人躺在床上,微微的閉了閉眼,薄唇輕動:“以為,我要死了麽?”


    他抬手,去握宋意的手。


    宋意立馬把自己的手遞過去,蹲在床邊,想要開口說話,但哭的說不出來話。


    唐肆看著她,想伸手去擦她的眼淚,卻無力把手抬那麽高。


    緩了緩唿吸,想要說話,可剛剛的話,似乎已經用盡了全力。


    唐肆喉結滑動,唇瓣張了又張,胸膛一下又一下的起伏,唿吸也一下比一下更加沉重。


    “想......”他深深的,閉了閉眼,沉默了好幾秒:“想我死的話,繼續哭。”


    他最見不得,她哭成這個樣子。


    宋意吸了吸鼻子。


    背過神,擦眼淚:“對不起。”


    她這種時候,不應該這麽脆弱。


    男人沒有說話,就那麽看著她的背影。


    宋意擦掉淚水,眼尾都是紅紅的,鼻尖也是紅紅的。


    眼睛裏麵沒有明媚的笑意,看著都是擔憂:“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餓不餓?渴不渴?”


    唐肆漆黑深邃的眼眸看著宋意,又是一陣的沉默。


    宋意忽的也沉默了。


    或許他需要安靜。


    在無盡的沉默裏,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我是不是很沒用。”


    男人虛弱的聲音,飄蕩在空氣之中。


    明明聲音不大,氣若遊絲。


    卻沉重的砸在了宋意的心尖上,讓她整顆心都在震顫。


    她唇瓣動了動,握緊了他的手:“怎麽會?”


    “那我現在怎麽連抱你的力氣都沒有?”


    就這麽一句話,像一個網,緊緊纏著她的心髒,在收緊力道,讓她窒息,讓她絞痛。


    他又頓了好幾秒,每一個字,都說的格外的艱澀:“也...說幾句安慰的話都不大行。”


    “唐肆......”宋意真的繃不住,語氣都帶著哭腔:“你別這樣,我求你了。”


    你這樣,我受不住。


    唐肆閉上眼,沒有再看她。


    就是很沒用。


    “我不要你安慰,也不要你抱我。”


    她站起身,親了親他,抱了抱他,她溫熱的氣息就近在咫尺。


    宋意聲音顫抖著:“我可以抱你,可以親你,你不可以的,我都可以。”


    他緩緩的,輕輕的:“嗯。”


    宋意吸了吸氣,調整自己的情緒:“那我去給你拿點吃的,薄時衍一會兒就會過來,你還有什麽事情是要交代的嗎?”


    她覺得,唐肆應該有些事情要交代。


    唐肆看著她的臉,覺得怎麽也看不夠。


    這輩子都不想移開自己的視線,可是好疲憊。


    疲憊到,眼睛都要睜不開,疲憊到不聽使喚。


    換個說法...應該是已經廢到,自己的身體都支配不了。


    他知道自己怎麽了。


    薄時衍之前也說過他這身體的狀況。


    他越來越支撐不住......


    他眼睛緩緩的閉上,幾乎是用虛弱的氣音,給她一個交代:“乖乖,哥哥累了,想睡覺。”


    然後,宋意就看著,他閉上眼睛,沒有再有任何動作了。


    那麽一瞬間,宋意臉色一下變得慘白,渾身上下的血液都仿佛被凝固。


    她六神無主。


    幾乎是很急的,很大聲的:“哥哥,我和寶寶都等你醒來。”


    “......”


    這麽一句話,男人沒有再迴複。


    “唐肆,唐肆......”宋意渾身的細胞都仿佛泛疼。


    “你說話啊。”她手顫抖著,去觸碰他的鼻息。


    卻又在半空中停下,立馬拿手機,要給薄時衍打電話。


    剛剛拿出來,“啪嗒”一聲又掉在地上。


    她彎下身子手忙腳亂的去撿,卻因為太慌忙,一下把手機推到床底。


    渾身都在顫,渾身都在慌亂。


    為什麽?為什麽手機都要欺負她?


