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玄關,屋子裏靜悄悄的。


    父母、二嬸跟弟弟早就睡了,思緒萬千又無比煩躁的鬱敏秀在門前站了會兒後,就輾轉走到了小區前的花園裏。


    蟲鳴低叫,夜風冷拂。


    夜色濃鬱,花園裏靜謐無垠。


    靜默地一個人呆坐在雕花木椅上,鬱敏秀一臉的神色漠憂。


    久久地,她都沒有動過一下。


    大約是過了二十分鍾,花海深處,一抹清瘦的身影慢慢走了出來。


    眸色凜然,聽到了聲響,鬱敏秀一個騰然,猛地就站起了身。


    “少謙?”驚喜地一叫,但待得看清那抹身影,她喜悅的神情又很快就垮了下來。


    “鬱小姐,為什麽這麽晚了還不進去?”在一旁默默待了很久,但一直不見鬱敏秀有要迴屋的跡象,那身影等得久了,也就失了耐性,現了身,想來勸她早點進屋休息。


    這來人,卻是黎陽。


    “嗯,我準備進去了。”垂下頭,好生失落,鬱敏秀悶悶道。


    “鬱小姐心情不好?還是,有什麽不好解決的事情嗎?我,是否能幫得上忙?”頓了頓,黎陽盡責問道。


    “沒有。”說罷,鬱敏秀便撇下了黎陽,暗歎口氣走了迴屋的小路。


    凝視著鬱敏秀遠去的背影,黎陽猶豫了良久,終是沒有將她的異常稟告給自家老大。


    他很少看到她這副樣子,素日裏所見的她都是樂觀開朗的,從不像今夜這般……心緒低落。


    她一定發生了什麽!


    表情有很大的可疑,但……他沒有上報。


    他知道,此時的她應該隻想一個人靜靜。


    雖然隻是個奉命行事的,他卻是摻雜了個人情感在裏頭了。


    歎口氣,黎陽依然守在小區樓下的大門前,沒有跟在鬱敏秀身後。


    黑漆漆的園徑小道,鬱敏秀龜速行走。


    身後,有微末的腳步聲跟著她。


    本不想出聲的,但眼下她不希望自己這麽煩躁的時候還有個人在一旁監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遂頓下了腳步,頭也不迴地沒好氣道:“黎陽,你家老大是叫你保護我,沒有叫你監視我吧?我就迴個家,你至於這樣一直跟著我嗎?”


    話音落下,後麵的人隻字不吭。


    眉頭顰起,鬱敏秀陡然迴過身去,不悅道:“我說了不要跟著我,你聽不懂是不……”


    乍一看到身後的人,她的聲音頓時戛然而止。


    瘦削的身體,淩亂的碎發,整潔的襯衣,邃亮的眸瞳……還有,他唇邊那一抹欣然的笑意。


    “你……”一步上前,剛想嗬聲訓斥他一番,但是目光觸及他眼裏的淡淡憂傷,鬱敏秀的腳步頓了頓。


    末了,終是柔了音色,緩緩上前詢問道:“你去哪裏了?知不知道……占小夭找了你很久?你這樣,她會很擔心的。”


    “你呢?”凝著女孩眼裏的漠然,楚少謙聲色淺淺道。


    那你呢?


    你又可曾,擔心過我?


    “我……”鬱敏秀沉了沉眸,半晌才道:“當然也很擔心了,你到底去哪裏了?”


    “我一直,在這裏等你。”靜靜而站,楚少謙微微垂眸,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輕輕拉了拉她的一縷衣角。


    那神情,怕她生氣,怕她……不高興。


    還知道害怕?


    看著他那隻纖瘦到幾乎沒幾兩肉的手,鬱敏秀歎口氣,將他冰涼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細細地給他推拿手上的穴位,無奈道:“等我幹什麽?”


    她一早就出門了,考完試後就一直跟方知晴,還有師兄待在醫館裏,直到剛剛才迴到這裏。


    他,不會從一早就等在這裏了吧?


    “想見你。”短短三個字,道盡了對她的想念,楚少謙目光炯炯。


    手指一頓,鬱敏秀的身形僵了僵。


    “那你現在見到了,我讓占小夭來接你迴去好不好?”拿捏著穴位,直到他冰涼的手恢複了點熱度後,鬱敏秀才撤迴手。


    “不好。”蒼白的嘴唇動了動,楚少謙蹙起了眉頭。


    她在趕自己走。


    他,不走!


