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都到了那種時候,她竟然還妄圖用病危的孩子來爭寵拉迴他的心,多麽愚蠢且自私的女人啊!


    真以為隻要她一拿煜兒病危的事情擋著,自己就會立馬如了她的意?


    妄圖挾愛子以令其父?


    好,你一個做母親的都不在意,那他又何須次次如了她的意?


    真以為煜兒在手,就萬事無憂了?


    要知道,他李玄,可不止李煜一個兒子!


    聰明伶俐,適合當皇帝的,也不止李煜一個!


    想到這裏,李玄看了看依舊低頭站在母後身後看起來無比乖巧的女人,他的結發夫妻,大寒的國母,王氏之女,王然,她此時好似沒有任何反應對於周遭漠不關心的模樣,便一肚子的火!


    他堂堂大寒天子,每日勤於政事,繼位以來,兢兢業業,嚴於律己,可卻連自己後宮都管不了!


    是他願意自己去插手女人之間的後院之事的嗎?


    若是王然作為皇後能以德容寬厚律己,將那些狠毒心思放下,哪怕有些小心思,隻要不對著皇嗣動手,他堂堂一介天子,哪裏需要整日看著後院女人堆的那些事?!


    “母後,皇後因煜兒病重一事,忙不開,兒臣這才為她分憂了些許。


    容妃那兒的牌子是兒臣給的,她對於管理後宮事物,頗為擅長,恰逢煜兒再次病重,能者多勞也是正常。


    至於今日這事,婉妍她,確實身子不舒服,兒臣過來,也是為了找禦醫的。”


    李玄不知自己是怎麽磕磕巴巴將這些話說出來的,明知道向母後這樣解釋是不智之舉,可不知怎的,看到王然這般無關痛癢的事不關己的模樣,便怒從心底起。


    而王然除了在心底對李玄這一番話嗤之以鼻之外,沒有一點想說的。


    自從後宮皇嗣出事開始,李玄就像一條瘋狗一般死死咬住她不放,哪怕翻來覆去的查,一點線索都沒有,他一樣堅信不疑。


    他是皇帝,在他心裏,什麽是真的,那假的自然也會變成是真的!


    從他對容妃的這一年以來的態度她算是看明白了,他從來都沒有認同過自己這個在他開府後,一路同甘共苦的結發妻子。


    哪怕兩人曾經幾度艱難,哪怕他曾經如何許諾,那都是她一個人當真的屁話!


    這個皇後之位,他一直心有他屬,那就是他一直放在心尖尖上的容妃謝婉妍。


    至於為何當年不直接向先帝請旨,讓翰林院學士謝孝儒之女為皇子妃,而是在即位之後才趁著選妃一並送進來。


    想來,是我們深謀遠慮的皇帝陛下舍不得謝婉妍拉著全族拿未來和性命來賭,誰又會知道當年不怎麽受寵的陛下會走到最後呢?


    而她們這些府邸的老人就不一樣了,死了也就死了,哪怕幾個氏族連帶著幾位皇子和未出世的皇嗣加在一起,那都比不得咱們這位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兒啊!


    一番謀劃,進宮三年,不聲不響下誕下皇子,又在朝局徹底穩固之後,這才一步步將她露出來,可見陛下心思。


    別說什麽逾矩違紀,就是她真的殺人放火,甚至用著大寒江山來搏美人一笑,她都不會意外。


    何況是小小的維護和頂撞太後了。


    顧卿偷聽這兩人的心聲,腦子幾乎一瞬間蒙比了,這個事情和自己在趙秋水那裏看到的版本完全不一樣啊!


