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漢姓李名鬼,人如其名,如鬼般難以捉『摸』。


    丁易隨他一道,總能提前獲知官府衙役的行蹤,便是鷹揚衛暗探也能被李鬼一眼認出,毫無隱密可言。


    本應是天羅地網的長山府,在李鬼的引領下暢通無阻,猶如破了洞的漁網,隨意遨遊。


    漸漸的,丁易似乎在李鬼麵前卸下了戒備。


    他起了饞意之時,連蒙帶騙,連小孩手上的糖葫蘆也要設法騙到。


    若是心懷善念之時,遇到乞丐,也會慷慨解囊,大把銀子流水般花出。


    一路南下出了長山府,丁易對李鬼的底細越來越清楚,他臉上的笑意也是越來越盛。


    李鬼聯係到的情報買家越來越多,心情也是越來越好。


    他二人到了江邊碼頭,相視一眼,同時哈哈一笑。


    “丁兄,坐這趟樓船沿楚江一路南下,便能直達江州。


    船中上上下下,我都已打點完畢,你隻需上船便可,不會有任何麻煩。”


    丁易點頭道:“一路勞煩李兄照顧,實在感激不盡。若李兄將來遇到鬼怪之事,盡可來尋我,一定幫你解決麻煩。”


    李鬼一頓,尷尬道:“朗朗乾坤,哪來鬼怪。即便是有,也躲不過我這兩把殺豬刀!”


    丁易笑而不語,徑自上了樓船。


    李鬼站在岸邊,看著丁易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不由狐疑:“莫非被他看出了什麽不成?”


    他搖了搖頭,『摸』『摸』腰間硬邦邦的錢袋,“不管他,錢貨兩清,出了什麽差錯也與我無關!”


    樓船漸漸啟動,李鬼眺眼望去,還能看到丁易在向他揮手示意,他不由得嗤笑一聲,轉身離開。


    丁易在樓船之上,淡淡一笑,他沒料到山中兇獸竟與大楚朝廷之中的某股勢力有所聯係,而且這股勢力完全不懼鷹揚衛,顯然後台極為了得。


    他拍了拍腰間鼓鼓當當的囊袋,心情無比舒暢,“想要出賣我的行蹤,這錢自然得我來收才對。”


    樓船漸行漸遠,直至在碼頭上再也不能見到。


    在碼頭一處奢華的房間之中,李鬼卸下兩把屠刀,取出腰間錢袋,臉上的笑意頓時凝結,他眼中『露』出一絲殺意。隨即像明白了什麽,開始大笑起來,“丁易和尚,果然名不虛傳,竟然不知不覺把我給坑了。希望這些錢能夠買迴你的命。”


    一位碼頭上的腳夫突然推門進來,躬聲道:“大人有何吩咐?”


    “通知下去,方才出碼頭的樓船不必提前打招唿了,讓水上的兄弟都迴來吧。”


    腳夫遲疑一下,應聲退下。


    “這條水路若是沒有他們暗中周旋,等於是直接送進了龍王殿!”


    腳夫搖了搖頭,將命令傳下。


    丁易坐在樓船上等艙中,閉目打坐,直至樓船一陣劇烈晃動,他方才緩緩睜開眼來。


    “來了!”透過窗戶,丁易見到一艘簡易行船正慢慢靠近樓船。


    “速速避讓,以免自誤!”樓船護衛在甲板之上架起數架弩箭,齊齊對準簡易行船。


    “且慢且慢,行船出了點狀況,馬上便調整方向!”


    護衛神『色』之間沒有絲毫緩和,雙手不離弩箭,隻要對方有任何不對,便會直接放箭。


    “幾位大哥,不要鬆手啊,船馬上就好了!”


    “再過十息,還不離去,直接『射』殺!”


    護衛漸漸拉緊弩箭,空氣之中凝結著絲絲殺氣。他們不敢大意,水賊手段多端,心狠手辣,一不留神就會上了大當。


    “『射』!”一聲令下,行船上之人大罵一聲,一個猛子紮進江中。


    一道道嬰兒手臂般粗細的巨箭直『射』而出,發出尖銳的破空之聲。


    行船在巨箭下分崩離析,船上哪裏有什麽人影。


    “糟了!不是一般水匪!”護衛長刀出鞘,卻已然來不及。


    便見江中忽然躍出十數道人影,一個個身著貼身水靠,手持分水刺。


    “棄刀!”


    護衛首領果斷下了命令,直接束手就擒。


    “不錯,是個人才,知道我鈴鐺盜的規矩!隻求財不求命,棄刀不殺!”


    一夥水賊行動迅速,很快便將樓船給全全控製起來。


    有幾位竭力反抗的兇悍之輩,也被鈴鐺盜盡數斬殺。


    “一個個將自己身上的財物拿出來。別藏著掖著,真等我們動手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他指著丁易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便從你開始!”


    丁易取出囊袋,從裏麵倒出百十兩碎銀子,其餘銀票,卻被他藏了個神不知鬼不覺。


    水匪將丁易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放聲笑道:“很好,是個老實和尚。看你這麽老實,那根竹杖便留與給你化緣用吧。”


    他倒是把丁易身上最為值錢的青竹劍給忽略了。


    丁易一臉苦悶的坐下,那表情好似失去了一筆巨財。


    其餘人也是一臉苦『色』,個個將身上的值錢之物取了出來。


    幾位大腹便便的富商哭喪著臉,他們這一趟乃是為了采購而來,個個腰纏萬貫,這麽一趟,便要損失近半身家。


    水賊將船客收刮個幹淨,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各位都很配合,今日便到此為止了!”


