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蠻的傷口經過處理,已經開始愈合。她自小習武,身體素質很好,歇息了一個晚上,一邊的胳膊雖不能運動,但雙腿和另一邊的胳膊已經可以自由活動。隻是因為傷情,被清風道長安排在客店內休息。


    清風道長將繳獲的手槍送給了衛十一,他又多了一件防身的寶貝。這次跟著老道士出來尋找線索,衛十一將三八大蓋交給小蠻看管,他自己則攜帶了手槍出去。


    “道長,你是說那四個黑衣人最後消失在洛城警備司令部後院附近?”衛十一走在路上,見前後沒有什麽人,於是詫異地問道。


    清風道長一臉困惑,說道:“想不明白!真讓我想不明白!英雄帖是洛城警備司令部發出的,洛城英雄大會也是他們號召召開的,他們為什麽還要刺殺各路英雄呢?”


    “這對他們有什麽好處嗎?”衛十一砸吧著嘴巴,意味深長地說道,“如今大敵當前,日本鬼子雖然後退了幾十裏地,但是隨時都有卷土重來的可能。洛城警備司令部不會傻到自斷手腳的地步吧?這些附近山寨的英雄們,可是響應號召來幫忙守衛洛城的!”


    這個問題此刻的確很複雜,洛城警備司令部應該沒有作案動機呀!他們即使和延安方麵有些齟齬,可是附近山寨的英雄們,怎麽著也算是中立派吧!日本人沒來的時候,他們尚且沒有要剿滅各路英雄的謀劃,現在應該更不會有這方麵的想法。而幾個黑衣人的事情又說明了什麽呢?


    清風道長帶著衛十一再次將九龍山和馬蹄崖死的幾個英雄的屍體進行了檢查,除了發覺他們是中了毒鏢而亡,別的並沒有發現什麽有價值的信息。


    衛十一無意中從一具死屍的指頭旁,發現了沾著血液寫成的一個字——“木”,由於被他自己的身體所遮擋,當時並沒有看清楚。


    “道長,你看這個人寫了一個‘木’字,是什麽意思?”衛十一指著屍體旁邊的地上問道。為了讓清風道長看得更直觀些,他還伸手將死屍往一旁拉了拉,露出了那個蓋在他身體側旁血淋淋的“木”字。


    “是林家兄弟!一定與林汝舟和林遠生有關聯!”清風道長肯定地說道。這個“木”字可不是“林”字的一半嗎?


    衛十一搖了搖腦袋,估計裏麵現在快要變成漿糊了。“他的意思是說,林家兄弟是殺害他們的兇手?還是林家兄弟有危難,下一步就該輪到他們了?”衛十一看著清風道長,說出了自己心頭的疑惑。


    清風道長撚著胡須,仔細考慮了一會兒,說道:“牛頭山掛弓寨與九龍山上的兩家,雖然不是什麽親密的關係,但也沒有什麽仇怨。江湖上相處,偶爾有些小的矛盾,也是有的,至於說到了殺人滅口的地步,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那麽,隻有一種可能,他們下一步的目標是林家兄弟!”衛十一順著清風道長的思路,有條有理地分析下去。但是,現在林家兄弟在哪裏?是誰要冒天下之大不韙殺害準備抗日的英雄,他們為什麽要做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這些問題都不得而知。


    “可是林家兄弟現在人在哪裏,我們還說不清楚。躲藏在某個地方,或者已經被他們得手,都有可能呀!”清風道長不無感慨地說道。他和林家兄弟相處二十幾年,早成了可以交心的朋友。朋友有難,他卻幫不上忙,心中難免懊惱。


    “道長,依我看,此事既然有洛城警備司令部大發英雄帖開始,其中與警備司令部的關係必然緊密。況且幾個黑衣人都穿著中山裝,一定程度上正表明了他們與政府的關聯,還有他們受傷後,在警備司令部附近消失,是不是意味著他們逃進了警備司令部?”衛十一想到什麽,便說出什麽,把自己內心深處的一點一滴都透露了出來。


    “十一,你想的很有道理。上次因為我不想和官府有過多糾葛,沒有進入警備司令部繼續追查。之後想來,心中自有幾分遺憾。我今天晚上便夜訪洛城警備司令部,去探個究竟!”清風道長雙眼眯縫著,顯然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衛十一點頭表示讚成。清風道長去警備司令部探查情況,自己正好可以在家裏陪著小蠻。現在他對她有個什麽動手動腳的,她都不拒絕,早拿自己當成了衛十一的人。他豈能錯過兩個人單獨相處的一個大好機會?!


    一間裝飾豪華的大房間內,一個穿著國民革命軍軍服的中年男人斜躺在長沙發上,人顯得很疲憊的樣子。他旁邊的一個短沙發上坐了一個穿中山裝的年輕人,坐得筆直筆直的,顯出一種職業軍人的風采來。


    “蔣司令,國難當頭,需要您早作決定呀!”中山裝言語懇切,說得應該是很重要且緊急的事情。


    穿軍服的男人正是洛城警備司令蔣飛虎,他躺在那裏,成了一隻病虎。昨夜打了一宿麻將,他的腦袋裏完全是麻將“劈裏啪啦”的碰撞聲,年輕人的話似乎並沒有進入他的耳朵。


    過了好大一會兒,他在沙發上動了一下,說道:“看你說的,有那麽嚴重嗎?”蔣飛虎久經戰陣,什麽樣的場麵沒有見過?他會把那些芝麻綠豆點兒的事情放在心上?昨晚有一圈兒自己明明該胡的呀,怎麽就讓李居正搶了先,這個王八蛋,敢在牌場上挑戰老子了!


