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釋放心中的一切情感,笑中帶淚,淚中有笑。他們或許根本有的還沒有見過秦風,可在這一刻,隻要是屬於貴陽城內的一員,秦風的名字就和他們永遠的銘刻在一起。


    紅日也是再次撒下了耀眼的光輝,有陽光,有希望!


    秦風站了起來,同時扶起了麵前的張繼宗,他的神色有些沉凝,緩步走到了一具擔架前,彎下身子,伸手撫在一人的臉上,為他蓋上了未閉的眼眸,那人身上傷痕累累,血跡斑斑,手上還是緊握著斷刀。


    緊緊的,毫不放鬆,直到死的那一刻,他顯然還沒有忘記在作戰。


    秦風抿著嘴唇,眼眸中有了淚水,沸騰的氣氛緩和了下來,四周的無論百姓還是蒙山軍將士都是沉默無言,默默的注視著秦風,注視著這個隻能讓他們仰望的身影。


    張繼宗小心翼翼的說道:“秦將軍,這人名叫王二牛,父母雙亡,也沒娶妻生子,家中隻有他一人,他在出戰前,說過自己沒讀過書,可還是知道禮義廉恥,他不要給韃子當奴才,貴陽城被清軍攻占的那些時日裏,他每日都生不如死,好不容易等到了王師到來,自己丟了性命也要獻出一份力氣。”


    秦風聽得很仔細,沒有錯過張繼宗所說的每一個字,言語十分的樸實,那個王二牛的想法亦是樸實,可這份樸實何嚐不是人心品德最可貴的地方。


    王二牛也許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民,可漢人天下正因為有這樣的小民,文明才能長久不衰,一次次倒下,又能一次次站起,重新走上巔峰!


    秦風恭恭敬敬朝王二牛的屍體行了一禮,大喝一聲道:“宋明輝,楊再興,馬馳......”


    三人一起大聲應道:“末將在!”


    秦風仰麵深吸一口氣,高唿道:“送英雄們一程。”


    四人抬起躺著王二牛屍體的擔架,高舉過頭,緩緩向前行去,百餘蒙山軍將士越眾而出,學著秦風四人的樣子,紛紛抬起了其餘的擔架,三百殘兵緊隨而行,慢慢移動著。


    依舊在長街兩旁跪迎的蒙山軍將士們,望著這破敗而又團結的隊伍,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支柔弱的隊伍,似乎比他們還要不可戰勝。


    城中的棺材鋪掌櫃無償拿出了全部庫存的棺材,安置了那些犧牲的英雄,棺木本該埋在郊外,可百姓們似乎舍不得英雄們離去,有人當即提議把棺木埋在城中,並且建立祠堂,供全城人瞻仰跪拜。


    這一提議當即得到了附和,秦風遵從民意,在城中找了塊空地,蒙山軍將士和百姓們合力挖了數十個大坑。


    隨著棺木放下,一抔抔的黃土澆灌上去,掩蓋了一個個年輕的軀體,眼望著英雄們的遺骸淹沒在黃土中,幸存的三百殘兵,相互攙扶著,嘩啦啦的跪倒在地,失聲痛哭起來。


    秦風從鄧飛手上接過酒壇,將鮮美的烈酒緩緩傾倒入土,望著那晶瑩透明的酒液滲入土壤裏,他心中無比沉重,竟然又跪倒在地。


    這一次,不是單膝跪地,而是雙膝同時著地。


    遠處的軍民靜靜望著這一幕,望著雙膝跪地的秦風,誰也沒有開口,宋明輝遙遙抱拳一拜,其餘人紛紛效仿,對這些英雄致以崇高的敬意。


    秦風一仰頭,將那美酒飲盡,啪的一聲將壇子往地上一摔,清脆的響聲傳出老遠,他隨手擦了下臉,大聲唿喊道:“英雄已逝,吾等尚在,為貴陽,為百姓,為天下蒼生,為天道公理,誓與滿清血戰到底!”


    三百殘兵聽聞秦風的唿喊,立即全都掙紮著立了起來,竭力狂吼道:“血戰到底!”


    秦風眼光在他們身上一掃,大喝道:“挺直你們的腰板,站的像個爺們......”他抬手往埋葬棺木的那塊土地一指,喝聲更高道:“記住了,任何時候都不要忘了躺在這裏的英烈們,還有那些與你們同生共死過的人,你們現在不僅是為自己而活,也是為他們而活!”


    風聲蕭蕭,三百殘兵個個腰肢筆直,高揚著頭顱,眼裏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秦風目光炙熱如火,大喊道:“我們逝去的兄弟,他們是站著死的,他們從來沒有倒下過。不分地方,不分老幼,他們皆是民族的英雄,我秦風帶的兵,沒有一個是孬種,你們給我記好了,寧願站著死,不要跪著生。”


    這話一出,等於是要吸納三百殘兵加入蒙山軍,他們大多數都是城中的良家子弟,貴陽城的危機已經解除,他們完全可以迴到家中,忘記這場驚心動魄的戰爭。可是這一刻,無人提出異議,也無人臉上顯現出猶豫之色。


    他們是蒙山軍!他們也想要成為蒙山軍!


    三百殘兵齊聲怒吼:“寧願站著死,不要跪著生!”他們聲音嘶啞,卻有著如虹的氣勢,悲壯而又震撼人心。


    鄧飛,餘小林等幾個親兵光著膀子,搬來了一塊用於守城的大石,立在埋葬棺木的土地前。


    宋明輝已經問清了所有被埋葬烈士的姓名,在得到秦風的示意後,找來一把刻刀,將一個個陌生的名字,細細刻在那大石上。


    秦風麵無表情,隻是望著那一個個年輕的名字,目光沉靜而專注,仿佛要把那些名字全部牢記在心中。


    張士清走到秦風身邊,這位巡撫大人似乎改變了不少,看了眼那塊大石上的名字,神色中難得的流露出懇切之色,看上去不像是裝模作樣,而是有感而發,也許他從兒子張繼宗身上得到了一些觸動。


    秦風低聲問道:“從城西突圍的那些死難者,全都統計完畢了嗎?”


    張士清沉嚀片刻,說道:“名單已經登記在案,可是將軍提出的撫恤,暫時還沒有著落。”


    秦風沉聲道:“撫恤必需要有,而且要給足,你要一個個的送到死難者家屬的手中。”他聲音放緩,又道:“撫恤我會想辦法,盡快送到你那裏。”


    張士清深深的看了秦風一眼,半晌過後,他毫無征兆的躬身拜了下去,情深意切道:“秦將軍,張士清從前犯下大錯,如今當真悔恨不已,日後若是再有降清之念,天打五雷轟,永世不得超生!”


    秦風看向身後的墓地,頭也不迴的淡淡道:“你說的話,他們可都聽著呢!”


    張士清麵色不改道:“等我死後,也會葬於此處,為這些英烈守陵!”


    秦風的臉上有了絲笑容,他從張士清身上,看到了一個民族的懺悔和醒悟,這遠比一場勝仗要有意義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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