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路德·海德一樣的結局。


    “因為不可逆轉的命運,被迫接受某些事情……走向一個無法控製的結局。”


    莉莉安怔住,緩緩抿起唇。


    她其實相信,這確實是個命中注定的“局”。


    魔劍法師謝羅姆·汀恩直接“來自於神”的力量,這力量在傳承中所伴隨的詛咒,海德家族作為一個載體,流轉於某些事件之間。


    不可控地,一切都找上了她。


    她從來都相信,沒什麽事情的發生是毫無理由的。


    亞修說……和路德·海德一樣的結局。


    和路德而言,這些也是“命運”?


    亞修看著她沉默良久後才抬起頭,認真地看了他一眼:“我覺得你在咒我。”


    亞修:“……”


    “出生在哪這種不可控的事情……真這樣也沒辦法啊。”


    “如果隻有變好和變壞兩個結局,那麽哪邊都是50%,憑什麽覺得一切會變壞呢……什麽都不做的話才會真的變糟吧。”


    “哪有什麽事情是不能選擇的。”


    莉莉安覺得這種問題根本不是問題。


    實話說,得知自己什麽身份時,自己也就最開始的時候覺得自己這身世設定是不是太神奇了點。


    僅此而已。


    “都是要解決的事情……”


    亞修安靜地聽,默不作聲地揉了揉她的發頂。


    “這就是你這幾天跟個傻子一樣的原因麽。”看他若有所思,莉莉安偏了偏頭,避著亞修揉她頭發的動作,避免自己又被他這拙劣又毫無誠意地方式哄過去了。


    傻子麽。


    手心下的腦袋挪開,他掌心微收,收迴手。


    想了想,他說:“其實不是什麽大事,隻是有件事情可能要去做。”


    莫名的,她覺得亞修的情緒產生了一絲變化,上一秒還有些沉重,此時卻是輕描淡寫的。


    讓她覺得有些猜不透。


    “你不想去?”


    “不是,隻是……會很麻煩。”亞修知道她的心情,讓人靠過來抱著,“您知道,我的母親是一位精靈。”


    “她和很多精靈一樣,有著迴歸精靈地的願望,可沒能實現。”


    不知怎麽的,莉莉安想起了那日迪溫和她所說的那些被人族獵殺的精靈。


    “為什麽會……”


    “原因有很多。”亞修抬手摩挲了一下她鬢角的碎發,語氣輕柔,“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替她完成這個心願。”


    心願……迴歸精靈地。


    傳說中,精靈王隆瑞戴恩帶著精靈們前往海外,再沒有幹涉過大陸的事情。


    莉莉安一直覺得,阻止精靈實現願望的東西,大概隻有找不到路。


    “不好找,這種事情也沒法帶著小姐。”亞修抱了抱她,“所以最近在想什麽時候處理好……”


    少女沉默了一下,總覺得這個好像不至於到宿命那麽嚴重。


    難道精靈族有,兒子替母親實現心願的傳統嗎……


    但看著亞修的表情,她更懷疑了?這個世界的風俗好像也有不少她不太能理解的。


    還真的是……?


    “本來是想離開帝都後就去了,但發現離不開小姐了,所以一直耽擱著。”亞修看她一雙眼睛裏閃過各種複雜的情緒,又笑了一聲,將頭埋在她的脖頸旁,“別擔心,不是大事。”


    “……”那你還說得那麽嚴重?


    他的唿吸溫熱,噴在脖頸邊又癢又麻,讓莉莉安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見沒什麽地方可退,隻能老老實實地讓他蹭了蹭。


    “有多麻煩,要走很多地方麽。”她問了句。


    少年保持著垂頭的姿勢,看著少女躺在手心裏的那隻手,手指交纏著,有一搭沒一搭地答:“嗯……看情況,有必要的話可能得去一趟南部。”


    修長漂亮的手,讓他愛不釋手。


    莉莉安想了想:“我能和你一去找麽,找到的話在外麵等你就好了……或者給我個時間,我找個地方等——”


    亞修緩緩抬起頭,看著一本正經的少女。


    “這裏的事情結束就可以了,不會太久的……大概?”


