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年紀太小,對死亡沒有概念。慢慢的,我後知後覺,那晚我居然在她的血泊裏醒來,會後怕,會噩夢。”


    宋意看著他,他臉上沒有什麽情緒,眼眸平靜,語氣也平靜。


    她唇瓣動了動,想說些什麽。


    唐肆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繼續道:“我以為他會養著我,會對我好,實際上他都不樂意我跟他姓,所以我跟我媽姓唐。”


    “我覺得沒關係,或許我生來不是一個被喜愛的孩子,我隻想活著,平靜的長大,我來到這個世上,總有我的意義。”


    “他對我一直不好,我四歲時,也就是我媽過世一年,他娶了新妻,帶著溫牧,溫牧隻比我小兩歲,我兩歲時,他就和別的女人又生了個兒子,隻是瞞得好而已。”


    “溫牧的到來,我的日子過得……”唐肆語氣輕輕的頓了頓,隻說了兩個字:“不好。”


    “吃、穿,任何,都是他剩下的。”唐肆笑:“是不是很可笑,明明他比我小,穿的我也得穿他的。”


    “那時候,我天天穿著不合身的小衣服去學校,性子孤僻,別的小朋友,把我當怪物。”


    “日子一直一個人這麽過,漸漸讓我覺得,我來這個世界,是一個不受歡迎的人。”


    “雖然我小,但或許我天生就是一身反骨,別人越踩我,我就越往上爬,我不信命。”


    “所以我會好好學東西,會看挺多書,期間隻要犯一個小錯,我會被打得傷痕累累,或許被打的原因,隻是因為我在吃飯時,發出了聲響。”


    宋意眉頭緊緊一擰,心越來越沉。


    可唐肆就像個平靜的講故事的人,沒有分毫難過的表情。


    唐肆繼續說:“我一年級時,溫牧把人推下樓,他說是我,他們都信。”


    “最後,我成了他們口中天生的惡魔。”


    “我覺得我要瘋了,我在這家待不下去,我去讀了軍事化的學校,每周迴一次,迴去總會吵鬧,關係很僵。”


    “十三四歲,我讀書,洗盤子,什麽賺錢的我都幹,我沒再花過他們一分錢。”


    “那時候,成績好,老師也喜歡,也沒多少人認識我,交了朋友,認識很多人,我知道我若是性子孤僻,會沒有朋友,沒有朋友就沒有出頭的渠道,所以從那時候起,開始談笑風生。”


    “為了融入他們,我會和他們學抽煙、喝酒、打架、逃課、不交作業,做了一個成績好的壞學生。”


    唐肆頓了頓,側目看向旁邊的宋意。


    他一雙桃花眸內染了笑,一眼撞得她渾身緊繃,緊張。


    男人沙啞性感的聲音鑽入她的耳裏:“但我不會學他們泡妞撩妹。”


    宋意怔了怔。


    隻聽他繼續說:“親情是每個人天生帶來的,都有的,都該珍惜,有親情,才會有其餘的,但我沒有。”


    “那時候,我眼裏隻有利益和利用,和他們玩兒,無非是想安穩的讀書,多個朋友,多條路。”


    “所以,泡妞撩妹在我這裏,是一個……”唐肆想了想詞匯:“是一個進化為夫妻且成為親情的感情,我不喜歡。”


    “我更不喜歡騙人感情。”


    說到這裏,唐肆又笑起來,問她:“但我沒想到做個壞學生,還挺招蜂引蝶的。”


    “宋意,女孩子,都會喜歡我這樣不著調不正經的痞子麽?”


    他很平靜,眉眼細致,歪著頭看她,唇邊染著笑,男人一雙深情的桃花眼,大抵因為這雙桃花眼,他每次看人,都讓人覺得像是一場纏綿的吻。


    明明是這樣的氛圍,宋意被他看得耳朵有些發熱。


    讀書時,在街頭倚在路燈下漫不經心抽煙的少年,身形修長,痞帥撩人,野性冷戾,卻會在看自己女朋友時滿目溫柔。


    哪個女孩子不會幻想?不會喜歡?


    宋意斂下眉目,抿唇:“是喜歡你的皮囊吧。”


    好看的皮囊,再加上過硬的實力,好的人品,三觀,誰都喜歡。


    痞壞的男人,帶著幾分野,幾分沉斂,最叫人欲罷不能。


    唐肆似乎聽到想要的答案,笑容更深:“是吧?我起初也這麽認為,長得好看的確有一些優勢,但這並不妨礙你仍舊會經曆灰暗的人生。”


    “在學校,聽過很多黑暗的案例,共情太強,會沉入其中,走不出來,共情太弱,不會成為一個好警察。所以得綜合得調整。”


    “漸漸進了部隊,那是第一次在教官帶領下去做任務,可我沒能迴來,我救了一個人,也因此被扣住,日子暗無天日,心理生理,都有折磨,最後跑出來,迴去部隊,又被部隊懲罰,他們說我胡說八道,說我逃兵。”


    唐肆笑了笑:“我無所謂了,反正不好聽,不入流的話我聽的最多。”


    “我找我活下來的意義,或許是保家衛國,為了那些剛剛出生不諳世事的孩子不經曆我這樣的童年黑暗。”


    “我拚命,不要命,特別累,漸漸的也當了隊長。”唐肆:“一兩年裏,刀山火海裏不要命的滾了數十遭,次次都是撿了一條命迴來,迎來了戰功累累,滿身殊榮,受人敬仰。”


    “我想,我找到了活著的意義了。”


    宋意看著他,語氣很小聲:“然後呢……”


    “然後……”唐肆語氣淡淡:“一次任務裏,這些陪我滿身殊榮的所有人都離開了我,隻剩一個。”


    宋意心髒一緊,血液都仿佛被凝固。


    而他沒有說具體的,隻是雲淡風輕的帶過,繼續說:“我和剩下的這個人,被安排去做臥底。”


    “他最後犧牲了。”


    “但行動仍在繼續,這個行動,隻有一個人知道,千鈞一發之際,我聯係他,但他……放棄了我。他舍棄我,就意味著沒人會相信我,意味著走投無路。”


    “我以為那次我會死了呢,命大,跑出來了。但他們不錄用我了。”唐肆垂下眉目,輕笑:“會覺得,我是敵方派來,且不幹淨。”


    唐肆當隊長,被很多人信任,那些人沒了,這是意外,他恨不得死的是自己。


    他學著信任別人,忠心耿耿,拋頭顱灑熱血,卻成了被舍棄的。


    臥底。


    光是這兩個字,都飽含了太多陰暗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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