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超這一通酣暢淋漓的語言輸出,聲如洪鍾,字字誅心。


    就猶如大海上洶湧的波濤,一浪接著一浪,衝擊著每一個人的神經。


    那犀利的言辭,毫不留情的揭露著現實的黑暗與虛偽,將眾人隱藏在心底的怯懦和自私暴露無遺。


    原本嘈雜的大堂瞬間就安靜的落針可聞,那些剛剛還群情激昂、大聲斥責的讀書人,此刻都被馬超這一番氣勢磅礴的言論震住。


    也把錢謙益這老頭,氣的麵容扭曲暴跳如雷。他那原本還帶著幾分自傲的神情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憤恨和羞辱。


    他瞪著一雙渾濁無光的三角眼,臉上的肌肉不停地顫抖著,唿吸也因為憤怒而變得急促而沉重。


    就當他擼起衣袖,準備上前去打馬超的時候,趙四海眼睛一瞪,從腰間拔出一把十寸長的刺刀,惡狠狠的插在了桌子上。


    “砰!”


    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就如同晴天霹靂,當即就把所有人都嚇得連連後退。


    人們的臉上寫滿了驚恐,腳步慌亂,仿佛麵前是一隻兇猛的野獸般可怕。


    柳如是也被嚇得驚叫出聲,當即就花容失色。她那原本嬌豔的麵容瞬間變得蒼白,雙手捂住胸口,站在原地不住的顫抖著。


    趙四海爭強鬥狠的野蠻行徑,也把馬超還想繼續慷慨陳詞的思慮給打斷了,他瞪著趙四海說道:


    “你在幹什麽呢?咱們來這裏是參加詩歌大會的,不是你個匹夫以命相搏的戰場。


    君子動口不動手的道理你要懂,再說就這麽一個糟老頭子,我還用得著你幫忙嗎?還不快把刺刀收起來?”


    馬超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責備,但更多的是一種對讀書人的不屑和從容。


    他的目光平靜的看著趙四海,仿佛是在告訴他,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應對眼前的這種局麵。


    “好啦!既然是讀書人的詩歌大會,就都要有讀書人的風骨才好。


    還是全都坐迴本桌,咱們繼續以文會友,不要因為逞一時口舌之快而互相攻伐,傷了天下讀書人的心?”


    這時一號桌上的一位年輕人站起身,朗聲說道。


    這位年輕人氣宇不凡,他身上穿著華麗的服飾,舉手投足間都透露出一種高貴的氣質。


    他便是南京守備太監韓讚周的幹兒子韓平。


    而他同桌上那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就是提督南京軍務守備,兼管南京都督府的忻城伯趙之龍。


    他雖然沒有親眼看見過馬超,但卻見到過馬超的畫像,今日通過麵貌、身形、口音、氣質當即就辨認出了馬超。


    但趙之龍並沒有輕舉妄動,因為他要掂量掂量馬超的斤兩,不想獨自去承擔抓捕馬超所帶來的風險。


    打算先與守備太監韓讚周商議後,暗中布下天羅地網,再以擅離屬地叛亂謀反的罪名,將馬超當眾繩之以法,押送到北京城交給崇禎皇帝治罪。


    媚香樓大堂內的讀書人,多數都是以錢謙益馬首是瞻的東林黨人,此時見錢謙益偃旗息鼓返迴座位,也都紛紛停止了喧嘩。


    他們就如同被權力馴服的羊群,在失去領頭羊的帶領後,頓時就變得安靜而順從。


    韓平見場麵被自己控製住了,不禁心中感到得意,他臉上隨即就浮現出了一絲微笑,眼神中透露出驕傲和滿足,繼續說道:


    “咱們英雄不論出身,既然來參加這場詩歌大會,那就要憑真本事坐在這裏喝酒聽曲。


    誰是英雄,誰又是狗雄,還是用詩詞歌賦來評斷吧!”


    他的聲音洪亮而自信,在大堂中迴蕩,讓人不禁對他的權威產生了一絲敬畏。


    “好!一切都按韓公子的意見辦,還請韓公子給出個章程。”


    這時有一個好事的馬屁精,出聲捧起了韓平的臭腳。他的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眼神也滿是討好和巴結。


    韓平聞言,不禁喜上眉梢,繼續朗聲說道:


    “那就繼續按桌分組,大家按順序作詩一首,不能抄襲古人的詩篇,隻許誦讀本人詩作。


    擇優通過,音律不整者,與其同桌者每人罰酒三杯。”


    他的話語洪亮高亢,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仿佛他就是這場詩歌大會的主宰。


    “好!老夫位居第二桌,願意先得個頭彩。”


    錢謙益此時,已經從憤怒中緩過神來,為了他一代宗師的體麵,也表現出了少見的容人之量。


    他起身整了整衣衫,重新恢複了先前那副儒雅的姿態。可剛要開口吟詩,卻發現柳如是一臉的委屈模樣,不禁心頭一軟,對她說道:


    “柳姑娘巾幗不讓須眉,這個頭彩就由你來吧!?”


    柳如是聞言不禁一怔,思緒也從馬超的話語中迴歸現實。她的眼神中充滿了迷茫和失落,那原本靈動的光彩此刻也變得黯淡無光。


    她的沮喪,是因為馬超將她辛苦編寫的《東林詩詞》,點評成為了文化糟粕。


    還把自己所敬仰的一代宗師錢謙益,罵的體無完膚,最後一句話:“逸居無教則近;老而不死是為。”


    更是暗喻錢謙益,是一個老不死的禽獸盜賊。


    這前半句出自於《孟子》:“人之有道也,飽食、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隱藏了禽獸兩個字,意思是說錢謙益類似禽獸。


    下半句則出自《論語》:“幼而不孫弟,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為賊。”隱藏了一個賊字,意思是說錢謙益是個盜賊。


    而自己一直稱唿錢謙益為先生,所以她也感覺有些無地自容。


    而反觀錢謙益,此時卻已經恢複了常態,甚至還對著自己微笑。


    他那看似寬容的笑容,讓人分不清他是大肚能容,天下難容之事的一代宗師,還是真如年輕人所說的那樣恬不知恥?


    柳如是在恍惚間,將她的一首舊作誦讀出口。


    “崢嶸散條紀,慷慨恣霸王。無論天下事,曆曆為我傷。斯入信龍蠖,良會多彷徨。策奇及滌體,俯仰何洋洋。”


    “好詩!果然是巾幗不讓須眉!”錢謙益第一個帶頭鼓掌叫好,隨即一陣附和之聲不絕於耳。


    那掌聲和叫好聲在大堂中響起,仿佛是在為這場鬧劇又增添了幾分荒誕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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