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去的路葉千繪一路前行走得極快,一路行進到宿營地外,她停住了腳步,甚至還屏住了唿吸。


    寂寥的夜色中,一個男人閑適地交疊雙腿,頭枕著左臂彎慵懶地依靠著樹幹,另一隻手無意識地撥弄著柴火,篝火燃燒發出的劈啪聲清晰在耳,照著那張平日緊繃的冷峻麵孔也忽明忽暗,神思難明。


    隔得遠遠的葉千繪一眼就認出了守夜的顧珩。在她不多的接觸中顧珩像個精密運作的機器人,強大、冷靜而專注,這會兒她躲在暗處倒是撞見他略微散漫放鬆一麵。或許夜色中人都略微感性,這會兒的顧珩在她看來比白天多了些負麵情緒縈繞周身。


    他在想什麽她不想猜,葉千繪隻是低頭看了看表——午夜三時。按照輪班,天亮前他是最後一崗,這會兒正是酣睡時刻,顧珩周圍十米半徑的帳篷安靜得沒有一絲動靜。


    在這個時候,顧珩承接了最累最困乏的一崗,隻是為了眾人的安全。而她呢,剛剛慫恿了一個“同伴”走上歧途,甚至間接殺死了她。


    她是個現實的人,一直用利弊分析問題。今天的行為是因禍得福,屍毒這個最大隱患陰差陽錯解決了,然而卻埋下了更深的禍害,柳顏如的威脅她不敢低估可也實在沒底。總結一下,人得活在當下,暫時死不了就結了。


    搖搖頭,不再去想柳顏如,看著顧珩懶散的姿勢,葉千繪輕手輕腳靠近到有效距離,就是起手一個炫目,顧珩拿著木柴的手逐漸垂下,頭也終於低了下去。


    “你也好好休息吧,辛苦了。”


    葉千繪在心裏說了句,然後迅速找到自己帳篷,拉開門,一軲轆鑽進去,再拉上門,蓋起被子,閉眼。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躺在帳篷裏,她的心還砰砰直跳,默默留意著帳篷外動靜。


    可還沒等30秒炫目倒計時結束,她就真的睡死過去了。終於解除了屍毒,不必神經質每隔2小時起來喝血瓶,不用擔心睡過8小時被屍毒掉血到2%直接屍化。沒了後顧之憂,簡直秒睡。


    況且她真的太累了。


    ……


    睡了沒幾個小時,聽到外麵逐漸響起的動靜,葉千繪不甘地睜開惺忪睡眼。


    看了看身側空蕩蕩的床鋪,她清醒幾分,居然一夜無夢,果然是高枕無憂。她都不得不佩服自己已經千錘百煉的心理素質了,要穿越到高考考場,就算裸考估計她也臉不紅心不跳的。


    帶著睡意胡思亂想了會兒,她整理了下頭發,低頭看了看自己皮甲,昨晚太累衣服都沒換直接躺下,經曆一晚的折騰,上麵全是血跡和屍妖體液。葉千繪皺了皺眉,從空間取出備用的衣物換上,又掏出鏡子確認臉上沒抓傷劃痕,這才走出帳篷。


    葉千繪保持了之前的作息和習慣,在同樣時間刷牙洗臉,沒絲毫異樣。


    人們也都忙活著做早餐,收拾行李,洗漱,間或低聲打幾個招唿,一切看上去都如此安詳。


    葉千繪用手掬起一捧冷水潑在自己臉上,耳朵卻留意著四周動靜,她知道這平和維持不了多久了。


    果然,一陣忙活後,大家聚在一塊兒打算吃早餐了,顧珩還是像往常掃視四周一圈,葉千繪心有點緊,可捕捉著他的目光心裏還是有絲不安。


    果然顧珩皺起眉:“柳顏如還沒起來麽?葉千繪你去叫下她。”


    “恩?”葉千繪適時流露出詫異,見大家都看向自己,“我起來時她不在啊,我以為她早起來了呢。”


    “什麽?”白皓站了起來快速掃視四周,“有人早上看見她了沒?”


    “沒……”大家麵麵相覷迴答道。


    “四周找找。”顧珩眉頭擰得更深了,也站了起來吩咐道。


    大家都收斂起了輕鬆的神色,默不作聲向四周散去,嘴上喊著柳顏如的名字開始尋找她。


    顧珩沒走開,看了看葉千繪緊抿的雙唇,蒼白的臉色,想了下問道,“什麽時候發現她不見的,昨晚聽到什麽動靜沒?”


