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安靜如黑夜,隻有浴室響起的嘩啦啦的水聲,滴滴水珠都敲打著慕瀾珊的心髒。


    慌的厲害。


    【宿主……算了,就先這樣吧。】


    ‘404!’


    慕瀾珊慌亂不已,戾聲喊出聲,又愣在原地,不知道要說什麽。


    過了許久,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遲疑中夾著些不確定‘你……是不是以前的時候認識我?目標呢?你也認識他?’


    404沒有迴答,沉默以對。


    慕瀾珊也不再問,安靜的把自己埋在被子中,靜靜等待。


    她想起來了,想起好久以前應然是個鮫人,對自己很好,她也喜歡他。


    鮫人的壽命何其陳長,人類的壽命何其短暫,她沒跟身為鮫人的他在一起多少年就已經皺紋恆生,蒼然老去。


    她一直在為自己的衰老以及應然的風華正茂感到揪心,有時候會睡不安穩,會在一覺醒來盯著自己比應然老上十歲的容貌感到心驚。


    她快失去他了。


    她怕,她迷茫,她彷徨失措。


    直到有一天,她的食譜中加了一道獸血湯,她不是很喜歡,不過礙於是應然新做的菜品,她也願意接受嚐試。


    她驚喜的發現,這道獸血湯竟然對她的容貌可以起到修複作用,她的皺紋開始變少,皮膚又變的白皙細嫩,玉潤瑩白。


    她開心壞了,她好像終於找到辦法可以與應然長久的共度一生。


    獸血湯應然不常做,慕瀾珊也沒有想著多吃,隻要她在需要的時候應然為她做了,她吃了,她都可以接受。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度過,她發現獸血湯已經不足以讓她的皺紋消失,她依舊在衰老。


    而應然,依舊年輕煥發,姿色翩翩。


    當時的她以為自己快要走上人生的終點,她因為獸血湯,已經活到了五十歲,還是一副自己穿越過來時候的樣子。


    她覺得夠了,她是個任務者,就算她再喜歡應然,她也有其他任務,也需要離開。


    或許是她的不掙不紮惹的應然不開心,狠狠的折騰她之後她沉沉睡去,醒來之後應然為她做了烤肉。


    她已經很久沒有吃烤肉了,有塔米做她的禦用廚師,她和應然根本就不用為吃食發愁。


    她吃了下去,有很重的腥味,吃進嘴裏仿佛是包裹著油脂的魚肉,雖然新鮮,但是油膩不堪。


    她吃了兩口就吃不下去了,應然哄著她讓她把剩下的吃了下去。


    慕瀾珊發現自己好像又年輕了不少,原來的皮膚已經開始鬆弛,眼角的細紋開始出現,法令紋更是明顯。


    可現在的她似乎又成為了那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漂亮靈動,軟糯可人。


    就算她是個傻子,她也知道事情的不對勁了。


    應然是鮫人,他的唾液有恢複傷口的作用,但是不可以延緩衰老。


    唾液不可以,但是不代表別的不可以。


    慕瀾珊的手一抖,想起了這十幾年裏她喝過的獸血湯,那種淡淡的血腥味似乎還掛在舌尖,漸漸的與此時舌尖的腥味重重的重合在一起。


    真相幾乎就在眼前。


    她紅著眼眶,看著躺在自己身邊鮮少會睡懶覺的男人,唇瓣哆哆嗦嗦。


    ——那些血肉,是應然身上的。


    她竟然要以應然的血肉為食才可以保持自己的青春靚麗!


    這太令人難以接受了!


    她竟然要以自己的愛人血肉為食!那她跟那些吸**氣的妖怪有什麽區別?!


    她驚慌,她害怕,她怕自己有朝一日離不開那可以讓人永葆青春的血肉,她怕自己有一日會喪失心智,把自己的戀人當做餐食一口口的拆之入腹。


    她手抖的厲害,眼淚決堤。


    之後她拒絕再食用應然給的烤肉,可是她還是發現,自己沒有再度老去。


    應然把肉摻在了其他的飯食中,讓塔米做成美食讓她吃了。


    她幾欲崩潰。


    這是不對的!


    這根本就是不對的!


    她的壽命最多不過百歲,生老病死各有天命,她怎麽可以拿著另外一個人的血肉來滿足自己的私欲?


    “如果……是我的私欲呢?求你了,張口,我不能離開你……”


    這是應然對她說的,她茫然了許久,就連塔米都跑過來做說客。


    獸人的自愈能力強大,鮫人自身就可以修複傷口,自愈能力更甚,她吃的肉又不會很頻繁,對應然造不成傷害。


    況且,離開一個深愛的人,很可能比割肉還要痛苦。


    慕瀾珊陷入了深深的掙紮中,她不知道自己要怎麽辦。


    就這麽又過了二十年左右,應然的身體開始出現異常,最明顯的是他身上的鱗片開始脫落,原本一頭漂亮水潤的長發變的枯燥起來,期初的時候他還瞞著她,可是她是他的枕邊人,他怎麽瞞得過她!


    慕瀾珊開始反抗,再也不吃應然送過來的任何肉食,連塔米送來的也不吃,隻是一些清淡的米線或者麵食。


    可是應然會讓塔米把肉剁碎了摻在這些食物中間,做成鮮亮的辣口,她期初吃不出來,後來發覺不對勁之後,便開始絕食。


    她不要應然這麽做。


    他那麽高貴美麗,應該自由自在的翱翔在蔚藍的海洋中,為了她,他轉換成雙腿,長久生存於陸地,現在在這麽對他。


    太殘忍了。


    應然看著床上唇瓣幹裂蒼白,眼圈發黑的人,敵不過她,保證再也不會這麽做了。


    慕瀾珊這才放下心來。


    她的衰老速度超過了她的想象和預期,應然的血肉如同支撐她容貌最後的毒品,停止之後,會更加的變本加厲。


    她卻釋然起來,重重的唿了口氣,這一天早就該來到了。


    這麽長的時間裏,都是應然拿他的命為她爭奪來的。


    ——“……,不要哭了好不好?人都有生老病死,就算你逆天而行,終歸也是不長遠的,我不想你那麽痛苦,也不想……變成怪物一樣的活著。”


    ——“好,我不哭,你也不哭,你不想,我就不做了。”


    ——“你……是我的神明,你說過要護著我的……來找我……好不好……”


    那些他們說過的話好似曆曆在目。


    ——“如果我找得到你,定護你一世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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