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等四人又沿著山峰走下盆地處,下山時另有一番顛簸。


    到得平地,見前麵有一處隘口。


    隘口處建著高聳護牆,竟如兵家關隘一般有僧侶把守。


    城牆上可見多名弩手隱伏,神情戒備,隨時待命。


    林平之第一次親身見過這種冷兵器時代的武裝力量,震驚之餘又有些覺得新奇。


    同時想:“這般弩手齊列隊把守,隨時萬箭齊發,以笑傲世界裏的武學境界,便是絕世高手也難強衝入關。”


    蕊兒手緊緊抓住林平之的手,正微微顫抖。


    林震南夫婦也生出極大的恐懼之意,心想:“等會要是一言不合…”


    “這些僧兵要是把我們當成是歹人,那我們必定命喪於此了。”


    但既已曆經險阻到此,要說立馬調轉迴頭,也覺得心有不甘。


    林平之把心一橫,輕輕甩脫蕊兒的手,走近護牆,大聲喊道:


    “我們是福州福威鏢局林家的人,懇求入莆田少林寺參跪佛祖,禮拜諸位有道禪師。”


    “煩請諸位僧爺通報一二,放我們入關去吧。”


    林震南夫婦和蕊兒見林平之這麽直截了當,都捏了一把汗。


    但他們也不知道除此還有什麽更好辦法。


    所以也隻好走到林平之身旁。


    雖然知道倘若城牆上頭的弩手放箭,他們在旁隻不過徒增屍體。


    但總歸不能讓林平之一人涉險。


    林平之喊完話之後,隘口處走出一僧人來,麵相倒是慈善祥和。


    他緩緩開口道:“我們莆田少林寺一向少與世俗打交道,不接待遊人旅客。”


    “施主們如要禮佛向善,可去山上其他寺廟參拜。”


    林平之幾人對視一眼,均覺又喜又憂。


    喜的是這兒果然是南少林所在,瞧這守衛森嚴的架勢,青城派絕不敢過來造次。


    憂的自然是這僧人雖然言語客氣溫和,可顯然沒有接待他們的意思。


    林平之說道:“這位大師,實不相瞞,我們福威鏢局林家也算是武林一脈。”


    “此來即有求佛之心,也是想以江湖上的這層身份,拜會南少林這武林大派。”


    他武俠書看得多,倒知道武林中人有武林中人的規矩。


    擺明了身份以江湖禮數求見,對方便不好推卻。


    那僧人聽他再說到福威鏢局時,表情有些細微變化。


    說道:“福威鏢局林家…”


    “辟邪劍法是否你們家傳劍法?”


    林平之心中暗想這辟邪劍法果然天下聞名。


    一邊說道:“辟邪劍法正是在下曾祖父遠圖公當年創下的,又傳給子孫後人。”


    那僧人點點頭,道:“既然是武林同道,那我便去通報一下寺內諸位師長。”


    “有勞幾位在旁邊那棵大榕樹下的小椅上稍坐片刻,等我迴話。”


    林平之等順他目光看去,果然看到旁邊有棵參天大榕樹,樹蔭下擺著若幹石椅。


    其時正是春末初夏,又逢午後,酷日當空,天氣炎熱。


    可以在樹下乘涼安坐,對於這逃命奔波幾天的四人來說算是美事一樁了。


    所以雖然石椅簡陋,他們也不介意,朝那僧人行禮道謝之後,便坐在一旁等候。


    過了盞茶功夫,那僧人去而複返,同行的還有一灰衣僧人。


    這灰衣僧人看起來約莫二十來歲,臉上瘦削無肉,生出一種刻薄麵相。


    他生相不討喜,臉上也是帶著不善神情,率先開口道:“那邊幾個便是什麽林家還是木家的人嗎?”


    林平之見他如此張狂,出言又不遜,忍不住便要反唇相譏。


    林震南忙拍了拍兒子肩膀,站起身來,拱手道:“我們便是福威鏢局林家來的人。”


    接著說了己方四人的名字,又問道:“請問高僧法號?”


    麵色不善的灰衣僧人仰頭哼了一聲,卻並不答。


    顯然意思是你們還不配問我名號。


    先前傳話的僧人忙圓場道:“林總鏢頭,這位是我師弟廣明。”


    “他是當世我寺第二代高僧普陀禪師的親傳弟子。”


    “普陀禪師知曉福威鏢局貴客來我莆田少林寺,殊為欣喜。”


    “所以讓廣明師弟代他出來見過幾位,傳他迴話。”


    林震南等聽他說的緩和,大為高興。


    心想這普陀禪師既然讓親傳弟子出來見我們,那麽想來入寺一事或許機會很大。


    四人便都看向那灰衣僧廣明,聽他傳普陀禪師迴話。


    廣明臉上極少的一點肉橫跳兩下,更顯露出兇相。


    他又冷哼兩聲,這才說道:


    “我師父的意思是,我代他出來見過了你們林家還是木家的人,便算我們盡了江湖之禮。”


    “便是武當、丐幫、五嶽劍派的前輩高手想來拜訪我們莆田少林寺…”


    “也得先下了禮帖,待我們迴允後才得入內。”


    “你們什麽福威鏢局,我可從沒聽說過。”


    “這便趕緊走遠些,不要讓外人看見,說我們莆田少林寺的人什麽臭魚爛蝦都委身結交。”


    說完,廣明即反身迴入隘口,一邊吐口唾沫,自言自語道:


    “真是不知輕重,一個臭走鏢的也敢來求見我寺高僧。”


    “還累我大熱天跑老遠出來代師迴話,呸。”


    雖是自言自語,語音卻恰好傳入眾人耳中。


    顯然是他毫無顧忌的故意大聲說出,讓眾人聽見。


    林平之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登時大怒,忍不住就想抽出長劍,趕上去刺這臭和尚兩劍。


    蕊兒善解人意的握住了他的手,柔聲道:“公子,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咱們不和這惡僧一般見識。”


    先前那麵善僧人亦沒想到自己師弟會如此當麵傷人,尷尬一笑。


    “諸位,實在不好意思,我這師弟自小天賦卓絕,深得本門師尊喜愛,所以性子直率。”


    “普陀禪師沒有輕看諸位的意思,隻是我寺確實輕易不接見外客,還請諸位諒解。”


    四人麵麵相覷,均知道那普陀禪師原話自然不會像那廣明和尚一樣刻薄。


    但想來其實也差不多,顯然沒有讓他們入寺的意思。


    就更別提肯讓他們住下,暫避一段時日了。


    林震南搖了搖頭,他其實早已料到了這種局麵。


    畢竟他給四川的青城、峨眉等武林大派常年送禮,也難以攀上關係。


    至於五嶽劍派這種更高一層的劍派,他自知不配結交,連禮都不敢送。


    瞧這莆田少林寺的聲勢,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派的分支下院。


    又怎麽會瞧得起福威鏢局?


    林震南搖搖頭,心裏慘淡,便想讓眾人離開,另覓他地藏身。


    然而隻聽見這時候林平之淡淡朝那麵善僧人說道:


    “大師,煩請您再去通報一次,我曾祖父遠圖公是從你們莆田少林寺還俗出去的。”


    “他還俗前,法號渡遠,是你們紅葉禪師的得意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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