    “嗯......”


    男人過了很久,才用微弱的氣息迴應。


    這讓宋意,頓住了要去床底摸手機的動作。


    她抬起頭,看著他就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起來。


    宋意跌跌撞撞的從房間出去。


    不想再被他聽到自己哭。


    唐肆靜靜的躺在床上,指間微微的動了動,睫毛也都顫了顫。


    他知道宋意怎麽了,他也知道她會哭的多傷心多無助。


    可是他沒有辦法,說話說一個字,都感覺心肺都在被擠壓,疼痛到渾身神經都扯著頭皮。


    唿吸都快提不起力氣。


    他想,想去安慰,想去抱抱,想說好多話讓她不要傷心難過。


    但,他一件事兒都辦不到。


    男人的眼角,在燈光下,有什麽東西,緩緩流出。


    當,垂死掙紮的無力中,碰到了她最需要他的時候。


    ......


    幾個黑衣人看到宋意這個狀態出來,微微的皺了一下眉梢。


    但是也沒有上前,就是低頭在手機上,跟薄時衍匯報了一下現在的這個情況。


    宋意在浴室裏哭了很久,眼睛都哭腫了。


    她這輩子都沒有這麽哭過。


    那種壓抑難捱的情緒,那種不知所措的情緒,四麵八方,朝著她湧過來。


    是天都塌了的心緒,是世界都暗淡了的感覺,是一切都好像變得沒有了意義的感覺。


    可是她無能為力,總被壓抑著,想要爆發,想要發泄,卻找不到任何的宣泄源頭。


    也深知自己一定不能出事兒。


    這就是封閉難捱麽?這就是絕望麽?


    絕望到讓人窒息。


    唐肆一次又一次經曆的絕望黑暗,是這樣的感覺嗎......?


    宋意打開水龍頭,用水衝洗自己的臉。


    不,唐肆應該比這個更絕望。


    ......


    薄時衍再到來的時候,宋意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


    就是眼睛很腫。


    薄時衍頓了頓:“唐肆醒過了?”


    不然她不會哭成這樣。


    宋意是他見過堅韌性很強的女人了。


    沒有大吵大哭,沒有把情緒帶給他,沒有強製的讓他必須要救活唐肆,否則就會如何如何。


    “嗯。”


    薄時衍:“說什麽了?情況怎麽樣?”


    宋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不怎麽好。”


    “他說話似乎都用盡全身的力氣。特別累,也特別痛苦。”


    “有緩解的方法嗎?”


    宋意不想看著他那樣。


    薄時衍:“其實這樣的狀況是正常的,他身上很多傷,再加上,他是走迴來的,再加上毒性,他沒有力氣是正常的。”


    “他需要恢複,但因為這個病症,沒有案例,沒有情況,我不知道會恢複到哪種程度。”


    “我也不是這方麵專業研製的,他下一次醒來的時候,一定要喂他吃東西。”


    “他身體機能,是需要補充的。”薄時衍說:“還要一件事兒。”


    “唐肆的父母也知道這件事兒了,或許會來找你問知不知道唐肆在哪裏,你做好應對的準備。”


    “然後就是需要你拿定主意的事情。”薄時衍緩了緩語氣,一字一句的和宋意說:“唐肆現在身體狀況是這樣,有些事,就需要一個主心骨,需要一個人來拿定奪。”


    “第一件事就是,警局那邊怎麽交代,是實話實話,還是先隱瞞,如果說是隱瞞,那麽隱瞞的時間是多久?隱瞞那麽長時間,是因為什麽?”


    “你是唐肆他老婆,他要是後麵醒不來,這個事情就必須你來做定奪,做安排。”


    “第二個事情,唐肆要做什麽樣的治療,也需要你來拿主意。”


    “第三個事情,他家的公司....你應該清楚。”


    “後麵的話,還有一些事,我再具體給你擬出來,希望你都能考慮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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