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湛聽到這些信息之後,就迅速起身抓住了躲藏在角落裏的胡立,一把將他拖了出來丟在中間。


    “你別裝了!如果你真是神經病,怎麽可能逃的出來!?”


    神經病見到所有的人都盯著他,顧景湛又拿著槍,他害怕急了。


    他大喊大叫著躲到了辦公桌的底下,手裏緊緊抱著娃娃。


    “噓,不要吵醒我的女兒!她在睡覺,你們不能吵醒她!”然後他輕輕哼起了搖籃曲。


    聶之遠趴到了桌子底下,拉住了他的腿,試圖把他拉出來。他有些不耐煩,但是盡量好言勸說著:“兄弟,你就別裝了!我們都不是壞人。這裏要完蛋了,我們會帶著你一起逃出去的,你就說吧!”


    神經病卻顯然牛頭不對馬嘴:“你也想聽我唱歌啊,我會唱很多歌,你想聽哪一首?我最喜歡德國戰歌,你想聽嗎?”


    聶之遠從桌子底下鑽出來,苦惱道:“這個樣子怎麽可能記得逃生井?他根本聽不懂我說的話!”


    顧景湛起身大步走向神經病,又將他拖了出來。


    “你再裝我就一槍打死你!”


    他將槍口對準了神經病的腦袋。


    “神經病”縮著身子,他很瘦,眼眶凹陷,眼球突出,精神恍惚。他將洋娃娃緊緊抱在胸前。


    “噓噓,不要大聲說話,你沒看到我女兒剛睡著嗎?”


    成斯延握住了顧景湛的槍口,將他的槍口按了下去。


    “別逼他了,他是真瘋了。他女兒死後他就瘋了。為了試探他是不是真瘋了,他們給他吃過糞便,他女兒的肉,他老婆的肚腸,甚至草紙,泥漿什麽都試過了,他都吃了下去,最後連他們都放棄了。”


    安淺聽完成斯延的講述,怔怔的看著眼前這個瘋癲的男人。不久前她還羨慕他是個瘋子,沒有過去,沒有將來。可誰知道他所經曆的過去是多麽的慘絕人寰。


    “他們到底想要逼他說出什麽呢?”


    顧景湛:“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可能扛得住,胡立是個普通人,他或許是真瘋了。”


    可是現在的突破口都在胡立身上……


    安淺讓顧景湛讓開,蹲在神經病的身邊,輕輕撫摸著洋娃娃的頭。


    “噓,寶寶剛剛睡著,我們不要吵醒她。”


    胡立也同樣做了一個噓的動作:“對,不要吵醒她。”


    “我們帶寶寶迴房間裏睡覺,那裏不會有人吵她。”安淺用手指了指會議室,“在那邊。”


    胡立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來,我們一起去,讓寶寶睡覺。”


    神經病乖乖的跟著安淺去到了會議室,安淺關上了房門。


    房間裏隻有神經病和她兩個人,人少就會少刺激他。


    怎麽樣才能知道逃生井呢?


    “你女兒多大了呀?”


    胡立不解的看著安淺,仿佛聽不懂她的話。


    “她叫什麽名字呢?”


    “我是哪吒,你再不走開,我就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好好,你的女兒真可愛,我能抱抱她嗎?”


    胡立將女兒緊緊護在懷裏:“她不需要尿尿,她從來不尿尿。”


    “…………”


    “你最喜歡吃什麽呢?”


    胡立哄著娃娃,仿佛沒有聽到安淺說的話。


    安淺拿出一盒餅幹:“餓了嗎?想吃嗎?”


    胡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過安淺手中的食物,就著尼龍袋啃吃了起來。


    “不是這樣吃的,我幫你打開。”


    他卻不肯將食物還給安淺,在暴力撕扯下,終於扯開了,很快就將餅幹吃完。


    看來問愛好沒有什麽用了。


    “你的妻子在哪呢?”


    胡立沒有搭理安淺。


    安淺對他的妻子也不了解,無法找切入點。


    “胡立,不管你是真瘋還是假瘋,你一定很想知道你的爸爸胡業的下落吧。不管你聽不聽得懂,我都會告訴你,以後可能連我都沒有機會說了。當時從sua逃出來的人,見過胡業教授的幸存者僅剩我一人。”


    她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胡立的反應。


    可是胡立隻是慢慢搖著洋娃娃坐在她對麵的凳子上,很安靜。不知道他有沒有在聽,不過安靜是好事。


    安淺將sua發生的事,關於胡業的那一段平淡的講述。


    直到講到胡業因為年事已高,在爬窗的時候從樓上跌落摔死,胡立的身體明顯一抖。


    “你別難過,胡業沒有受多大的苦,就死去了,是幸運的。”


    胡立又開始對著洋娃娃慢慢哼起了歌曲,仿佛剛才的抖動隻是一個偶然。


    “現在避難所已經完了,從前害你的人都死了。我們是什麽樣的人你都看到了,如果你真的是假裝的,還請你給我們指一條生路。我們不能誇下海口一定能帶你出去,但是我能向你承諾,絕不讓你比我先死!”


    安淺說到這有些哽咽了,這個“神經病”是一個精神病人!


    此刻他又唱起了歌。


    安淺失望的用雙手拖住了額頭,坐在胡立跟前。


    他們所有人的命運都在一個精神病人身上,而她沒有任何辦法讓這個精神病清醒過來幫助他們……


    反正都沒有希望了,大家都會死在這裏吧,聽不懂也好……


    但安淺還是忍不住向他傾訴,仿佛發泄一般,將他們路上的經曆一段段講給他聽……


    那一路上死去的人……


    講到劉凱,講到老呂,講到無名氏,講到老村長,講到霍達,講到池若淋,講伊德裏斯,唐糖,顧景湛,時嶼昀……


    他們現在都聯係不到池若淋和唐糖,她們一定也是兇多吉少了吧!


    每一個人,包括自己,有懺悔,有掙紮,有恐懼,但一個又一個人的犧牲照亮了他們通向避難所的路。


    可如今這裏又將陷入永遠的黑暗,他們害怕找不到出路。


    兩個坐在會議室的人,安淺看上去更像一個精神病人,她一會哭一會笑,在講述的過程中心靈不斷崩塌,又不斷重建。


    他們走到了這一步,卻因為眼前的人又將陷入絕境。


    她並不想死,隻是想更好的記住那些死去的人。


    安淺忽然抬頭看向胡立,沒想到胡立也抬頭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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