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路上走了許久,也沒有找到可以落腳的地方。


    如今,和尚在一旁的樹下打坐休息,反倒是安顏躲在石頭後麵打著瞌睡。


    男人睜開眼睛,也知道,路途奔波,恐怕已經累壞少女,哪怕少女不過是個魂靈,可是從佛光寺下來,就已經與人無異。


    今天,還是要找個客棧落下腳。


    好久,石頭旁的少女睜開惺忪的睡眼,才知道自己又不小心睡著了。


    而聽到動靜的和尚也睜開眼睛,起身。


    女孩兒起身,撲落身上沾染的泥土,和尚白色的衣角擦過自己,慢悠悠向前走著。


    女孩兒緊追其後。


    這邊再向西走就要走到荒漠中,安顏看著兩人都沒帶水,不禁有些擔憂,拉了拉和尚的衣角。


    “和尚,我看這荒漠挺大的,我們應該準備些再進去。”


    和尚看了看眼前的荒漠,如今正是日光正足之際,荒漠的砂石被照射的滾燙,在日光的反射下散發著滾滾熱氣,看起來溫度不低。


    這是和尚給的評價。


    “姑娘的準備是指什麽?”


    “比如水啊,吃的啊。”雖然他們路上喝的也少,吃的也少,但是安顏對此總有些欲望,也算是奇怪。


    和尚卻隻當作她前世是個人的緣故,所以死去的魂魄依舊需要這些,但是還是出言相道。


    “你我並不需要。”


    這倒也是,她如今隻是個桃妖,而和尚向來不需要這些。


    安顏也隻好不再糾結,隨著和尚進到了荒漠中,隨著路程的推移,二人離遠了身後的綠蔭。


    越是向深處走,溫度越高,那熱氣不斷烘烤在兩個人身上。


    安顏的粉色裏衣已經出現了點滴汗漬,女孩兒抬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和尚。


    男人還是那般清冷,絲毫沒有受到影響,而且看著他那一身白衣,就如酷暑下的冰雪。


    女孩兒不禁靠向和尚,好像這樣就能減少來自太陽的烘烤。


    感受到了女孩兒的靠近,風放慢了步伐,看著身旁臉上已經被烘烤的女孩兒,和尚心底多少有些歉意。


    他也不曾預料,已經是魂體的安顏,越來越有了人的特征,而原因,自己還不知道。


    都說人的執念越深,牽絆越多,在人世的痕跡也越重。那麽,她前世今生都想執著的究竟是什麽呢?


    如今不可能很快走完這片荒漠,看來二人也隻好在這裏落腳了,終是要委屈她了。


    走了好久,都隻是無邊的沙石,無邊的,帶來一絲煩躁,如今日頭正盛,萬裏無雲,隻有天上掛著的一輪豔陽。


    安顏心中抑鬱不已,緩緩歎了口氣,那唿吸中都夾雜著滾燙的熱浪。


    二人已經走了好久,女孩兒越來越萎靡,和尚擔憂的看了一眼。


    女孩兒才抬頭說了一句,和尚我熱。


    的確,女孩兒嬌嫩的臉頰已經被汗濕,鬢角的發梢還在流淌著汗水。


    女孩兒雙眼朦朧,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己,和尚心底微微歎了口氣。


    被她這模樣逗笑了,伸出手來。“牽著我吧。”


    那被攏在袖子裏的手終於不止單單握著那把紙傘,而是伸向了女孩兒。


    安顏看到遞在手邊的手,開心的笑了,一如那時,男人從床榻下來,掀開紗幔時展露的笑臉。


    兩隻手牽上,女孩兒的手也被隱藏在和尚的衣袖處。


    是冰冷舒服的觸感,被炎熱煩躁的心也隱隱舒緩。


    可是,也在那一時刻,有什麽話隱隱從安顏耳邊傳來。


    “姑娘,男女授受不親,還是離貧僧遠些為好。”


    那聲音像是從洪流的一端傳來。


    安顏的笑容撤下,心口傳來一陣刺痛。


    說的是自己嗎?


    可是,和尚沒有拒絕自己……


    那被和尚牽著的手,打破了那突如其來的話語。


    女孩兒的心也迴歸了平靜。


    那話像是被吹落的碎沙,幾次間就尋不到蹤跡,又被遺落。


    反倒是和尚在女孩兒的手伸過來的時候,被她身上的溫度灼燒了一刻,複又迴歸了之前的溫度。


    兩個人又向前走去,豔陽高掛,地上石壁投下陰影,分不清西行下,二人身後是他們的影子,還是石壁的影子虛虛的,猜的不真切。


    尤其男人腳下的影子,像個人形,然而手裏沒有那把紙傘。


    豔陽總算垂下,夕陽晃照了最後一瞬,留下最後一刻的色彩。


    印染在二人身上的眼色也逐漸褪去。


    接著,天空不知從哪裏飄來無數的雲,層層疊加在這片荒漠的上空,月亮也孤零零的跑了出來。


    溫度也逐漸降了下來,和尚順勢鬆開了手。女孩兒心底的燥熱總算是隨著下降的溫度消失。


    而忽略了被人鬆開的手,反倒是和尚看著女孩兒沒有在意的樣子,垂頭隱晦的看了一眼那方才還被握在手裏的手。


    如今隻留下桃花的香氣,不知為何,男人的袖口也怏怏的垂下。


    密布的雲終於把月亮的輪廓也遮住了,隻有稀薄的月光從雲層中透露一絲。


    天空的眼色很亮,朦朧的月色透過雲層像是被點綴下來的星辰。


    可惜,下空的荒漠已經看不到眼色,隻有大概的輪廓。


    安顏和和尚看不清前方的路,便找了一塊兒巨石行程的遮擋坐下休息。


    本來還被曬得滾燙的石子如今已經冰涼,整個荒漠又像是染上了寒冬的氣息。


    安顏不禁離和尚遠了些,因為和尚身上的涼意與這荒漠不差分毫。


    就像佛光寺的偏院,寒冬之際和尚打坐念經。


    看著依靠在一旁的安顏,和尚把紙傘放到身旁又開始打坐。


    深夜越來越冷,空氣間都是潮濕的冷氣,有冷凝的水珠開始附著在石壁上,又沿著石壁的紋路緩緩滑下。


    夜空下,男人睜開眼眸,那雙黝黑的瞳孔看著抱膝蹙眉的女孩兒,將外袍脫下,白色的外衫扣到了女孩兒身上。


    睡夢中,女孩兒聞到了清冷的書墨香,很熟悉,又很疏遠。


    那裏,安顏看到一個風沙吹過袈裟的衣角,一旁的粉衣夾雜在風沙中。


    後來,粉衣向前幾步,那周身的失落。


    女孩兒在衣衫扣到身上的時候,體溫漸漸迴升,可是凝聚在眉心的褶皺卻沒有散去。


    風不禁伸手觸碰,卻在女孩兒眼前輕顫的睫毛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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