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為此感到心情愉快,可一陣過後,忽然又煩悶起來。


    他故意表現出自己的一部分本性,就是想讓這個膚淺的小老鼠明白,她對“安布羅斯”這個人產生的好感不過是因為那一層虛假的麵具,等她認清了“安布羅斯”的真麵目,就會發現自己以貌取人會有多麽荒謬!


    但看著塞西爾真如自己猜測的那樣,對自己產生了疏遠的跡象,他心中沒輕鬆多久,就又猝不及防地陷入了煩躁。


    這個三心二意的小老鼠,不久前還像個小蕩-貨一樣大膽地引誘著他,現在隻是被他稍稍嚇了一下,就又“咻”地一下縮了迴去,她的這份好感未免也太廉價了!


    安布羅斯:“……”


    安布羅斯的心態崩了。


    他們從安格山脈迴到西米教廷中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擦亮了,地平線上露出光暗交界處混雜而成的一抹沉鬱蒼藍。


    經過一晚的奔波勞累,雖然戰鬥並不激烈,但一夜沒有合眼,眾人精神上也會不可避免地產生疲憊感。


    所以他們決定在西米教廷中稍稍修整一天,第二天再返迴希斐爾。


    因為昨晚一夜未睡,所以沐言今夜睡得的很早,當播撒金輝的太陽沉入大地,天色徹底轉暗後,她就已經和衣躺在了床榻上。


    不僅是她,為了明早的迴程,這夜大家都睡得很早。


    而這最後一夜,在西米教廷中經曆了整整三個風平浪靜的夜晚後,沐言終於又受到了血精靈的夜襲。


    因為這一次知道對方就是自己這一世自己要找的人,所以在血精靈來到她床前的時候,沐言連反抗都懶得反抗,任憑血精靈用冰涼的指節在自己臉上曖昧地滑來滑去。


    她對象今天表現得怪怪的,沐言稍微有一點擔心。


    聯係對方那種反複無常、古裏古怪的脾氣,她十分合情合理地懷疑血精靈可能有著一些精神上的問題。


    說不定還有精神分裂症之類的病症。


    她還是對這個對象多關愛一些吧。


    血精靈微微皺了皺眉,用手掌掐住了沐言滑嫩的臉頰,強迫她和自己視線相對。


    那一雙黑瞳顯得很平靜,就那樣看著他,沒有流露出任何激烈的情緒,他恍然間仿佛感覺自己在那雙漆黑而純粹的眼瞳中看到了一絲不甚明顯的黯淡。


    這位光明聖女今天是怎麽迴事,明明上一次見麵時還一副抗拒的模樣,今天怎麽就表現得無動於衷、一副生無可戀的姿態?


    難道是今天“安布羅斯”表現出的本性讓她受到的打擊太大?


    也是,塞西爾在整個迴程的過程中都表現得心不在焉,怎麽看都是心情不好的模樣。


    在這一瞬間,他忽然對自己今天在衝動之下做出的事產生了少許後悔之意。


    據他所知,這位光明聖女之前將所有的忠誠都獻給了光明女神,感情生活一片空白,雖然身體裏被種下了代表著淫-亂的“厄洛斯的祝福”,但他卻可以感覺到至今塞西爾處女之身仍在。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安布羅斯”應該……是塞西爾第一個喜歡的人。


    雖然對方對這份表達得過於大膽,但那也許是因為沒有相關的經驗,所以隻能笨拙地模仿著自己聽聞過的粗劣手段,對他表示愛意。


    想起昨晚塞西爾握著自己的手臂笨噠噠地向他示好的樣子,他的心不知怎麽地就忽然軟了下來。


    也許塞西爾的好感來得迅速又膚淺,但無論如何,那一份好感都是純粹而美好的,他並不該用那麽粗暴的手段將它扼殺在剛露出一個小尖尖的時候。


    現在想想,他那一口飛醋吃得實在是有些離譜,除了眼瞳的顏色不一樣外,他本來的容貌也和“安布羅斯”沒有區別,所以塞西爾喜愛的,歸根結底還是他本人。


    追求美好的事物本來就是所有生物的天性,容貌是他天生的優勢,他應當好好利用這個優勢,而不是為了一些並不重要的理由厭棄它。


    血精靈擼清了這其中的邏輯,準備明天就開始彌補自己犯下的致命錯誤。


    既然塞西爾曾經對“安布羅斯”有過好感,那麽隻要他表現得溫柔一些,應該就能重新贏得這個小老鼠的心吧?


