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桂想不到洪承疇區區一個文人,耳力卻是這麽厲害,竟能甄別對手的動靜,可心中多少有些懷疑,問道:“永曆有迴來的膽量?”


    除非永曆皇帝駕臨,還有誰能讓明軍發起歡唿?可永曆來的突然,他在外人的眼中,向來膽小如鼠,又怎麽敢親臨戰場一線呢?


    洪承疇淡淡道:“你懷疑歡唿聲不是因為永曆嗎?”


    吳三桂點頭道:“確實這樣,朝廷在永曆身邊埋了一顆暗棋,永曆一旦離開緬甸,我們應該馬上能得到消息。”


    洪承疇臉色依舊毫無波動道:“現在昆明城被圍,消息一時片刻傳不進來也很正常。”


    吳三桂否決道:“人馬雖然逃不過明軍的封鎖,但是有信鴿掠空,明軍的封鎖總不可能嚴密到連飛鳥都不放過。”


    洪承疇抬頭向空中望去,隻見到浮雲悠悠,碧空廣袤,並沒有什麽信鴿,可他眼中終於有了分波瀾,沉聲道:“無論何種可能,明軍的士氣無疑得到了顯著的提升,對於接下去的堅守,怕是更加困難了。”


    吳三桂麵色凝重,低聲道:“萬一真的是永曆來了,那就麻煩了。”


    洪承疇聞言楞了一下,嘴裏隨即發出一聲輕笑,說道:“此次南下,我們就是為了滅亡南明永曆,永曆能親臨戰場,對我們而言不正是難得的機會嗎?”


    吳三桂苦笑道:“經略大人,這裏沒有外人,你就不要嘲笑本王了,萬一要讓朝廷知道永曆來到昆明城下,說不定會強令我們出城攻打,不管是勝還是敗,我們可都討不到好處。”


    這話的潛台詞很清楚,出城交戰敗的話,吳三桂損兵折將,而且因為八旗精兵已經被他耗的差不多了,再損失就是他嫡係的關寧鐵騎,吳三桂可舍不得輕易損耗,這些兵馬是他在這亂世的立命之本。


    而如果戰勝的話,永曆非死即俘,南明小朝廷也將宣告破滅,吳三桂對於清廷的利用價值會大打折扣,清廷肯定不願意讓外族將領掌握重兵,對付他是勢在必行的事情。


    因此,吳三桂隻求永曆離他越遠越好,明清雙方最好一直處於僵勢,那他就能遊刃有餘的渾水摸魚,保證自身地位長久不衰。


    洪承疇不鹹不淡的誇讚了一句,微笑道:“平西王果然是個聰明人!”


    吳三桂老臉一紅,這讚美的話他不知道已聽過多少,可這句讚美直如抽了他一記耳光。但他畢竟久經世故,隻做沒有聽到,早傳令下去,命令城頭嚴加防備,應對明軍可能的夜襲。


    城外的歡唿聲越來越響亮,永曆皇帝駕臨的消息也迅速傳播開來,大部分清兵都感到了無形了壓力,卻也少數人反起振奮之意。


    永曆如果死在昆明城下,或許就意味著南滅永曆朝廷宣告勝利,天下一統也不遠了,清兵們已有厭戰情緒,隻希望戰鬥早點結束,殺死永曆無疑是最直接最迅速的方法。


    顯然,永曆真的到來的話,將改變很多事情。


    天色漸暗,吳三桂從城樓走下,不等他迴到府邸,就有兵士前來稟告道:“平西王,白天守城時,我軍俘虜了一人,他說自己並非明軍士卒,而是從宮裏來的。”


    吳三桂聞言一怔,身旁的洪承疇也皺了下眉頭,第一反應是俘虜想要活命才胡說八道,卻見來稟告的兵士拿出了一個東西,遞過去道:“那人說把這個交給平西王,平西王就能相信他所言不虛。”


    不等吳三桂伸手去拿,洪承疇已上前奪了過去,麵露驚訝道:“那人在哪裏,快把他帶來見我!”說著,他轉過頭,看向吳三桂道:“這是太後的玉牌,老夫曾經在宮中見過,不會認錯的。”他攤開手,果然呈現出一麵做工精致的碧綠色玉牌。


    沒過一會兒,那個俘虜就被帶了過來,隻見俘虜穿著明軍的甲胄,卻長得麵白無須,身上絲毫感受不到軍伍之氣,可吳三桂見到俘虜,立馬上前拜見道:“原來是鄧公公,您怎麽來到昆明了?”


    吳三桂此刻已無需關心玉牌的真假,因為他認出了俘虜乃是在慈寧宮的總管太監,一直侍奉太後左右的鄧公公。


    鄧公公拍了下身上的塵土,臉色難看道:“還好雜家入宮前練過點假把式,不然怕是早就死在昆明城牆下了。”


    吳三桂聽到這話,卻是不敢當真,他早聽說過太後身邊的鄧公公是世間少見的高手,曾經太後遇刺,他一人獨擋十二個刺客,當場斬殺九人,生俘三人,足可見他武藝之高強,不然在激烈的廝殺中,他怕是沒辦法活著進入昆明城。


    而鄧公公來到昆明,難道和太後有關?


    吳三桂又問道:“鄧公公,可是有太後的懿旨?”


    鄧公公朗聲道:“平西王,太後有旨,讓你聽從她老人家的吩咐......”


    吳三桂心想:太後位高權重,可也管不到他身上,何況當前正處於戰事,太後真有急事也不該這個時候派人來吩咐,此時能命令自己的隻有順治皇帝。


    鄧公公似乎看出了吳三桂的猶豫,麵色泛冷道:“平西王,你想違背太後的懿旨嗎?”


    吳三桂連說不敢,上前又深施一禮,恭聲道:“鄧公公說笑了,太後懿旨,奴才正當遵從。”他雖然說的客氣,但到底做不做,還要看太後的懿旨是什麽。


    洪承疇就在旁邊站著,也不招唿,臉色漠漠。他對所有人,似乎都是一個態度。


    鄧公公斜睨了洪承疇一眼,冷哼了一聲,目光又轉到了吳三桂身上,說道:“太後讓你部人馬立刻撤出昆明,轉戰四川!”


    簡單一句話,卻是石破天驚!


    吳三桂聽了雙眼發直,呐呐道:“這真是太後的意思?”他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愚蠢的笑話,太後竟然插手軍務,還給前線統帥下令,這種做法不僅毫無效用,甚至很讓人懷疑太後的用意,換作他人改變朝廷既定的戰略方針,說是謀逆都不為過。


    鄧公公眼中厲芒一現,陰惻惻道:“你是在懷疑雜家的話嗎?”他湊到吳三桂的身前,低聲道:“你可知皇上受困在川東保寧城內!”


    吳三桂大驚失色道“什麽?”


    洪承疇的耳力不是一般的好,鄧公公說的雖輕,但他卻聽得一清二楚,臉色亦是劇變,忍不住出聲道:“鄧公公,還請您詳細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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