    “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少謙……你別這樣好不好?”見他一臉的倔強,鬱敏秀好生無奈道。


    “為什麽那天不肯認我?”想起那天她那一臉的陌生,楚少謙隻覺胸口一痛。


    他避開了鬱敏秀的問題。


    沉默了半晌,鬱敏秀凝著他的眸,終於舉了雙手,無奈地妥協道:“我錯了,我不該裝作不認識你,我給你懺悔好不好?”


    拉下她的手,楚少謙唇角微揚,淡淡一笑,道:“以後,不要再裝作不認識我了,我會難過。”


    “嗯。”鬱敏秀點點頭。


    之後,給楚少謙做了一番檢查,在確定了他真的無恙後,鬱敏秀這才稍稍放了心。


    端坐在她房間裏的書桌旁,楚少謙接過她倒給他的藥茶,沒有絲毫猶豫地盡數飲下。


    感受著那股濃鬱清爽的藥茶香氣,他這才想起她精通醫術,遂循聲問道:“敏敏,你是什麽時候學會醫術的?”


    她離開自己也不過隻是短短半年的時光,在這半年的時光裏……她是如何達到如今這種醫術水平的?


    “師傅教的,我的師傅名諱淳於意,是位盛譽在外的老神醫。”關鍵時刻,鬱敏秀拿了自家師傅當擋箭牌。


    “我記得,你是前陣子才剛拜師的?”不動聲色地戳穿她,楚少謙凝視著她的臉,笑意淡淡。


    呀,被戳穿了!


    唔,看來他了解得還挺多?


    認真地思索了下,鬱敏秀這才說道:“唬你的啦,其實我是在離開爺爺家之後開始自行學醫的,之後遇到了兩個好師傅,所以才能這麽快有所成就。”


    這話,有假有真。


    於他,她已經盡量說真話了。


    “為什麽學醫?”輕輕晃動著杯子裏的藥茶,凝視著那抹倒映著燈光光亮的翠綠,楚少謙恍若漫不經心地問道。


    為什麽?


    鬱敏秀認真地想了想,而後才歡歡說道:“我想救我爸。”


    搖晃杯子的手微微頓住,楚少謙靜默,凝眸看向她。


    “我跟你說過的,我爸一直有心髒方麵的疾病,他前陣子做了心髒搭橋手術,但情況很不樂觀。我學了中醫針灸等醫道,懂得一些醫治手法,所以一直在研究怎麽樣才能徹底治好我爸。如今,我做到了。”


    的確,她一開始的心願,就是救她父親。


    上天憐憫,她遇到了小哇,從此福到運來。


    “你很盡孝,叔叔吉人天相。”兩句話,道盡他對她的欽佩與支持。


    “謝謝。”心頭微暖,鬱敏秀彎唇笑笑。


    半晌,室內都是一片靜默。


    “敏敏。”良久,楚少謙才輕輕叫了她一聲。


    “嗯?”聞言,鬱敏秀抬起頭看他,表情微微錯愕。


    “以後,我還能來找你嗎?”眸光微爍,楚少謙握著杯子的手指,慢慢收緊。


    話語裏,滿是小心翼翼的期待。


    若說不能,他是不是……會很失望?


    上次自己那麽絕情地拒絕認他,就已經間接給他帶來了傷害,如若這一次……


    眸色微黯,百般思索下來,鬱敏秀並沒有拒絕,終是道:“當然可以。”


    聞言,眸光一片邃亮,楚少謙揚唇清俊一笑。


    折騰了這麽久,她終究還是無法跟他形同陌路。


    也罷,她日後謹慎與之相處就是了。


    “我讓占小夭來接你迴去好不好?她擔心你一天了,今晚還差點被車撞到,你還是先跟她道個平安吧。”想起占小夭那張滿是驚憂的臉,鬱敏秀凝眉道。


    “好。”話語清淺,楚少謙輕輕晃動著手裏的杯子,靜然地點點頭。


    如此,鬱敏秀便撥通了占小夭的電話,告訴她楚少謙已經找到了,目前就在她家裏,讓她過來帶楚少謙迴去。


    掛了電話,占小夭剛一迴到家就被溺愛自己的父親給抓住,但看她一身衣裙狼狽,占父二話不說就直接將她給拎到了醫院做治療。


    這會兒一聽到楚少謙的消息,她身形一個輕盈淩厲就翻身下了床,連招唿都不打一聲,就直接擺脫了那幾個煩人跟班的看管,call了司機奪門而出了!