    她明明記得是謝婉妍莫名開始受寵之後,便迷得皇帝三魂五道無有不從,連後宮子嗣都不顧,一心和容妃享樂,不理朝政,任人唯親,導致朝中黨閥派係爭鬥不休,又幾次戰前斬殺賢臣良將。


    在幾乎短短十年間,李玄就將大寒搞得被敵人一路攻至京都城下。


    顧卿記憶最深的,就是鎮國公最後一個血脈,趙秋水最小的一個外甥,在城破那一日獨自率領五千殘兵來援。


    可惜,這宮內有的隻是一團子烏煙瘴氣,有識之士早就離去,一群貪生怕死的人哪裏敢開城門,將人迎進來!


    那時的趙秋水知道自己哥哥的小兒子來的時候,知道他必定存了死意,便著了自己當年的出嫁時候的鳳袍,拿了從家裏特赦帶進來的唯一一把劍,登上了城門,一躍而下,以身殉國。


    大寒曆五十二年,玄和十三年,這個年輕的帝國,自群狼環伺中以絕世雄姿拔地而起,連出兩位驚才絕豔驚世帝王,將大寒帶入絕頂強盛之後,急轉直下,三世而亡!


    可悲!可歎!


    據京都城的老人說,城破亡國的那一日,晴了大半個月的天忽然烏壓壓一片,低沉的雲垂在京都上空,好似頃刻間便要將整座城吞噬一般。


    城外一個年僅十八的小將帶著五千人誓死殺敵,而京都城內的十萬大軍卻無一人帶甲!


    當年十裏紅妝,由北疆十萬北荒鎮國軍以軍功一步步自北疆抬入皇城的那位鎮國公的幺女啊,站在城頭上看著趙家最後一位小將站在敵軍的屍山血海中不斷揮槍,自豪的向著目之所及處,所有大寒已逝將士的英靈告慰:“大寒最後的子民,戰死於京都城外,為大寒錚錚傲骨,不折之脊梁!!!”


    當最後一位鎮國北荒軍戰死時,仍對著敵軍喊出當年令無數敵軍聞風喪膽的名字。


    “北荒!!!”


    “鎮國!!!”


    大寒國的太後啊,著著當年的衣袍,拿著劍,指著蒼天慘然大笑,這世道不公!皇帝無能!當年於白骨血肉見站起來的大寒,到了最後,所有皇室竟無一人死戰!


    如此,如何對得起這大寒的過去五十二年間戰死的將士!


    這大寒的子民啊,前三十五年連年戰亂,好不容易有了幾天安定日子,卻大廈即傾!


    大寒將士們以白骨血肉挺起來的脊梁,不能斷送在這些意圖投降的人手裏,皇室當有人為國殉葬!


    她雖一介女子,可生於戰場,長於戰場,殉國之日,歸於大寒最後一處戰場,也算圓滿。


    隨即,這位鎮國公的愛女,大寒無數女子曾經最羨慕嫉妒的女子,對著大寒的先帝寢陵遙遙一拜,拿著鎮國公親自送的那柄玉華劍,當著所有人的麵橫劍玉頸,跳下了百丈城牆以身殉國。


    在京都無數人為之唏噓的同時,也為之落淚。


    而那些世家之最,這皇宮裏最該死的那個皇帝,愧對其先祖,軟弱臣服,才是這世間最該殺之人。


    所幸,一位白發須眉的老公公自太後常住的景陽宮中一躍而出,狀似瘋魔,口中連連說著自己對不住先帝,沒能照顧好娘娘。


    這位曾經守衛先帝一生,又守衛趙太後十數年,出身寒門的高公公,親自送了李氏所有皇室宗親去向先祖告罪,自戕而亡。


    自此,大寒亡國。


    這是顧卿記憶裏的版本,那裏可沒有皇帝李玄和皇後王然之間的事情。


    也是,那個時候,除了已經燒傻了的大皇子,他的母後王然早已被廢,不知哪一年便在冷宮中去了。


    而皇帝的身邊,也隻有了寵冠六宮十餘年不變的謝皇貴妃,有著趙秋水在,李玄終究是沒有再立新後。


    在顧卿看來,作為皇貴妃的謝婉妍應該也一點都不在乎,做皇後哪有做寵妃來的爽快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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