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易曉寒看著自菜端上來起,便眼睛一眨不眨殷切的望著自己的姚月,終於下了筷。


    看他夾了一塊雞肉進了嘴,姚月立刻追問:“怎麽樣,怎麽樣?”


    易曉寒嚼了兩下,神色難辨的看著她,在她期盼的眼神中,繼續嚼了兩下,隨即吞下腹中。


    “沒熟。”


    “怎麽可能呢?”姚月皺皺眉,隨即夾了塊紅燒肉喂他,“這個一定熟了,你嚐嚐。”


    易曉寒難言的看著她放在他嘴邊的紅燒肉,半晌沒有張嘴。


    姚月撒嬌,“你嚐一口嘛。我保證,這個一定熟了。”


    易曉寒看著她,終於張嘴。


    姚月立刻將這塊大肥肉塞了易曉寒滿嘴。


    姚月憋笑,“這個熟了吧?”


    原想看他的笑話,卻見他果真認真品嚐了起來,動作斯文,若不是姚月親眼將那塊大肥肉給他塞進去,還以為他食得是什麽珍饈美饌。


    咽下去後,易曉寒點點頭,“熟了。”


    隨即認真點評,“過膩。”


    “那你嚐嚐這個青筍,去膩。”


    易曉寒很配合的咽下,隨即蹙眉,“微苦。”


    姚月臉上有些不開心,“我辛苦了一個中午,就沒有一個你滿意的嗎?”


    易曉寒聞言,執起筷子,在滿桌的菜品裏挨個嚐試,最後將視線放在麵前的湯粥裏,舀了一勺罷,點頭,“尚可。”


    看著她早在他一個個嚐試過後,越來越垮的臉色,易曉寒伸手,在她腦袋上摸摸,“第一次,月月已經做得很好了。”


    姚月似是受到鼓舞一般,立刻直起身來,興致勃勃道:“那我明日繼續努力。”


    易曉寒麵上有一瞬間的皸裂,隨即很婉轉的道:“月月是我武鳴宗的宗主夫人,日日理庖廚,豈不惹人笑話。”


    “可我也想為你盡一份力。”


    “但我不舍月月辛勞。”易曉寒的手滑到姚月滑膩的臉蛋上,捏捏,“好不容易才養迴來一點,再瘦下去,可怎麽好。”


    “月月身體康健,才是為我盡的最大的力。”


    “好了,該用膳了。


    姚月這才咕囔,“那好吧。”


    她伸手要夾菜,易曉寒卻伸手攔住了她。


    隨即對著一旁的女婢道:“撤了吧。”


    在姚月不解的注視下,桌上飯菜陸續被撤,隨即擺上了新的菜肴,一應都是嚴格按照姚月的身體需求準備的。


    姚月懵懵地道:“那些菜,我還沒有嚐一嚐呢。”


    易曉寒重新為姚月布菜,淡淡地道:“那些菜很好,但不適合月月吃。”


    縱然姚月沒有想過他會像旁的男朋友一樣,強忍著難吃,將東西吃得一幹二淨,還要寵溺的哄騙女友很好吃。但也沒有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


    但似乎,這樣的他,才該是真正的他。


    她的心意,每一道菜,他都嚐過了,沒有花言巧語,也沒有冷漠拒絕。她要的,他一應成全。他或許知道,她的小心思,但願意寵著慣著,也不戳破。不強迫,不勉強。他的霸道,恰到好處,卻又維持著對她的疼惜。


    飯後,易曉寒沒有停留,直接去了大殿,據說是武鳴宗的大小姐迴來了。


    姚月懶懶靠在椅背上。


    雲笙。


    她如今迴來倒好。


    想來,過不了幾日,就會來找她了。


    她如今一日三餐都有易曉寒照應,脫不開身,日日拘在武鳴宗,消息委實閉塞了些。雲笙迴來,倒是給她多了一個了解時事的窗口。


    果然,第二日,雲笙便來找她。得知她成了她未來的嫂子,委實高興了許多,纏著她,要她講述她與易曉寒曾經的故事。


    每當這時,姚月便會拉下臉,叫她去問易曉寒。


    她自是不敢問。


    隻是,偶有一次蹭飯而來,仗著姚月在,難得放肆的問了一嘴。


    她著實好奇,兩個冷心冷情的人,是如何相識相戀的。


    在外人麵前,兩個人都是一副冷臉,對人愛答不理的。可在對方麵前,一個嬌俏可愛,一個滿目溫柔。


    第一次見時,她委實震驚了一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隻是,她外人麵前冷酷殘虐令人聞風喪膽的宗主堂兄,卻一次次的刷新了她的三觀,讓她不得不信。


    易曉寒聽到這個問題時,下意識的去看姚月。


    卻見姚月正一臉興味盎然的看著他,似乎很想知道他是怎麽迴答的。


    易曉寒收迴目光,淡淡地道:“你嫂子救了我,我們相濡以沫,日久生情。”


    “就……這麽平淡?”雲笙表示有些不敢相信。


    她預想中,應當是跌宕起伏刻骨銘心的愛戀,才配得起他們兩人的地位與性情,怎麽會就這麽普通。


    易曉寒卻沒有理她,而是迴頭看向姚月。


    “月月說,是嗎?”