    一個小時後,占小夭出現在了鬱敏秀樓下的大門前。


    在黎陽錯愕的目光中,占小夭滿麵陰沉地大步走了進去,直接將擋在自己身前的黎陽給徹底無視了。


    黎陽欲要上前去阻止,但對方一個與鬱敏秀有得一拚的眼神殺過去,他便腳步一頓,很識趣地後退迴去,而後噤聲了。


    這個女的,他很確定她一定認識鬱敏秀,而且……或許還交情甚深!


    否則,她們兩人不會有那麽相似的眼神!


    都一樣,好嚇人!


    “少謙哥哥。”站在屋子門外,看著與鬱敏秀一同輕手輕腳走出來的楚少謙,但見他安然無恙,占小夭眼眶一紅,淚水就在眼裏打轉。


    還好還好,他沒事,也沒有受傷。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摸摸占小夭的頭,楚少謙歉意道。


    “不會,隻要哥哥沒事就好。”扣住他的手,占小夭搖搖頭,抹去眼淚。


    “天色不早了,你們先迴去吧。”夜色濃鬱,再耽擱下去天都要亮了,鬱敏秀催促道。


    末了,雖然有些別扭,但她仍是說道:“小夭,你的少謙哥哥不會再無緣無故玩失蹤了,你今後都可以安心了。”


    小夭?


    她可從未這麽叫過自己。


    占小夭微微一怔,有些受寵若驚,而後悶悶應了一聲:“……哦。”


    “走吧。”與鬱敏秀打完招唿,楚少謙便跟著占小夭離開了。


    看著那兩個離開的身影,黎陽怔愣之餘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失職!


    監守不利!


    他居然沒有發現那個男的!


    但見楚少謙已經離開,鬱敏秀也迴到了屋裏,黎陽這才拿了微型對講機,將自己的話語錄了進去,“老大,第三目標出現。”


    而後,傳給了那邊的人。


    **


    等了幾天,考試成績終於出來了。


    方知晴與鬱敏秀兩人考試圓滿,如願以償地達到了西市第一醫科院校的錄取分數線。


    為了慶祝她們兩人考上醫校,鬱敏秀的父母與師傅等人打算給她們辦一個祝賀的慶功宴。


    慶祝的地點訂在了雲城第一區,一個挺有名的餐廳裏。


    雲城共分八個區域,越往前經濟能力越高,都市發展的程度越快,高層人士也就越多。


    此次慶祝,地點是公子璟定的,淳於意不便出麵就由他代為,給鬱敏秀慶祝。


    恩師與師兄出馬,那慶功宴自當高檔,熱鬧非凡!


    在包廂裏點完菜,與父母等人有說有笑地聊了一會兒後,鬱敏秀便離了包廂,打算去一趟洗手間。


    他們的包廂定在了餐廳的右側,靠近一個人工小花園,景色異常別致,空氣也較好,是個極佳的用餐場所。


    循著箭頭指引,鬱敏秀慢慢地走近洗手間。


    而餐廳內,另外一個別致的包廂裏,安倩倩與顧紹澤等人正在跟娛樂圈裏一位有名的導演吃飯。


    其餘的,還有一些一線影星,金牌編劇,娛樂記者,投資總裁等等,構成了一場極為名貴的飯局。


    今兒個正逢影片殺青,心情大好的導演龐毅君便在雲城第一區有名的餐廳裏訂了個包廂,邀請了多位圈內好友以及一些影片演員來一同慶賀。


    因著安倩倩在影片裏頭客串了一個戲份雖不多,但卻是極為重要的角色,加之她最近還受邀參加星盛國際娛樂公司最近所開拍的,一部人氣很火爆的電視劇,身份地位很是不同,所以也就在了龐毅君的邀請之列。


    哪怕是坐在了飯席上,安倩倩都仍然像是做夢一樣,有些不敢置信自己是真的熬出頭了。


    三年的煎熬,她備受冷落與不待見,如今終於如願以償了,她卻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這是她人生的另外一個起點,達到了她從未敢想象過的一個事業巔峰!