    他的心中想的還是麻將、牌局,其實有時候麻將、牌局不僅僅是麻將、牌局,裏麵還有江湖。若是擱在十年前,李居正還隻是個小小的連長,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搶蔣飛虎的胡!現在他怎麽就敢了?當了師長了唄!在戰場上出了點兒風頭,被蔣委員長通電表彰一番,就拿自己當成了誰誰誰?敢不把老領導放在眼裏了!


    “今日不除,難免成為他日之患呀!”中山裝說道,“若是給日本人——”


    “行!我知道了!”蔣飛虎慵懶地伸出胳膊揮了揮,意思是不讓他再說了。同時,讓年輕人滾蛋!


    年輕人見說不動蔣司令,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扭著脖子告辭出來了。


    蔣飛虎的腦子裏想的還是麻將,實在不願多聽年輕人的聒噪。他們無非就是年輕有些資本,更想多賺取些資本,於是便把芝麻說成西瓜,少見多怪,目的還不是嘩眾取寵、邀功得利嘛!


    “司令,今晚上再來幾圈兒?”一個聲音從門口傳過來。不用看,蔣飛虎也知道是誰來了。


    “你李師長昨晚上贏我的還不夠?”蔣飛虎躺在長沙發上,乜斜著眼睛看了一眼對方,沒好氣地說道。


    清風道長此刻剛好潛入進來,人正藏在窗戶後麵。


    “老領導,我被你壓迫了這麽多年,還不能贏你幾個小錢?!”李師長笑嗬嗬地說道。


    聽到“壓迫”兩個字,蔣飛虎“噌”地一聲,從沙發上坐起來,破口罵道:“你說老子壓迫你?!壓你老婆的事兒我幹!壓迫你,你也配?!”


    “司令,您看您,又發火了。您可是國民革命軍的中將,不能動不動就發火,會影響您的高大形象的。”李師長說話的聲音變得柔和了許多。


    蔣飛虎氣咻咻地看著李師長,看得他低下腦袋,坐在了對麵的沙發裏,低聲說道:“司令,我服了您了!今晚上咱們再大戰三百迴合,您看如何?”


    清風道長在窗外聽著,從玻璃窗上窗簾的縫隙中看進去,看清了李師長的肩上掛著的是少將軍銜。他略微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國民革命軍的中將和少將昨晚上打了一夜麻將,少將沒有給中將麵子,結果讓中將輸了錢。中將不服氣,少將為了給中將一個翻本的機會,約他今晚繼續再戰,這才稍稍安撫了他一顆不甘的心。國軍的將軍們如此行事,難怪丟了東三省、丟了華北、丟了南京,日本鬼子能打進中原,直逼洛城!


    “日你娘!”蔣飛虎罵道,“算你龜孫有點兒良心。”蔣飛虎其實不是對打麻將輸了生氣,而是為沒有安排好下一次的打麻將事宜而發火。現在好了,今晚可以繼續瀟灑了。


    “司令,打麻將的事情就這麽定了。我奉陪您到底!”李師長笑嘻嘻地說道,“隻是英雄大會的事情,您看——”


    “英雄大會?什麽英雄大會?”蔣飛虎好像不明白似的問道。清風道長聽到這裏,心裏明顯地頓了一下,這是個什麽情況?洛城警備司令部發出的英雄帖,司令居然不知道這麽迴事兒,豈不是太奇怪了!


    “就是咱們上次商量的,召集河洛大地上的各路英雄共同抗擊日本鬼子!”李師長娓娓道來。


    蔣飛虎仔細想了想,說道:“是不是打麻將的時候說的?你個龜孫!趁老子樂嗬的時候說那些掃興的話,老子能記得住嗎?”把這麽大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他自己倒還有理了,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呀!


    李師長一臉的無辜,笑著說道:“司令,這可是大事情!以我們現在的軍事實力,要想打退日本人,恐怕有點兒困難呀!所以召集河洛英雄共同抗日一事,必須抓緊實施呀!”


    “你個龜孫!日本鬼子不是已經退了嗎?看把你擔心的?!”蔣飛虎“嘿嘿”一笑,鄙夷地說道,“我們這些正規軍要是都打不退日本人,指望那些山寨裏的土匪流寇,頂個鳥用!”


    “司令,您說得雖然有理。可是多一個人,不是多一份力量嗎?委員長不是教導我們說,‘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抗戰守土之職責’。”李師長說到委員長的教導,整個人跟著立正站好,渾身為之一振。


    蔣飛虎心裏直罵娘,可是龜孫拿蔣委員長出來壓人,他也不敢胡亂說話。軍統和中統那幫王八蛋無孔不入,萬一被他們聽去了,蔣委員長收拾咱一個中將,不是跟玩兒一樣?


    “蔣委員長的指示,一定要照辦!還要辦好!”蔣飛虎提著嗓門說道。


    清風道長在窗外聽了他們說的話,心中對洛城英雄大會的認識有些模棱兩可。既然這些當官的都把打麻將看成是第一要務,我們平時受官府壓迫、迫害的江湖中人,何必冒死出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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