    她表現自己喜歡的東西時,會顯示出一種特有的笨拙。


    而且……似乎很不擅長憧憬什麽。


    她在說“未來”。


    莉莉安看著能接受所有的事情,實際上她的世界從來隻有自己,幾乎沒人能影響她分毫。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把你放在心上,說你是重要的人,眼前的危險與讓人焦心的處境也能被幹脆地拋下,隻是因為“你最近很不對勁”而已。


    還在……和他商量一些本來隻需要自己傷腦筋的事情。


    默認著將你放入了未來——


    心底有什麽東西在發芽,生長,盛放。


    莉莉安說完,仰著頭正要問他怎麽不說話之類的,就被人死死扣在懷裏。


    他幾乎沒有抱得那麽用力過,像是要將她融入骨血一般。


    莉莉安張了張嘴,突然覺得——


    很奇怪。


    這少年的情緒其實很內斂,哪怕在表達深情時也從未那麽激動過。


    “疼。”想了想,她拉了拉他的衣角。


    那力量倏然鬆開。


    少年鬆了力氣,埋頭蹭了蹭她的發頂,聲音低低的:“抱歉。”


    搖了搖頭,莉莉安抬起頭看他,彎了彎嘴角:“說好了。”


    亞修也笑了一聲。


    ……


    深夜,收拾妥當的少女想完事情,就窩在床上睡著了。


    亞修從側間走出來,看到的就是將自己蜷成一團,像一隻幼貓的少女。


    他走過去,俯身用手背貼了貼她的麵頰。


    她的麵頰又軟又熱,他體溫涼,這麽貼著,她下意識往後縮,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麽,又往前蹭了蹭。


    亞修沒有什麽情緒的眸子裏才閃過一絲笑意。


    又看了她一會,莫名有些不舍地,沒抽出手。


    漸漸有些出神,


    每一天都是這樣……隻要多看她一眼,多聽她說一句話,就會比前一天更喜歡她。


    本來該躺下來,可就在前一瞬,手心一陣灼燙。


    他猛地往後退了一步,遠離了睡得正熟的少女。


    “……”


    修長的少年立在隻有一抹殘光的房間內,襯衫隻扣了兩個扣子,露出的脖頸到胸前的流暢線條。


    他此刻抬起手,感覺到手心那一點灼燙漸散。


    最後一點散去時,他猛地攥緊了手心。


    這一攥十分用力,安靜的房間裏響起一陣細響。


    眼中再沒有一絲柔和,反而泛著從未向莉莉安表露過的冷意。


    像月光下的刀鋒上淬著的那一點,預示著下一刻將要揮出雷霆般的驚世一劍。


    “選擇……嗎。”


    許久,他才緩緩鬆開手,輕聲還沒能越過兩步的距離,便消弭無蹤了。


    這時的他收了眼神,將冷意和一縷茫然收得幹幹淨淨。


    ……


    ……


    與此同時,希爾婭的某處。


    寬闊昏暗的房間內,法術工程投放出一幕清晰的畫麵。


    這類法術工程其實並不多,它們隻存在於最隱蔽和最重要的地方。


    畫麵裏,是金發的少女和與他同行的少年。


    沒過多久,畫麵定格在少女抬手的畫麵內——白光朝法術工程籠去,法陣很快消弭於底座之下。


    “……白法術麽。”


    黑暗裏響起一道帶了絲玩味的聲音,卻仍帶著上位者的調子。


    “緹娜殿下……覺得該怎麽處理她。”


    微弱的光中,身披睡袍,靠進沙發,姿態慵懶的女人臉上閃過一絲譏諷:“前段時間準備的那些東西,差不多了吧。”


    “當然。”


    緹娜正了正身形,碧綠的眸子很冷:“路德的女兒……真是和他一樣,以為自己是什麽救世主……嗬,最後還不是死在……”


    她說到這兒,頓了頓,問道:“另外那個人找到了麽?什麽身份。”


    “黎明與劍。”


    “嘖……領導者愚蠢,成員也像惡心的小蟲子,怎麽都掃不幹淨。”緹娜將手落在扶手,視線一掃,“算了……”


    “這一次,一起清理就好了。”


    說完,她招了招手,示意一直站在外麵的人走進來:“你現在有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想獲得自己想要的,就給我好好表現吧。”


    那人應了一聲,迴頭出了房間。


    見此,女人往後一靠,嗤笑了一聲:“外族,還真是蠢得跟什麽似的。”


    她站起來,朝窗戶走去,靜靜地俯視著安靜的城市。


    “隻要施以恩惠,必然想要得更多,同情?憐憫?隻有迪溫這個蠢貨才會有這樣的僥幸心理……”


    “不聽話的人就殺死……他們根本沒有這種能力去奢求更多,生來就該是被統治的仆從。”


    耳邊響起一陣低低的附和聲。


    “您說得對……照陛下的處理方式,遲早會出事情……”


    她漂亮而高傲的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


    “陛下?”


    碧色的眸中倏然亮起一線光芒:“那個位置……本該屬於我,她根本不是這塊料。”


    一陣寂靜中,她冷哼了一聲,再次看向那座漆黑的城市。


    “這城市,這領地,這一切,本該屬於我……隻因為那該死的規定,讓她這樣一個不適合的人獲得,如今還敢將自己和外族生下的雜種帶來這兒阻礙我……”


    話音落下,不遠處的一株安靜地立在花瓶裏的殊茱花從中粉碎。


    “是時候該退位了啊,迪溫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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