    幾人點了點頭,出了船艙。


    丁易耳朵微動,聽到了幾人的對話之聲,不由得暗歎,這些護衛看似為了保住船上之人的『性』命,實則卻是禍起蕭牆,當了內鬼。


    忽然間,他臉『色』一變,這群水賊除了錢財,恐怕連人也不會放過了!


    隻見水賊去而複返,輕笑道:“諸位,實在抱歉,咱們兄弟的相貌都被你們見到了,到時候去了岸邊,怕是會有麻煩。因此,還要向各位再借一樣東西!”


    眾人臉『色』巨變,不少人已然手腳發軟,渾身提不起一絲勁力。


    “不是說鈴鐺盜隻劫財,不殺人麽?”


    “那隻是他們自說自話,這群護衛默認罷了,我們之中有誰聽說過?”


    有一位儒袍書生肅然而立,“難怪都說這趟船的護衛最為可靠,從未失過手。的確,做內鬼還失手的話,不如自己跳下江喂魚好了!像這等間諜,心中所想的不過蠅頭小利,今日能為金錢出賣我等,他日自能賣盡任何可賣之人!”


    水賊臉『色』一變,隨即哈哈一笑:“有膽『色』,我喜歡,呆會就將你喂魚!”


    書生正『色』道:“我吃魚,魚吃我,倒也死的不冤。”


    幾位護衛暗恨書生離間,直接撕破臉皮,走了進來,便要將他押下,先給他吃些苦頭。


    “阿彌陀佛,施主你太不講究了,水賊這等行業,大有前途。進可接受朝廷招安,做一方諸侯,退可捐官買爵,掌控一方水域。可這些都得講究信用,似你這般言而無信,著實白瞎了這份職業。”


    丁易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樣,連水賊看了都覺得和尚是真心實意為他們著想。


    他像是想到了什麽,指著丁易笑道:“你這和尚不老實,話裏話外的也是想離間我們。”


    丁易搖頭道:“老實和尚隻說老實話,至於施主怎麽想,我便不得而知了。”


    “呱噪!”護衛統領麵『色』猙獰,他沒想到,這群人非但沒有求饒,反而不斷出頭挑撥。


    隻見他拿過水賊的分水刺,一臉殺意,“我先讓你這和尚去見龍王爺!”


    丁易歎息一聲,伸手微動,便見一根掉落在地的木簪緩緩升起,一點點地移動到護衛統領眼前。


    那人極力掙紮,卻發現動彈不了絲毫。


    “噗!”緩慢的木簪,緩緩刺入他的眉心,透骨而過,掉落在地。


    船艙內一片靜寂,眾人臉上皆是驚駭之『色』,仿佛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咯咯咯咯。。。”水賊驚懼之下,發出牙齒顫抖相擊的聲音。


    此人不過是江上水賊,橫行江海靠的是一手閉氣功,平日裏哪裏能見識到這等手段。


    他忽然跪倒在地,不住地磕頭,顫聲道:“聖僧饒命,聖僧饒命。”


    丁易歎息道:“施主莫要開玩笑,我豈是噬殺之人?哪裏來便迴哪裏去,好好幹這份有前途的職業吧。”


    水賊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他當水賊十數年,殺人越貨無數,卻從未像今日這般驚險。


    “這和尚手段是高,不過還是太嫩,合當該我活命!”


    他躬身退出船艙,吩咐眾兄弟留下打包好的財物,帶著其他水賊直接躍入大江之中。


    “大師饒命!”其他護衛見水賊將他們拋棄,一個個痛哭流涕,將罪責統統歸於統領身上。


    “我都說了不噬殺,怎麽就不信呢?”


    丁易一步踏出,船艙中平地起風,“既然你們已經出賣了整船的人,也便不要留在船上了!”


    他話音落下,一個個護衛在他虛抓之下扔出船外,掉落在大江之中。


    那儒生逃得一命,卻是眉頭緊皺,沉聲道:“大師,這江中禍患的源頭還是那些水賊,水賊不除,即便我等能得大師庇佑安寧一時,但往後終究還是有人會繼續送命!”


    丁易搖頭道:“為何會有人做水賊,這才是你等書生應該考慮的問題。至於這些禍害,既然存了濫殺之心,便應該有身死之悟。”


    他一指江中,原先水『性』極佳的水賊和護衛,一個個身體緊繃,仿佛被無形之物縛住,動彈不得。


    “和尚!你個騙子!”


    “聖僧饒命,我等再也不敢為禍了”


    。。。。。。


    求饒聲,謾罵聲,再加上水中掙紮之人,交織成一幅淒慘之象,讓人不忍直視。


    不少人心生不忍,生出替他們求饒的念頭來,“大師,佛語有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既然他們知錯了,便放過他們吧。”


    丁易看著這群人,突然大笑一聲,搖頭道:“慷他人之慨,又能得心安。人心不古,人心不古!”


    他走出船艙,扔出一片木板,而後從甲板上邁出一步,直接落在木板之上,快速遠離樓船而去。


    一眼望去,浩浩大江與天際連成一線,說不出的暢闊!


    “古之達摩一葦渡江,原來便是這般情景,痛快,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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