    從此她將崛地而起,星光熠熠!


    那些以往看不起她,百般羞辱她,封殺她,甚至屢番與她作對的人,在她成功出名後都一直跟在她腳趾頭邊,各種阿諛奉承,諂媚討好,就怕她迴過頭來報複。


    她安倩倩雖不是什麽菩薩心腸的爛好人,但也不是會記仇的小心眼,得饒人處且饒人,怎樣把握好一個迴敬他人,討迴屈辱的度,她心裏有譜。


    隻要他們懂得識時務者為俊傑,她就不會跟那些人一般見識。


    因此,也就逢場作戲地與那些人走了走過場。


    不打算在自己尚未站穩腳步的時候多惹是非,隻有當她真的出名了,火爆銀屏了,她才能徹底地擺脫從前生活的陰影,從此揚眉吐氣!


    喝了幾杯酒,有些不勝酒力,頭腦暈乎乎的,安倩倩便打了招唿後離席去了洗手間。


    這酒雖喝得身體不太舒服,但她心裏實在高興。


    這樣的日子才是她想要的,不必看任何人的嘴臉與眼色,可以平等地與他人交談,共事,一同打拚事業!


    再沒有以往那些嫌惡,鄙夷的話語來傷害她了。


    中途離席後,安倩倩獨自來到了洗手間。


    洗了把臉,再補個妝,讓腦袋清醒過後的安倩倩終於感覺好多了。


    生怕自己離開太久,顧紹澤該擔心了,便拿了包包準備離開洗手間,但這一出門卻是碰到了正往她這邊走來的鬱敏秀。


    心下一頓,她一個條件反射就躲在了洗手間的一個拐角處,用碩大的盆栽將自己的身形給隱藏起來。


    直到鬱敏秀進了洗手間,她才緩緩地從盆栽後邊走了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去躲她,但她知道……自己如今的成功,若是沒有她那天揍阿澤哥哥的一拳,她根本就不會有這麽好的出名條件。


    大牌導演的邀約,廣告商的合作,娛樂公司的洽談,還有正牌記者的訪談……


    太多太多來之不易的機會,卻大多都是盛了那個人的情。


    憑著她與向佑臣那段猜不透,又扯不斷的糾葛,那些素日裏或是招惹了向氏的,欠了向氏人情的,又或是想要高攀的人,都想通過她與顧紹澤來搭上鬱敏秀與向佑臣的橋梁。


    如今,恩人就這樣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但是她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就那天她揍顧紹澤的一拳來看,她已經猜到了她與顧紹澤之間肯定有什麽不一樣的交情。


    雖然一番詢問下來,顧紹澤堅持自己根本就不認識她,也沒什麽交情,她知道顧紹澤不會欺騙自己,但也不會就此認為他們之間的關係一般。


    所以,從那之後她就下了決心。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顧紹澤再與鬱敏秀有其他任何的接觸!


    正陷入了綿長的沉思,肩膀陡然被人拍了一下,驚得安倩倩一下就迴過頭去。


    但見來人是顧紹澤後,她便鬆了僵硬的神情,有些驚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壓壓驚,頓時鬆了口氣。


    “倩倩,你怎麽站在這裏呢?”輕輕捏了捏安倩倩粉透的臉,但看她神色不太好,顧紹澤便柔聲說道:“不好意思啊,剛剛嚇到你了。”


    “沒事,是我自己走神了沒注意,不怪你的。”搖搖頭,安倩倩揚唇笑笑道。


    又生怕進去洗手間的鬱敏秀一會兒就會出來,安倩倩趕緊拉了顧紹澤的手,催促道:“阿澤哥哥……我,我出來也夠久了,我們還是趕緊迴去吧,可不要讓導演們都等急了。”


