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之處盡是一片漆黑,唿嘯的風聲不斷從耳邊穿過,手掌抓去皆是一片虛無,這樣的感覺似乎隻持續了瞬間,但又似乎持續了很久,上一次有這種感覺是什麽時候,張陵已經沒有了印象。


    “嘭!”


    一陣痛楚從後背傳出,他能夠感覺到,他的後背撞擊在一片堅實的土地之上,他睜開雙眼,口鼻之間逐漸傳來一陣泥土的芬芳,點點濕潤的水滴逐漸從他的頭頂墜下,滴落在他的衣衫之上,給他一種異樣的冰涼之感,“下雨了……”


    他的眼中逐漸多了一絲放鬆之色,他很期望方才的經曆隻是他在這夢境之中的一場夢,或者是他直接在這夢境之中醒來。


    不遠處有一道石階一直通向悠遠的山中,感受著周身濃鬱的靈氣,張陵目光微微有些沉冷,“蓬萊麽……”


    腦海之中不由迴蕩起那一張猙獰麵孔在他的耳邊輕聲訴說的話語,他的手掌不由的捏成拳,他捏的很用力,就連指甲口化作了蒼白之色,飄落的雨滴打濕了他的手,晶瑩的水珠順著他的拳頭向下滴落。


    他的心中憋了口氣,但他卻沒有辦法將那一口氣宣泄出去,他不由的咬了咬牙,良久之後方才將手鬆開,此時他的模樣極為狼狽,一條手臂早已不見蹤影,渾身盡是殷紅的血色,任誰也無法將眼前之人與聲名遠揚蓬萊的那一位天才丹師聯係在一起。


    迎著風雨,張陵踏上了這十二萬九千六百階台階的第一階。


    於此同時,在蓬萊的主峰上的那一座湖邊,一道身影盤坐在湖邊的茅草亭子中,他的手中持著一根竿子,似乎在垂釣。


    豆大的雨點灑落在湖麵之上,令平靜的湖麵泛起陣陣波瀾,道道漣漪在湖中蕩漾開來。


    不知何時,那身影的背後出現了一頂油紙傘。


    油紙傘很新,透過紙麵隱約可以看到從天穹灑落的雨點,持傘的是一個身著一襲黑袍的人,盡管這亭子之中沒有雨,但那一道身影依舊持著那一頂油紙傘,雨幕之下的光亮照射在那道身影之上,卻無法令那道身影的麵目顯露在光下。


    持油紙傘的人站立了盞茶工夫,那道盤坐的身影方才開口道,“各宗的反應如何?”


    “並無反應,但落陳宗等宗門已有聯合之勢,廣乘一脈與逍遙一脈險些葬送在其手中……”手持油紙傘的黑袍人聲音如冰塊一般冰冷。


    “哦?”那盤坐的身影語氣微微有些上揚,“看來是歸無期突破了……瘋不覺那便如何了?”


    “看天色,應該到山門了……”


    “嘩……”那盤坐的身影一揚手中的竿子,一陣水流激蕩之聲從湖麵傳出,而後便是一個巨大的事物從湖中被釣起,“轟”的一聲砸在茅草亭子的木質地板之上。


    一道灼熱的氣息從指尖溢出,那一道身影緩緩站起,伸手接住一滴落下的雨滴,淡淡開口,“看來今天是個好日子……”


    “轟!”


    粗壯的紫色雷霆從遠處的天穹劃過,照亮了大片的景物。


    張陵被雨水浸透的鞋子踩在堅實的石階之上,身上的傷口之中不斷沁出絲絲血色,而後在順著雨水流淌到地上,他走過的山路逐漸被浸染成淡淡的紅色。


    早已潤濕的鞋子踩在石階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這十二萬九千六百階石階張陵走的很慢,或許是知道自己這一次或許就無法從其中走出的緣故,他的每一步都走的很慢,慢的就如一個老叟拄著拐杖所行過的路途一般。


    天色愈來愈暗,豆大的雨點逐漸變成了滂沱大雨,大雨直接將張陵的衣衫染成了淡紅之色,他的傷口在雨水之中泡的已經有些發白,但任然有血色從傷口溢出,染紅了腳下的大片石階。


    雨水順著石階向下流淌,張陵行過之處都化作了一片淺紅之色,那是鮮血稀釋之後的色彩,張陵的麵色一片蒼白,他依舊執著的向前走去,似乎並不在乎身上流淌的血色是否會流盡。


    不知走了多久,也沒有在乎走了多久,這十二萬九千餘階台階被張陵的腳步一一踩在腳下,淡紅的血色浸染了這一條從山腳走向山頂的山道。


    遠處的天穹忽的亮起一道絢麗的紫色,一道粗大的雷電將整片天穹照亮。


    不知是不是張陵的錯覺,他似乎看到了淡紫色的光線從他腳下的石階之中散發而出,他微微一愣,而後驀然轉身,大片的紫色光線將他行過的石階覆蓋,這些光線隻亮起了一瞬,而後便隨著那雷霆的逝去而消散了。


    張陵靜靜地看著腳下的石階,許久沒有再動彈,直到轟的一聲炸響在耳畔響起,眼前的所有台階轟然亮徹起璀璨而瑰麗的色彩,這些色彩在他淡金色的眼中不斷交織,逐漸形成了一個個玄奧晦澀的字符。


    這些字符張陵並不知曉其真意,但看著這些字符,他體內的靈氣便開始不斷運轉,形成一個奇異的循環迴路,他的眼中驟然傳出一陣亮徹之色,一道朦朧的經文逐漸在他的腦海之中形成。


    “沒想到我臨死之前竟能夠獲得當初葉青所言的造化……”張陵的臉上綻開一絲苦笑之色,轉身向著那神王寶座一般的峰頂而去。


    在張陵踏上主峰的大殿之時,便有童子向他行來。


    童子似乎對他的麵貌毫不在意,淡然的引著他向那山峰之後的那一片湖而去。


    依舊是當初的那一片湖,掌教盤膝坐在茅草亭子之上,在他的身側,一口巨大的丹爐之中燃燒著熊熊火焰,不時有淡淡的藥氣從丹爐之中傳出。


    掌教對著張陵招了招手,張陵蒼白的臉上綻開一抹難看的笑意,徑自的在他旁邊盤膝坐下。


    “你可知我為何會喚你到此?”掌教淺笑的看著張陵道。


    張陵沒有迴話,隻是深深的看著眼前這個眉目清秀的青年,任誰都不會想到,這一張人畜無害的麵孔之下,藏著滔天血海!


    “那你可知這世間最玄妙之丹是什麽?”掌教臉上依舊是一片淡然之色,又一次開口問道。


    “造化之丹……”


    “是,也不是……”掌教笑著搖了搖頭,“這世間最玄妙之丹便是天地所煉的造化天成之丹,此丹……以天地為爐,歲月為薪,服用此丹,可逆轉生死……”


    “這與我又有什麽關係。”張陵神色淡漠的開口道。


    “當然與你有關……”


    “什麽關係?”


    掌教微微一笑,眼眸之中閃過一絲莫名之色,瑩白的手指悄然傳出一陣玄妙之意,張陵隻感覺渾身汗毛炸起,一陣危機之感瞬間籠罩全身,而後掌教的話語便逐漸在他的耳邊響起,“你就是我的藥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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