    從這裏返迴希斐爾至少也需要三天的時間,他覺得自己很有希望在這三天中重新讓小老鼠迴心轉意。


    雖然他在這莫測的感情上也沒什麽經驗,不過他的優點之一就是擅長將理論運用於實踐當中。


    這樣想著,他伸手將今天顯得異常沒精神的光明聖女從床上扶了起來,在她開始掙紮前掐住她的下頜,將一個用銀色三角錐形小瓶子撐著的液體灌倒了她口中。


    ——這是從精靈聖池中取來的一小瓶池水,聖池水有很強的淨化作用,這一小瓶雖然沒辦法完全將塞西爾體內的“厄洛斯的饋贈”驅逐出體內,但也能令“厄洛斯的饋贈”時光迴溯,迴到尚未被喚醒的狀態,並且將它和塞西爾隔開,暫時保證塞西爾的安全。


    他為了精靈族在德蘭帝國臥底了整整二十年,為精靈族提供了不知道多少情報,向族中索要這點聖水的權利還是有的。


    解決了中央教廷這邊的事之後,他就可以帶著塞西爾迴到精靈族,進入聖池中,將那顆種子徹底從她體內拔除。


    雖然想也不用想那些同族們會為此鬧得多厲害,但他幾乎可以肯定精靈女王不會拒絕他這個大功臣的要求的——那才是他唯一需要關心的。


    到了那個時候,塞西爾一定已經深深愛上他了,他再向塞西爾坦白自己精靈的身份,哪怕是看在自己容貌的份上,那隻隻會看臉的膚淺的小老鼠一定會輕易地屈從於他的。


    這簡直是完美的發展。


    沐言被灌完一瓶不明液體後,形式性地張口問道:“你喂給了我什麽?”


    那股水流一下肚,她就感覺到左腰被種下了“厄洛斯的饋贈”的地方一陣麻癢,不過短短數秒後,那種感覺就完全消失了。


    能對她身體中的那顆種子產生作用,再聯係血精靈的身份,剛剛對象給他喝的難道是精靈聖池中的池水?


    心情極好的血精靈忍不住惡劣地想要逗弄他,他壓低聲音,用陰森的聲線戲謔道:“是個好東西,你要不要感謝一下我?尊敬的聖女閣下,不如在我這醜陋的麵容上留下您唇瓣的印跡吧。”


    這話說得挺神經質的,確實不像正常人能說出來的話。


    沐言猶豫了一下,本著要盡量關愛一個可能有精神疾病的對象的原則,還是伸長脖子在他臉上輕輕吻了一下。


    血精靈:“……”


    難道她這麽快就徹底地放下了安布羅斯,轉而對上一次見麵還厭惡無比的醜惡襲擊者產生了好感?


    ——這才幾個小時?


    這隻!


    花心的!


    小老鼠!


    血精靈的心態也崩了。


    沐言陷入了沉思。


    一個吻下去,血精靈不僅沒有如她所想的那樣高興地翹起尾巴,那對血瞳反而變得更加陰沉,這讓沐言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的氣息。


    ——那其中包含的可絕不是什麽正麵情緒。


    果然,血精靈沉默許久,伸手在自己剛剛被聖女柔軟唇瓣吻到的地方觸碰了兩下,忽然咧開了咧嘴,反問道:“聖女閣下,您就這麽相信我這樣一個不知底細的襲擊者嗎?”


    血精靈的嘴角雖然是咧開的,但他猩紅的眼底一片冰寒,這顯然隻是一個虛偽的浮於表麵的假笑。


    “……”沐言的視線左右遊移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接話。


    血精靈的反應實在是不太正常,她現在摸不清血精靈的心理,有些擔憂自己隨便一句話再把對象逼的更神經病。


    血精靈見她不接話,又表麵上看起來十分平靜地問:“您喜歡我?”


    沐言:“……”


    總覺得以血精靈這個狀態,他不管迴答“喜歡”還是“不喜歡”,都是錯……


    她當初並沒有選修過心理學,根本不知道怎麽應付這種心理扭曲的問題兒童好嗎!


    所以沐言堅信多說多錯的原則,選擇暫時拒絕和這個神經病交流。


    而血精靈眼裏,她的反應卻實在是使人惱火。


    這隻小老鼠左看右看,漆黑纖長的眼睫顫啊顫,嘴角緊張地微微抿著,就是不肯迴答他的問題,顯然是心虛了。


    她心虛什麽?


    難道是因為——被自己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心中的想法?


