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粹的金色之下,慢慢地有一絲墨色滲出來,微不可察,卻仿佛白玉摻了雜質。


    賀暉觸電般把手收迴來,背對著眾人,沉默地蹲在那裏,看不清表情。


    司黎手指微動,無人察覺到,有一絲血色流光化入池中,阻止了墨色的蔓延。


    司黎探究的視線落到賀暉身上,賀暉卻仿若未覺,溫和笑著從師兄手裏接過玉牌。


    另外幾位師兄即便本已身列內門,也難掩眼中的豔羨。


    外門弟子上萬人,入內門者卻是寥寥。


    他們這些人,最少也熬了幾百年才堪堪進入內門。


    且內門弟子本就不多,賀暉直入內門,於他們而言,可比一步登天。


    賀暉神情自若,謝過師兄後,便自行前往授儀閣領取自己的道袍、書籍和其他用品。


    內門弟子有自己的洞府,相關的指引都會顯示在玉牌。


    司黎一路跟著他,神色莫測。


    賀暉也無意解釋自己的血脈,自顧自收拾自己的東西,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和司黎交談。


    隻不過......


    路過一個亭子的時候,司黎突然停下來,換了個方向。


    賀暉停下來看了她一眼,又抬頭看了看上麵的亭子。


    欄杆上倚著一個男子。


    一襲黑衣勁裝,長發及膝,背影看去,身姿挺拔,氣度不凡。


    司黎正順著台階慢慢往上飄。


    賀暉手指下意識地摸了下耳垂,才收迴視線,低頭自己的洞府走。


    ......


    司黎上了亭子。


    她看到了一個熟人。


    這個世界靈力很濃,原主的精神力同樣也很強,畢竟是曾經被稱為尊神的人,即使不是真神,但也離神隻有一步之遙。


    司黎在融合靈魂的時候,就感覺到了靈魂和身體的契合。正常來說,融入半神的身體,絕對不會那麽容易,一定會遭到嚴重的反噬,可她卻感覺十分輕易,而且自己繼承記憶,愛憎都很鮮明,那些記憶裏的畫麵仿佛就在昨日,是她真正經曆過的一樣。


    司黎心裏隱隱有了一個猜測,不過……還需要驗證。畢竟——她對自己的過去完全沒有記憶嘛。


    看到前麵那人,司黎意味難明地笑了下,往前飄了飄,還沒飄到那人身前,那人突然轉身,嚇得司黎居然很輕微地僵了下,停在原地沒動。


    她感覺那人的視線緊緊釘在自己身上,極具壓迫力。


    不過司黎並不會被這眼神嚇到,眼裏甚至還出現了點玩味。


    玉衡在幹什麽啊?


    嚇她一跳。


    不過......


    就算是玉衡他們,也是絕對不可能發現她的。


    果然,對方的視線停了一會兒,慢慢開始往後,往其他地方掃,麵帶疑惑。


    四麵看了一會兒,什麽都沒有發現以後,玉衡又有點失神,眼神落寞,周身透著濃重的悲傷。


    長相精致到挑不出一點錯的男子,神情間流出一絲脆弱的時候,經常讓人無法抗拒的憐惜。


    更不要說這人是望神山高高在上的玉衡長老。


    可是司黎並沒有絲毫心軟。


    甚至因為看到了故人,心裏騰起無盡的惡意。


    洶湧翻騰,似烈火岩漿,狠狠撞到石壁上,帶著毀滅一切的狠意。


    敢背叛她,她必定要......


    “殿下......”


    柔和、帶著哽咽的嗓音落到風裏,瞬間飄散,又砸在人心裏。


    ......


    賀暉獨自坐在洞府,入門必備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洞府也已打掃幹淨。


    他正坐在收拾好的石床上,眸子微闔,手指摩挲著藏在發絲下,赤紅色的耳釘。


    頓了一會兒,他將耳釘摘下來。


    此時,它正散發著幽幽血紅的光。


    封血釘。


    他曾祖父留給他的法器。


    從剛出生,這枚封血釘就被戴在耳垂上。


    這麽多年來,它沒有任何反應。


    久到賀暉已經把它當做一個普通的飾品時,它突然醒了。


    就在今天把血滴進池子的時候,耳垂突然滾燙,整個耳垂,突然感到一種尖銳的疼痛。


    若不是他死死咬牙忍住,怕是要當場痛到跪下去。


    冷汗當即就浸透了他整個後背。


    不過,那種疼痛很快就消失。


    幾乎是他一收手,那種疼痛就開始蟄伏下去。


    賀暉垂頭看著掌心的封血釘,眉頭緊皺。


    外麵突然出現一絲波動,賀暉趕緊把封血釘重新戴上去。


    抬頭看去的時候,司黎已經穿過了他洞府外自帶的結界,悠然地飄了進來。


    賀暉眸色一暗。


    望神山的所有結界,都是與守山結界相通的。


    守山結界,人神鬼魔皆不可逃。


    他還沒有像司黎開放結界,可司黎已經進來了。


    而且,看起來毫不費力。


    她能輕易地穿過自己洞府的結界,也就是說......


    整個望神山的結界,對她來說,亦如無物。


    整個望神山,於她而言,如入無人之境。


    司黎......


    她到底是誰......


    “賀暉。”


    “嗯?”


    賀暉猛地驚醒,急忙迴答。


    “何事?”


    司黎坐到他旁邊,似乎在思考什麽。


    “你去幫我查一件事。”


    賀暉小心地問:“什麽事?”


    司黎摸了摸下巴,自顧自地道:“這守山結界,他們是怎麽維持的呢?”


    賀暉心漏了一拍,整個人有些緊張。


    “什麽?”


    司黎又道:“算了,這個估計你也查不到。等你去聽授課的時候,幫我問問那些弟子,望神山尊主隕落以後,這三百年都發生了什麽。”


    賀暉點頭答應,心下複雜。


    他有無數猜測,可是每一種都太天方夜譚,他不敢相信,也無法深想。


    司黎“嘖”了一聲,又起身,準備出去。


    賀暉趕緊問:“你去哪裏?”


    司黎頭也沒迴道:“等不了了,我得出去探探。”


    賀暉沒再出聲,隻是盯著洞府外麵那個又被隨意穿過的結界出神。


    ......


    司黎在望神山四處遊蕩。


    以前她在望神山的時候,一直都待在後山的禁地。


    望神山真正立派以後,所有的事就全交給了花燃。


    因為外界一直都以為望神山尊主——天下唯一的神,是一位風華無雙的公子。


    她也不好出去敗壞自己的形象。


    反正有七位長老跟她玩,她也不無聊。


    其實,當初望神山尊主的形象,並不是他們自己說出去的。


    不知道什麽時候,坊間就有這樣的傳聞,越傳越神。


    而且,外界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隻以望神山尊主尊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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