    “好,那我們迴去吧。”牽著安倩倩的手,顧紹澤如是說道。


    許是走得有些著急,心事重重的安倩倩沒有注意到前方走來的人,一個不察竟是與之狠狠撞上,手肘磕碰到了牆壁,尺神經被撞,頓時讓她半隻手臂都麻痹疼痛不已。


    “倩倩,你沒事吧?”眼疾手快地扶住安倩倩,但仍是讓她撞到了手臂,看著她通紅的手臂,顧紹澤頓時自責不已。


    安倩倩搖搖頭,方想跟顧紹澤說沒事,再與那對被自己魯莽撞到夫婦道歉的,但是她目光不經意一瞥,卻是看到了從洗手間裏走出來的一抹身影。


    心下猛地一怵,顧不上手臂上所傳來的那陣麻痛,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伸手一勾就環上了顧紹澤的脖子,身子一個前傾就將自己的紅唇送了過去。


    唇齒相依所帶來的酥麻觸覺讓顧紹澤渾身一顫,身形微微一僵,隻怔愣了一下,他便緩緩伸手抱住了安倩倩的腰身。


    那對莫名其妙被撞的夫婦見此一幕,皆是滿麵鄙夷地搖頭歎息著離開,小聲嘀咕著最近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連點最基本的禮貌都沒有。


    而剛從洗手間出來就碰上那對神色不悅的夫婦的鬱敏秀滿麵狐疑,目光往前一瞥,卻終於明白了是怎麽一迴事。


    麵無表情地看著那對糾纏的身影,鬱敏秀不動聲色地選擇了另一條離開的路。


    顧紹澤,安倩倩……


    這兩個人,簡直幼稚!


    若是放在以前,她的確會因此而鬧心。


    但如今,他們愛如何如何,已經跟自己無關了。


    轉過另一條路,本是躲開麻煩,卻不想又碰上了麻煩。


    被前麵的人猛地一撞,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撞上堅硬的牆壁,鬱敏秀皺起眉頭。


    隻是她還沒開口呢,對方就已經拿眼睛斜了她一眼,那醉眼朦朧的眼裏滿是迷霧,估計也沒看清她,就氣焰極為跋扈囂張地朝她嗆聲道:“你誰啊你,走路不長眼睛啊?”


    聞言,鬱敏秀一臉的納悶與好笑。


    明明是對方走路不長眼睛先撞的她,這會兒她倒好意思先怪起她來了?


    “你長眼睛了那怎麽還會撞上我?”漠然哼聲,鬱敏秀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沒好氣道。


    “你……是你?”沒想到對方居然敢反駁自己,又被她那鄙夷的動作惹來一陣不悅,正想再罵她幾句的,但一個抬頭向前就陡然看清了她那張臉,對方居然神色一驚,驚訝之餘默了。


    見到對方的臉,鬱敏秀也默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顧鳳婷!


    正所謂,冤家那個路窄啊。


    碰上她自己隻有倒黴的份了,鬱敏秀額角的青筋跳了跳,知道接下來必定會是一場無硝煙的口水戰,便歎了口氣,打算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不要與之一般見識。


    但對方明顯就不是這麽想的,壓根就沒有要息事寧人的打算。


    “呀,原來是你呀,這不是號稱雲城的絕世小神醫嗎?”目光鄙夷地睨了鬱敏秀一眼,顧鳳婷估摸著是喝多了,身形有些站立不穩,歪歪斜斜地靠在牆壁上,臉上泛起兩抹不正常潮紅。


    那正是喝多了的自然生理反應,鬱敏秀一歎,她是真的喝多了!


    一個出生名門的大家閨秀,居然如此罔顧家族門麵地朝她撒潑叫囂?


    鬱敏秀抿唇靜默。


    對她的突然出現,以及為什麽會在這裏出現沒有興趣,隻想繞過發酒瘋的顧鳳婷離開。


    但饒是如此,顧鳳婷卻是沒有要停下來放過她的打算,紅唇一張,就依然語帶尖刺地挑剔道:“小神醫不是醫術過人嗎?怎麽不好好在你的破藥館裏呆著,打腫臉充胖子跑到這麽一個高層人士才能夠來享受的地方來啦?”


    一說話,滿口的濃重酒氣。


    而她特地強調的‘打腫臉充胖子’,以及‘高層人士’卻是讓鬱敏秀微微蹙了眉頭。


    她麵上雖是麵無表情,但心下卻是鄙夷的。


    年紀雖輕,但她如今好歹已經是作為一個孕婦了,居然如此不知節製地酗酒,也不怕腹中的胎兒得酒精中毒綜合症,引起胎兒畸形!