    真是一隻花心而濫情的小老鼠,叫人恨得想將她咬碎了直接吞進肚子裏,再也不能惹人生氣。


    他從前怎麽就從沒有發現過這位光明聖女的本性呢?


    血精靈這樣想著,用一隻手輕而易舉地鉗住光明聖女有些瘦削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看向自己。


    然後他伸出另一隻手,用月色下顯得蒼白無比的指尖撥弄著聖女的稍稍有些卷翹的睫毛,玩夠了之後,還隔著一層薄薄的眼皮,惡劣地在她眼球上揉弄按壓,將她弄得眼睫亂眨,漆黑的眼瞳變得濕潤,就連眼角也狼狽地沁出了水汽。


    人的眼球是全身最脆弱的部位之一,即使沐言內心清楚地知道血精靈並不會真的傷害她,但出於生物的本能,沐言還是控製不地將身體不斷往後縮,想擺脫這種被動的境地。


    見她這幅模樣,血精靈似乎是低低地哼笑了一聲,鉗住她下巴的手微微鬆開了一些,然後在她快要從他的鉗製中退走的時候,又猛然用力將快逃出他掌心的光明聖女扯迴來,俯身粗暴地在她唇瓣上啃咬。


    他放任了這隻小老鼠在外麵蹦躂了那麽久,現在“厄洛斯的饋贈”已經被他暫時封印,他要開始收迴自己應得的利息了。


    無論這位花心的聖女殿下有著什麽小心思,她都已經不可能逃出他的掌心了。


    血精靈顯然是經驗不足,在和人接吻的技巧上一概不通,隻會遵循自己體內獸性的本能,不斷地撕扯著獵物的唇瓣,力道大得像是想把人拆吃入腹一樣。


    沒一會兒,光明聖女的唇瓣就被他啃噬得紅腫了起來,原本顏色淺淡而粉嫩的兩片唇也變得豔紅,像是再輕輕地啃幾下,就會滴出血一般。


    光明聖女的體力果然如他所知的那樣差勁至極,隻是被人堵住了口唇短短幾分鍾,被放開後就隻能張著嘴氣促地喘氣了,白皙的兩頰泛起淺淡的粉色,他指尖接觸到的皮膚也是一片滾燙。


    聖女口中柔軟而鮮紅的小舌隨著她喘氣的動作在齒縫中若隱若現,不斷引誘者獵食者的食欲,血精靈盯著看了幾秒,就果斷地再次俯身,目標明確地捉住了那隻小舌好好調戲了一番。


    這一次,他像是無師自通了一般,不僅動作嫻熟了許多,空著的那隻手也搭上了聖女的肩膀,強迫她將身體貼近自己。


    結束後,血精靈再次咧開嘴,看著光明聖女已經徹底燒紅的臉頰,像位紳士一般,極有禮貌地詢問她事後感想:“喜歡我這樣對你嗎?”


    這一次的笑容不再是假笑,沐言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興奮之意。


    沐言:“……”


    她拒絕迴答這個問題。


    並且強烈地懷疑她這個對象需要治療。


    血精靈這一次倒是不在意她的沉默,伸手在她腰肢窩處捏了捏。


    沐言身體一僵……


    然後她忽然想到,自己身體中還有一個不能聞到情-欲氣息的種子,現在怎麽一點兒沒動靜了?


    精靈聖水的效果那麽好?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詢問這些事情的好時機,況且,由於塞西爾這具常年修身禁欲所以異常敏感的身體,她很快也沒有精力再去思考這些了。


    恍惚間,她聽見血精靈聲音沙啞地向他問道:“聖女閣下,您為什麽不向聖騎士團團長求救呢?”


    在那一瞬間,沐言忽然感覺自己似乎摸到了一點兒血精靈的思維模式。


    不過,她仍舊謹慎地選擇了保持沉默。


    血精靈見她今晚似乎是要打定主意不再開口,便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繼續自己的動作。


    ……


    門外,漆黑的夜色中除了聖騎士換班時造成的一些細微的腳步聲外,一片靜謐,再也聽不到別的動靜。


    這些忠於職守的聖騎士們在房前輪流守衛著光明聖女的安全,卻絲毫沒能發現此時房中的異樣。


    第二天清晨,他們最後收拾了一番,終於踏上了迴程的路。


    在他們離開之前,西米小鎮上的所有民眾都自覺地聚集到教廷外,為他們送別。


    他們是在安格山脈那隻高級魔獸被擊殺的第二天才從老主教那裏得知了這個危險的存在,在後怕的同時,更是對將它殺死的聖女一行人充滿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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