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在為自己是活人還是死人的事煩惱時,何琳也是十分的煩惱。


    何琳是清水縣的的知縣,清水縣位於柳州府境內,離府城不遠,一水之隔而已。過了白沙河,就是柳州府。


    清水縣隻是一個人口不到萬人的小縣,可是仗著臨靠白沙河,水路暢通,來往商賈旅客絡繹不絕,清水縣又是作為方圓百裏內為數不多的歇腳點,自然受益良多,縣內的大小客棧幾乎一直處於爆滿狀態,僅憑這一點,清水縣每年的稅收就是一個不小的數字。


    稅收越高,執政者的日子肯定越是好過,作為清水縣的知縣老爺,何琳的日子那叫一個舒坦,可是最近,他心煩的要命,心煩的事情也確實能要了他的性命。


    前段時間,不知從哪裏冒出了一個叫秦風的人,率領三千叛軍,把廣西各地鬧了個天翻地覆,何琳剛開始並不上心,隻當趙布泰大軍一出,叛軍必定灰飛煙滅,可結果卻是讓人驚掉了下巴,叛軍竟然攻破了桂林城,連帶把趙布泰也給解決了。


    等到確定了消息後,何琳幾乎被嚇暈了過去,他雖然是一個貪圖享樂之人,但腦子一點不笨,相反還很有見識,立馬就從趙布泰的兵敗中,嗅出了極大的危機。


    趙布泰一死,本就受到重創的清軍更是雪上加霜,對於廣西的控製力降到冰點,那支叫做蒙山軍的叛軍怎麽可能放過這樣的良機,接下去必定是各地攻伐,擴大地盤。


    而一旦叛軍打到清水縣時,何琳可不認為自己有能力抵抗,失城將成為必然。


    至於如何失城,無非就是城池被攻破,或者主動獻城投降兩種,而無論是哪一種,何琳怕是都難逃性命,要麽死在叛軍的刀斧上,要麽死在滿清對於投降官員的懲處上。


    當然,如果投降的話,至少暫時應該死不了,聽說廣西已經有不少地方主動開城獻降,降官降將們還是得到了相當不錯的優待。


    何琳其實已經打定主意投降,反正多活一天算一天,萬一大明真的中興了,那他豈不是成了反正的功臣,機會固然渺小,卻也聊勝於無。


    人在巨大的危機麵前,性情往往會大變,何琳就變得和以往不同,他對於財富的追求更加強烈,不知是不是考慮用金錢疏通關係,希望一旦自己投降,日後遭受韃子的清算時,可以用錢來換得自己的一條性命。


    此刻,何琳在等一個人,縣尉陳瀟說有人願意花上黃金百兩,購入縣城南郊的一塊田地,他現在就等著那人送錢門來。


    如今這亂世,人口凋零,最不缺的就是田地,何琳不懂為什麽有人要花重金買下一塊普通的田地,甚至懷疑過那塊田地下麵是不是埋了什麽寶藏,曾經派人大致的挖了一遍,除了挖到了一堆破爛外,根本就是一無所獲。


    到了最後,何琳隻當遇到了個有錢的傻子。


    縣尉陳瀟帶著那個有錢的傻子到來的時候,何琳覺得那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對方是一個年輕人,俊朗不凡,陽剛十足,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傻子。


    何琳腦子裏隻想著錢,連年輕人的身份都沒有過問,隻是懶洋洋的問道:“金子帶來了沒有?見到金子本縣立刻把地契給你。”


    年輕人微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輕聲道:“何大人,除了南郊的那塊地,我還想多買一塊地,不知你答應不答應?”


    何琳眼中冒光,舔了下嘴唇道:“隻要你出得起錢,想買多少地,本縣就能賣你多少。”


    年輕人大讚一聲道:“何大人豪爽,在下深感欽佩!”他話鋒一轉,問道:“何大人,近日心情如何,可有什麽苦惱?”


    何琳皺眉,冷聲道:“你問這個幹嘛?”


    年輕人無比真誠道:“在下見到何大人印堂發黑,眉間隱有一條血線直衝天庭,儼然大兇之兆,這才有此一問。”


    何琳聽了嚇了一跳,他本就為自己的性命擔憂,年輕人的話無疑擊中了他心中的軟肋,語氣顯得有些急迫道:“你會看相?不知這大兇之兆何解?”


    年輕人抬手遙拜遠方,說道:“在下師從龍虎山,乃是張天師座下第十八代嫡係子弟。”他頓了頓,矜持一笑道:“晚輩才疏學淺,本事實屬師門最末,可何大人身上之劫數,在下還是有點辦法的。”


    何琳半信半疑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年輕人想了想,聲音中帶著清晰可聞的調侃之氣,答道:“算是真的吧!”


    何琳聽了先是一愣,隨即勃然大怒,霍然站起,嗬斥縣尉陳瀟道:“你怎麽做事的,這種人也帶來見我。”


    陳瀟好像沒有聽見何琳的斥責,麵色不變,依舊安然的站在一旁。


    何琳從未見過陳瀟這般怠慢自己,剛要繼續責問,忽然見到兩個陌生人正朝自己冷眼相對,他們是那個年輕人的隨從,而當他再扭頭望向年輕人,眼中突然露出怪異之色,顫聲道:“你剛才說要另外買一塊地,不知是哪裏的地?”


    年輕人笑了起來,眼中卻有幾分冷厲,一字一頓道:“我要買下整個清河縣的地盤。”


    此話一出,一場金錢交易瞬間變了味道,隱有殺伐之氣彌散開來。


    年輕人雖然看起來乳臭未幹,可氣質中的老練之色卻比何琳強上太多,他說買下清河縣時,好像不過買下一顆大白菜,自然而然。


    何琳感覺自己被戲耍了,本是狂怒,可見到年輕人的相貌,陡然想起個人來,不由心頭大寒,咽下一口唾沫,艱難道:“這清河縣,本官不敢賣。”


    年輕人哈哈大笑道:“清河縣這一畝三分地裏,何大人的一句話和聖旨無異,哪有什麽不敢賣之說。”


    何琳彎著身子,弱弱道:“若是有聖旨,那倒是可以賣,不然私賣城池豈不是公然造反?”


    年輕人麵色微沉,笑容中冷意漸濃,說道:“何大人不想造反嗎?”


    何琳顫聲道:“本官......本官不知道呀......”他麵露乞求之色,語帶哭腔道:“將軍,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本官都聽你的。”


    年輕人驚訝道:“何大人好眼力,竟然認出我了。”他微笑拱手,客氣道:“正式的介紹一下,我叫秦風,蒙山軍秦風!”


    何琳一屁股坐了下來,眼前有些發黑,失神道:“你果然是秦風。”他看到年輕人的第一眼就覺得有些眼熟,內心總有些不安,覺得此人並非上門買地那麽簡單,等注意到縣尉陳瀟表現不對勁時,已經想到在哪裏見到過這人。


    廣西各地每個縣衙都收到了朝廷下發的討逆檄文,附帶一張賊首秦風的畫像,而年輕人和畫像上的賊首秦風相差無幾。


    何琳認出了秦風,隻是內心中還是不想承認,但聽到年輕人自稱秦風的時候,他想不承認都不行了,更是做夢也沒有想到對方居然肆無忌憚,大搖大擺的走進了清河縣的縣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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