    這麽不負責任的未婚媽媽,鬱敏秀很是不屑!


    “哈哈,一個掛號看診的窮酸丫頭,就憑著你那麽一點醫術就敢出來丟人現眼?別以為你能診斷出我的事就可以得瑟,告訴你,本小姐不吃你那一套!”歪歪扭扭地拿著手指頭戳了戳鬱敏秀的肩膀,顧鳳婷沒有半點清醒的意思。


    “……”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喝了多少才會如此神誌不清的,鬱敏秀根本就不想去理會她,兀自站在她一邊,沉默不語。


    “喂,你怎麽不說話?是不是覺得自己身位低賤,不夠資格跟本小姐說話啊?哈哈哈,算你識相,還有點自知之明!”見她沉默不語,顧鳳婷倒越發地癲狂了。


    “……”


    鬱敏秀很無語,這人簡直不可理喻!


    沒興趣再聽一個醉鬼發酒瘋,鬱敏秀徑直繞過她,往旁邊的路走去。


    手肘被抓住,她的目中無人頓時讓顧鳳婷起了脾氣,不依不撓地拽著她嚷嚷道:“你別走,本小姐的話還沒說完呢!不許走!聽到沒有!”


    “鬆開。”冷冷睇她一眼,鬱敏秀聲色漠然。


    “嗬?你說送開就鬆開啊?那本小姐豈不是很沒麵子?”傲嬌地仰頭,顧鳳婷哼了一聲。


    “瘋子。”輕而易舉地就扯開了她的爪子,鬱敏秀不做糾纏,直接走人。


    “嗬?你還敢罵本小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是吧?”被鬱敏秀漠然的態度徹底惹怒了,一直養尊處優,被萬人捧在手心裏長大的顧鳳婷幾時受過這樣的氣,直接就氣紅了眼。


    但看她居然無視自己,自顧自走她的,頓時踉蹌著上前又一把拽住了她,粗魯道:“給我站住,我要你給本小姐道歉!”


    道歉?


    簡直笑話!


    微微一個靈巧側身,就讓腦子暈乎,身體全無受力的顧鳳婷直接摔到了地板上,鬱敏秀白她一眼,漠聲道:“我不是你男人,要耍酒瘋無理取鬧的,請自覺點找你的男人去。別像一隻發情的貓一樣對著我叫,那樣隻會讓我覺得你很惡心。”


    語罷,一個抬腳就跨過了她的身體。


    摔得不輕的顧鳳婷神情錯愕,酒醉也清醒了那麽一兩分,如此傷自尊地被人摔在地上,她一下就急了,一個搖晃起身,就抬起手一記手刀劈向了鬱敏秀的後更頸,嘟喃著道:“你居然敢說我是一隻發情的貓?你知不知道本小姐是誰啊?居然敢這麽對我說話?今天要是不給你點教訓,你還越發目中無人,無法無天了!”


    到底是誰目中無人,無法無天了?


    簡直就是顛倒黑白,是非不分!


    將顧鳳婷錯漏百出的動作看在眼裏,鬱敏秀眉頭微攢,已經完全失了耐性。


    一個轉身正想反手就給她紮上一針,卻不想自己的身前卻是多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這身影……


    俊挺不凡,卻帶著痞裏痞氣的邪肆與玩世不恭;


    墨發跋扈,整個人都流露出一股威嚴不可侵犯的氣度來。


    唔,是薄靳聞?


    他老人家怎麽也到第一區來了?


    嗬,戲劇的男豬腳登場,接下來的劇情該是多麽地有趣呢?


    思及此,收了手裏的銀針,雙手環胸之餘,鬱敏秀在一旁靜靜地觀賞起來。


    但顧鳳婷的表現卻是全然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甚至有些大跌眼鏡的。


    “你又是誰啊?還不快點給本小姐滾開,別以為自己長得帥就可以來擋本小姐的道!告訴你,什麽樣的美男子本小姐都已經見過了!還不至於被你這小樣給放倒!”皺起眉頭,顧鳳婷趕蒼蠅似的,朝身形巋然不動的薄靳聞揮了揮,示意他趕快識相地讓道,不要妨礙她教訓人。


    眼前的男子的確俊美不凡,但偏偏帥哥她看多了,並不吃美男計這一套。


    薄靳聞隻靜默站立,唇邊勾起一抹淡漠到近乎冷肆的笑。


    與薄靳聞的冷漠相比,一旁的鬱敏秀倒是震驚了。


    什麽情況?


