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村委會路上吳鎮長旁敲側擊問牛雲芳對分家有何要求。


    牛雲芳老老實實答,樓房包括別的她都不要,隻希望拿迴屬於她和女兒的撫恤金。


    樓房就當給兩個老人養老住,並保證以後該她盡的孝一樣不少。


    吳鎮長對她觀感愈發好,這才是烈士家屬應具備的品質嘛。


    範老爺子聽聞大兒媳執意要分家,眼裏波雲詭譎翻湧,無比震驚。


    備受打擊。


    最近是怎麽了,一個二個紮堆起妖蛾子,偏偏鬧妖的人平日裏謙順服從,在家裏喘氣兒都不敢太大聲,範老爺子如何不震驚。


    家有妖孽啊!


    祖墳風水莫不是壞了……


    範璞渝麵沉如水,黑漆漆的有些滲人。


    眼神落在錦離身上停頓了幾秒看向大嫂,憤然不已。


    不用說,賤婦攛掇大嫂鬧分家。


    大嫂嫁進範家十餘年,素來老實本分,大哥走了三年,從未露出再嫁或分家的意思。


    這些年,唯一與家裏起過的一次爭執,也是因為小花讀書的事。


    範母滿臉戾氣,恨毒了錦離:“災星,害我兒不夠,攛掇你嫂子與我們離心分家,我們範家上輩子造了什麽孽噢,招了個大黴星進門,害得範家破人亡。”


    錦離垂下頭唇角微微上揚,相信我,你下輩子一定會比這輩子還不如呢,一輩子又一輩子積累的業障相加,過兩世怕是要入畜道沒跑。


    無論範家人怎麽反對,範老爺子甚至破天荒第一次對大兒媳婦低下了高貴的頭顱,好言規勸,牛雲芳依然鐵了心不鬆口。


    她是老實,但人不笨,加上錦離洗腦功夫曆來霸道,抓住她最在意的小花分析利弊,展望美好未來,牛雲芳豁然發現羊腸小道旁邊竟有一條陽光大道。


    為了女兒,豁出去了!


    這些年她沒有怨言嗎?


    不是的,她怨,怨範家人偏心,怨自己不爭氣,怨自己命苦……


    隻不過因為沒有底氣靠山,所有隻能一味的忍,為了女兒也必須忍。


    在沒有與錦離結盟之前,她做夢都不敢想有一天能由自己掌控丈夫的撫恤金。


    她深知,若錯過了這次機會,她和小花永遠爬不上深淵,而她的小花最後會走上她的老路,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遇到一個類似範母那般苛刻惡毒的婆母。


    以前她沒考慮那麽遠,弟妹一句話驚醒夢中人。


    是呀,日後小花長大,婚事由不得她做主,範家會幫小花挑一個好夫婿嗎,不會的,他們隻會在意對方彩禮夠不夠豐厚……


    哪怕對方是個瘸子麻子,品質卑劣……這些通通不在範家考慮範圍之內。


    分家折騰了一下午,期間的吵鬧掰扯揭過不提。


    最後,牛雲芳拿到九萬塊現金,家中一應糧食物件一樣不取,樓房後麵剩了兩間土胚房沒拆,分到了倆母女頭上。


    原本撫恤金分攤下來,到手應該是九萬八,但牛雲芳到底沒經過什麽大事,缺乏談判技巧,中途說漏了一句話,說樓房她不要,當是兒子兒媳孝敬兩老的。


    結果範母揪著那句話不放,既然你說樓房孝敬公婆,建樓房花了將近四萬,撫恤金分成五份,樓房建資理應分攤成五份,硬是扣掉了八千。


    大頭保不住了,摳點蠅頭小利也是好的。


    能拿到九萬塊,已經大大超出牛雲芳預期,扣八千就扣八千吧,那麽大一筆錢握自己手裏,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分好家,公安帶走了灌錦離農藥的範璞渝。


    臨走前,吳鎮長頗具深意地看了錦離一眼。


    一整天,婦女顯得尤為安靜,全程低著頭極少說話,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與昨天那個跪在鎮.政府門口大喊人民公仆為我做主的婦人判若兩人。


    轉念一想,許是昨晚嚇狠了。


    但吳鎮長依然覺著有些怪異,婦人居然從頭到尾不提離婚這茬,按理說夫家一家子都對她起了殺心,這日子還能過下去?


    心該有多大!


    錦離餘光掃到吳鎮長意味深長的眼神假裝沒看見,心裏大概知道他在想什麽。


    離婚?


    當然要離,不到最佳時機而已。


    離婚和放範璞渝出來,如今都是手裏的籌碼,在恰當的時機裏籌碼秒變現鈔。


    創業資金必須來路清明,堂堂正正,讓人挑不出錯處。


    說到這裏,錦離其實是有私心的,的確想走點捷徑縮短任務時間。


    所以一開始便盯上老狗逼兜裏的錢,在實施報仇計劃的過程中,每走一步都在不動聲色靠近那筆錢。


    白手起家,一塊一塊賺啟動資金,起碼要多耽擱半年。


    兒子被公安押走,兩老口子跟在範璞渝身後跑,一邊跑一邊抹淚。


    樣子淒慘極了。


    範璞渝迴首,目光陰鷙看向站在田埂上的錦離。


    錦離緩緩抬眸,迎上他的目光。


    視線相撞那一刻,範璞渝渾身不寒而栗。


    對上冷冽無比的眼神,範璞玉怔了怔,此刻才深刻意識到眼前的女子是如此的陌生。


    女子立在凜冽寒風中似一株帶刺的野玫瑰。


    她早已不是那個對他唯命是從,以他為天的卑微婦人。


    背脊堅挺筆直,眼神清澈而堅毅,投過來的目光冰冷漠然,眸子裏已然沒了他的身影,她早放下那段感情,再無一絲情意。


    範璞玉慌了,心裏最後一絲僥幸盡去。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當一個人不愛你,不在意你,你的死活又與她何幹呢。


    因為曾經他便是如此,她躺在牛棚裏挨凍生病,他心裏不曾泛起半點波瀾,甚至希望她就此死去。


    現在,形勢倒轉,範璞玉一時說不清是什麽滋味,五味雜陳。


    範家兩口子跟著寶貝兒子去了鎮上。


    牛雲芳謹記弟妹的叮嚀,短時間內倆妯娌切記避嫌,兩件事絕不能攪到一起,於人詬病,說三道四。


    事了,牛雲芳牽著小花先走一步,迴家收拾老房子。


    錦離期期艾艾找田村長商量,懇求借住村西頭那棟無人居住的土坯房。


    村長勸她到他家住一些時日,村西頭太偏僻了不安全,錦離聲音低沉道:“多謝村長好意,我想一個人靜靜,咱們溧水村民風淳樸,他不在沒人害我。”


    村長想了想:“行吧,有事招唿一聲,別自個悶著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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