    姚月看著他的雙眸,他專注而耐心的等待,讓她明白,他在等她一個答案。


    在他的注視下,姚月緩緩勾起唇角,眉眼微彎,露出一個釋然的笑,“是啊。”


    當時的她是他的庇護所,而他亦是她的保護傘。他靠她來躲避追殺,謀求生路,而她又何嚐不是靠他,得以在魔界立足,擺脫魔左使。他們確實是相濡以沫,互相取暖。隻不過,在這個過程中,二人通通交付了自己的真心,但又互有保留。她抵不過他的野心與仇恨,他抵不過她的親人與世界。


    聽著姚月的迴答,易曉寒也微微的笑了起來,在桌子下,偷偷拉上了她的手。


    姚月看著他的小動作,忍不住低頭抿嘴一笑。


    雲笙看著他倆眉目傳情,打啞謎一般,短短幾個字,迴複了她,卻讓她更加困惑了。


    雲笙走後,易曉寒沒有一道去,而是留了下來。


    他拉著姚月的小手,與她逛起了花園,一同欣賞秋日美景。


    到了晚上,都沒有迴去。


    小河池畔的一顆巨石上,姚月正依偎在易曉寒懷中,與他一同賞月,秋日的月,玉盤一般,亮的皎潔,清風拂過水麵,波光粼粼,泛起層層的漣漪,二人難得的靜靜享受這份月夜的愜意,沒有人來打擾。


    姚月的身上早已披上了易曉寒的外袍,他的身體素來清涼,此刻卻刻意烘暖,讓她願意安心窩在他的懷裏,在這秋夜裏,倍感溫暖,姚月不由自主的在他懷裏親昵的蹭了蹭。


    她知道她重迴這個世界的任務是什麽,可今晚的她,卻有些貪戀這個懷抱。


    原來含著目的的刻意親近,也是可以生出留戀和情愫的,一如當年的他。明明是刻意營造的喜歡,卻對她動了真心。


    人的情感,果然是最不受控製的。


    縱然是書中不可一世的反派,縱然他沒了心,依然會輕易的受到影響。


    頭頂突然傳來易曉寒的幾聲低笑。


    姚月不明所以的仰頭看他,他卻攬上她的後腦勺,將她的臉埋在他的懷裏。眼前一片漆黑,姚月感覺到,他硬朗的下巴擱置到她的頭頂,語氣淡淡,帶著難以掩藏的愉悅。


    “月月,重新擁有你,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


    “不用再掩藏自己,可以在你麵前展露真實的自己,不用再擔心,什麽時候會被你發現,被你遺棄。”


    他說著,那雙大手在她發絲間輕輕摩挲,“現在的月月,我好喜歡。”


    她一切都是按照他所希望的樣子來表現的,他自然該是喜歡的。


    若是他願意,她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姚月突然伸手摟住他,慢慢收緊,將整個人緊緊貼在他的懷中,似乎要將整個人都鑽進去。


    “怎麽了?”


    懷中傳來她悶悶的聲音,“我好想家。”


    姚月吸吸鼻子,“易曉寒,我想迴家,你可以幫我嗎?”


    空氣中凝滯了一瞬間,易曉寒突然開口了,“留在我身邊不好嗎?為什麽要想著離開?”


    他聲音中猝不及防的幽冷,讓姚月的身子微微的一僵。


    是他突然的安全感讓她險些迷失了自己,忘記了這個時候的易曉寒對她離開的敏感。她居然就這樣,妄想著和他離開。


    可這個時候的易曉寒,有他的宏圖霸業,他不會願意的。


    當日,若不是她那般折磨自己,折磨他,他也不會迫於失去她的恐懼無奈提議帶她離開。


    她用了這麽多天消磨他對她的警惕,眼見就要成功,不能就此迴到原點。


    姚月突然從他懷中綿軟的直起身子,淚眼朦朧的看著他,“我沒有想要離開,我隻是太久沒有見到我的父母,想他們了。我曾無數次的夢到他們因我離開而變得瘋癲,我害怕,我想知道他們是不是還平安。若是一有機會,能讓我見他們一麵也好。”


    她伸手抓上他的袖子,聲音中帶著一絲祈求,“你現在是易宗主,憑借你的權勢,你一定能找到辦法的,對不對?”


    “易曉寒,我現在隻有你能依賴了,除了你,我不知道還能找誰幫忙。”


    姚月說著,淚如滾珠掉落,我見猶憐,眼神脆弱,似乎是將他當作了此生唯一的依靠。


    姚月抓著他袖口的指尖都在微微泛白。她在賭,賭他會對她憐惜,賭他會心軟。


    半晌的凝視後,易曉寒輕輕將她攬進懷裏,輕歎一聲,“好,我幫你。”


    姚月閉上眼,任由眼淚簇簇滾落。


    她不會再動搖了。


    她隻知自己賭贏了,卻不知,她願意將自己的執念表露出來的那一刻,將自己心底最柔軟脆弱的一麵流露出來時,易曉寒對她的防備,也就此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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