    顧鳳婷居然不認識薄靳聞?


    那她肚子裏麵,孩子的爹又是誰?


    “喂,我說這位大哥,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我叫你別擋道啊,耳聾了是吧?”身子歪歪斜斜地站著,仍是帶著幾分醉意的顧鳳婷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情況,隻知道躲在那個俊美男子背後的女孩惹怒了自己,不給她點教訓自己心裏就很不舒服。


    於此,她便要動手去推男子,作勢要將他身後的鬱敏秀給拉扯出來。


    身子微微一側就避開了顧鳳婷的碰觸,看她洋相出夠了,薄靳聞也就不再沉默了,雙手插兜地語氣涼薄道:“我很驚訝啊,我親愛的姐姐,這就是你口中所說的那個賢良淑德,溫柔嫻雅,與我們薄家萬般匹配的顧氏集團養尊處優的尊貴千金?”


    “你確定,你不是在逗我?”偏過頭去,薄靳聞似笑非笑地睇了一眼正站在他身後,神色極度不悅地緩緩走來的薄熙妍。


    與之而來的,還有顧氏集團的董事長顧庭,以及他的兒媳高水琴。


    但見自己的女兒這會兒居然如此失盡顧家顏麵地在薄家人的麵前丟了臉,麵子上掛不住的高水琴在接觸到顧庭那雙幾乎可以噴出火來的眸子後,趕緊大步上前,將自己醉酒失態的女兒給拉到了一邊。


    再看看雖是一臉笑意淡淡,卻是眸子凜然的薄家男兒,頓時嚇得七魂都要少了六魄,大氣都不敢再出一下。


    但這會兒的顧鳳婷眼裏誰都容不下,目光一直都是定定地凝著鬱敏秀的,但見那麽多人都站在她身前護著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掙脫了自己母親的拉扯後,就直接毫無形象地撲向她,“你,你給我出來!別以為躲在別人身後我就不敢對你怎麽樣!”


    “行了,你給我消停會吧婷婷!”壓低了聲音,高水琴保養得年輕的臉此時陰沉無比,連好不容易花了不少錢才消下去的皺紋,這會兒都要一點一點給冒出來了。


    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本隻是在薄家小姐薄熙妍的極力安排下,在第一區有名的餐廳裏定了位,想與之好好洽談兩家婚事的,卻不想自己這不爭氣的孩子本說是不來的,這會兒居然出現在這裏,還喝多了,跑出來亂說胡話!


    不僅在薄家人麵前丟了臉,還如此大逆不道地得罪了薄靳聞這個大人物,頓時急得她直冒冷汗,恨不得將顧鳳婷這廝給打暈了直接打包帶走!


    省得留在這裏,繼續地丟人現眼。


    “你別拉著我,你又是哪根蔥啊?打哪裏來的你?告訴你,不要給我多管閑事啊!”不悅地推開了高水琴的碰觸,顧鳳婷仍是叫囂著要去找鬱敏秀的麻煩,卻被薄靳聞不動聲色地擋在了原地,頓時氣得火冒三丈到:“你!就是你!說你呢!你個窮酸的掛號小神醫,沒身家就別出來丟人現眼啊!沒事還敢來招惹姑奶奶,信不信我讓我男人做了你啊?”


    招惹她?


    還不知道是誰招惹誰呢!


    被這話說得滿麵不悅,但又捉住了她話語裏的漏洞,嘴角揚起一抹邪惡的笑意,鬱敏秀一臉風輕雲淡地問道:“哦,卻不知道你的男人是誰呢?”