    “我睡下時候她還坐著。”葉千繪迎著顧珩的打量,迴憶道,“夜晚我睡了沒聽到她出去,起來她就不在了。”


    “你最後看見她時候有什麽異常麽?”


    “她一直不和我說什麽。”葉千繪表示出疏離,但沉吟片刻補充道,“但是來了寧朔之後,她好像比平時多了些心事,睡前也坐在那兒不知道想些什麽……我也去找找她吧。”


    “恩,別走太遠,小心。”顧珩點點頭吩咐。


    “放心。”葉千繪沉著地說,給人很靠譜的感覺。


    相較葉千繪最近表現出的值得信賴,做事很有分寸,柳顏如在眾人心裏確實不太合群,過於任性,葉千繪的描述很符合柳顏如的性格。


    折騰了大半個上午,大家早飯都沒吃,仍然一無所獲,葉千繪也盡力搜索了,喊得嗓子都啞了,她也想知道柳顏如跑哪了,但直覺上知道下次見麵大家絕不會好過。


    ……


    搜索無果,大家暫時放棄,迴到營地吃早餐。空氣中有種壓抑的沉默,這裏沒人和柳顏如熟絡,失去她也不至於悲痛,有的隻是對末世生命薄涼的感慨,這次是柳顏如,下次也許就會是自己親友。


    “姐,你沒事吧。”葉千一主動放下和自己姐姐冷戰的架子,手裏捧著麥片粥在葉千繪旁邊席地而坐。柳顏如也算他們從小認識的發友,莫名失蹤心裏沉甸甸的,但親疏有別,此刻他隻想著自己姐姐昨晚有沒有事。


    “我沒事。”葉千繪抬頭看到他眼裏的關切,有點心虛地垂眸,看在別人眼裏是心情不佳。


    “你別難過,她出了這檔子事和你沒關。”這護短的話雖然在理,但也隻能由葉千一說出來。


    果然大家聽了也不多語,算是默認了。


    “有什麽線索,推測麽?”顧珩也覺得很棘手,他們對柳顏如知之甚少,這次失蹤雖說意外,倒也情理之中。


    隻是他作為領著大院幾個孩子流亡的領隊,自責是難免的。


    “要說,她最近確實很奇怪。”林錚平時脫險,但他心思也是細膩的,“好像昨天去了那個守陵人那裏之後就心神不定的。”


    “而且她對葉小姐,好像……”何雲是女孩子,對女生之間的關係更敏感,脫口而出之後見大家都看向她,葉千繪更是冷冷地打量著她,話就再說不下去了。


    “怎麽?”倒是葉千繪似乎渾然不知般,要她說清楚。


    “好像不太喜歡……”何雲說得很主觀。


    眾人也沉默地迴想了下。


    “她誰也不喜歡。”葉千一不樂意了。


    “小葉。”顧珩略有不滿打斷了他的話,“昨天在守陵大爺那裏她確實反應不正常,等下去那裏再問問吧。葉千繪她後來提起過什麽沒?”


    葉千繪心裏一咯,她怎麽就忘了那個守陵人了,那人可是知道她半夜帶著柳顏如夜探古墓崗啊,可這會兒她不敢表露半點心虛,隻能走一步說一步了。


    “她問我要那串骨頭項鏈,我沒給。”


    “看來很可能她自己晚上又折迴了。”白皓總結道。


    “不過我們晚上守夜並沒發現有人外出啊。”耗子不解道。


    “別小看了柳顏如。”林澤淵忽然出聲,“她從小心思就多,不想讓你們知道肯定有辦法。”


    “不管怎麽樣,盡量找到她吧,也好給柳家一個交代。”顧珩聲音低了下來,大家都明白找到她,很可能是屍體,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末世他們也仁至義盡了。


    然而葉千繪明白,他們要無功而返了。


    葉千繪在這時,忽然感覺一個道德與秩序的鴻溝橫跨在兩人之間。顧珩在明,她在暗。他在守護,而她在破壞。


    高強度的激戰,連軸轉的逃亡生活,一身的秘密,定時炸彈般的屍毒,逼著她沒有思考的時間就要背棄一些原則,昨夜那番舉動葉千繪甚至完全沒負罪感,若不是看見顧珩也不會反思什麽。顧珩就像這混亂的末世裏一道道德的標杆,葉千繪看著他,試圖想窺見曾經的自己。然而,終究換了個世界,她也不是原來的她了。


    但現在她可以活著坐在這裏吃飯,就是最好的結局了。她隻是想活下去,僅此而已,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


    晚上還有一更,昨天碼著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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