    “我男人?哈,我男人是誰你會不知道?你上次不是給我診過脈嗎?怎麽,都知道我懷孕了還敢來跟本小姐裝傻?不過,再告訴你一遍也無妨啊,你給我聽好了,我的男人就是薄、靳、聞!”神態近乎癲狂地指著鬱敏秀的鼻子,顧鳳婷一語驚人道。


    話音未落,在場之人除了薄靳聞與鬱敏秀外,其餘人士皆是變了臉。


    其中,以薄熙妍的臉色最為難看。


    她怎麽都無法想到,今兒個自己磨破了嘴皮子才把自己的弟弟薄靳聞給說服到了這裏,卻不想對方的千金卻是以身體不舒服為由拒絕來這裏見麵,放了他們鴿子。


    但看在顧庭與高水琴不斷為之說好話求人情的份上,她縱然心裏有疙瘩也不好當麵發作,隻是與之客套地周旋了一番便作罷,之後繼續與之洽談雙方聯姻的微末事宜。


    而薄靳聞隻在包廂裏待了不到兩分鍾便徑自走人了,到底是自己沒有安排好吃飯事宜在先,薄熙妍沒有多說什麽,也就由著他去了。


    但他這一走就是大半天不見人影,自己也已經跟對方談得差不多了,便提議今天到此為止,剩下的改日再談,對方也沒有異議,便雙雙很快散了席。


    隻是一走出包廂便聽到了一陣不小的爭執聲,好奇心作祟的她往前一看,卻是看到了鬱敏秀的身影,再往前又驚訝地發現了自己的弟弟薄靳聞與另外一個女子。


    在看清了那名女子的麵貌後,她心下一驚,趕緊叫了顧氏那兩人過來,一起往他們那邊走過去。


    卻不想,這還沒走到他們身邊呢,就聽到了這麽多,足以讓他們震驚不已的消息。


    頓時就讓她的臉色沉了下來,滿心不悅地睨著那個發著酒瘋的女孩。


    嗬——


    溫柔嫻淑,大方得體,乖巧安靜……?


    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自己,居然竟是被顧氏一家人給耍了?


    顧鳳婷那孩子,平常在自己麵前所表現出來的,卻原來都是裝的?


    如此蠻橫無理,還頻頻語出瘋話的撒蠻婆子,還哪裏有半點豪門千金該有的嫻淑樣子?


    這孩子,不去演戲實在是可惜了呢!


    但更讓她無法接受與驚詫的是,這女的……居然說她還懷孕了?


    可笑的是,她居然還敢說自己的男人是自己的弟弟薄靳聞?


    弟弟是什麽樣的性子她這個當姐的是再清楚不過了,他性子雖風流,但卻不是風流人,不會到處留情,更不會輕易讓一個女孩子懷孕,這個顧鳳婷……擺明了是在睜眼說瞎話!


    跟她一樣無法接受,甚至更為生氣的還有顧庭,他那高高擰起的眉頭幾乎打了個無解的死結。


    一個是自己最為疼愛的孫女,一個是無法招惹的大人物,還有一個……是對自己有點恩情的小神醫,這三個人,無論哪一個處理不好,都會讓他顏麵盡失。


    雖然眼下,他的臉麵早就已經給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孫女給丟盡了!


    但是,為了整個顧氏家族的臉麵,他也隻能斟酌著該如何出麵收場了。


    額頭青筋隱隱暴跳,他隻覺腦子疼得厲害,幾乎要被這個不懂事的孫女給氣出心髒病來。


    “哦?懷孕?”薄靳聞嘴角輕揚,那嬉皮笑臉的流痞樣子,顯然是對顧鳳婷的話語有著濃烈的興趣,微微側頭睇了沉默的鬱敏秀一眼,他薄唇微動,似笑非笑地道:“我的?”


    你的就你的,對著我說幹嘛!


    鬱敏秀無語,狠狠白了他一眼。


    “什麽你的,就你?真是不要臉,那是薄靳聞的好嗎?”鄙夷地睨了薄靳聞一眼,顧鳳婷不悅地哼聲道。


    “我就是薄靳聞。”眉頭豎起,薄靳聞聲色淡漠道,嘴角揚起了一抹雋秀的清俊笑意。


    ------題外話------


    啦啦啦,妥妥的萬更走起;


    獎勵名單上的妞兒,還沒留言的趕快留言哦;


    峰峰的文很好看哦,大家去瞅瞅吧,《攝政王的田園小嬌妻》雲峰/著,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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