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便坐於她對麵,緘默不言。對她所言任何皆不為所動。


    常思莞磨破了嘴皮子,將國之大義說了個遍。那人卻連個眼角也沒給她,更別說動一下眼珠子。


    她無奈隻好起身離開,


    誰知才告辭沒走幾步,徐相突然發聲。


    “這套茶具,命人清洗過後,便賜了那下人吧。”


    “是。”


    常思莞腳下一滑,氣得想罵人,難怪剛才他一心隻管著泡茶鑽研茶具,她還以為自己所至唐突打攪了他清淨。


    原來他表麵上不動聲色,一直是在心中暗自嫌棄她?


    那還叫人招待她幹嘛,誰稀罕他這裏的幾片茶葉了?


    常思莞漲紅了臉,怒氣衝衝離開。她突然慶幸方才皇上沒有跟著她一道進來,否則豈不是要一怒之下,在這兒大開殺戒?


    她來到徐府門口,暗自往後啐了一聲。好一個為官廉正的徐相!


    “怎麽了?”子衿撥了撥頭發,看出她神色不對勁。


    “皇上...”常思莞往後看了一眼,小心翼翼貼到她耳邊,“那徐相當真不識好歹,早知道臣就該聽你的,誰要熱臉貼他冷屁股!”


    “哦?”子衿眯了眯眼,目光四下轉了一圈。徐府門口偷偷打量她的侍衛,瞬間收迴目光。


    她嘴角冷冷扯了扯,自己這麽一個大活人站在這兒,他們倒好,不聞、不問。這分明是在拂她的麵子!


    想著,子衿一把推開眼前的人,徑直闖入徐府內!


    “皇、皇上...”


    門口侍衛想攔,沒那個膽子。


    常思莞傻了眼般得看著這一幕,反應過來連忙跟上。


    “皇上,您等等我——”


    子衿沒打算進去,就站在門口,桀桀冷笑,“朕就站在這兒,可不是怕了你徐府的機關術,而是覺得再邁進一步,就髒了朕的鞋底!”


    常思莞嚇得拉她袖子,示意她不要多說,防備得四下看看。她真怕天空突然冒出一箭來射向皇上的腦袋瓜。


    得罪徐知文於您而言可沒好處!


    “你大可不必歸朝,反正那些人,朕是殺定了。君國不缺想要為官的人,同樣,你徐知文自命不凡,這世間也不是非你不可!現在,你走你的陽關道,朕過朕的獨木橋,正中下懷!反正——”


    子衿環顧這四周,草木蒼翠、景色宜人:“徐府百年英烈才有如今的輝煌,現在卻要因不肖子孫,落得一個對朝廷不聞不問的名聲,也非朕的責任!”


    話畢,她不欲多留,轉身便走。


    常思莞有些懵了,下意識抓著皇上就打算跟著離開。


    身後忽地傳來幾道腳步聲,他身邊侍衛發聲:“皇上請留步。”


    子衿嘴角扯了扯,轉過身。下一刻徒然見到那張姿容絕色的臉,眉梢挑了挑。片刻恢複平靜。


    “君國也不缺美人。”她補充一句。


    由諸多侍衛包圍的男子,一襲繡植被月牙色長袍曳地,身形修長、孤傲卓絕。隻是此刻,眉心仿佛醞釀著寒冰。


    “若非皇上所作所為,實在太令某寒心,某也不必整日待在這府內,閉門不出。”


    話音落下,他周邊人皆一臉警惕得看著她,像皇上下一刻就會氣急之下一掌把他劈了。


    常思莞覺得不能輸了氣勢,踮起腳,下巴仰天高。


    “徐相當真是寒心於此事?”子衿嘴角含笑,眸中一片森冷,“難道不是不滿最後登基成皇上的,是朕嗎?”


    徐知文蹙著眉心,正欲發言,子衿直接不耐打斷。懶得聽他滿口之乎者也。


    “你們都說,朕是災星不配當皇帝。可,這皇位朕就坐那兒了,而且會坐一輩子。別說朕心狠手辣、有違人倫,皇位它就擺在那兒,誰能坐上各憑本事!


    不過,朕素來吃不得委屈,更受不了冤枉。先前那麽多人說朕是災星,那朕唯有將這坐實了。看這君國——”


    子衿唇角勾勒出一抹詭異的弧度,“在朕的手中,能苟延殘喘到幾時...”


    “皇上!”


    常思莞神色驚惶,隨即又看向臉色難看的徐相,暗中防備。她真的怕徐知文會出於所謂的家國大義殺了皇上。


    皇上為什麽這麽想不開在徐府說這些!


    “不過,你也不必多憂心。”


    子衿彎起雙目,日月同輝、顧盼神飛:“那一天應該不會那麽早就到來。畢竟朕現在可是與君國共存亡,我有生之年,還不至於那麽快就活膩歪了...”


    徐知文鳳眸微眯:“皇上認為,這一招欲擒故縱,會對某有用?”


    “徐相真乃說笑,朕慣來作風,欲擒就不會縱。啊不...現在應該已經不是徐相。不過朕看在你曾經過往功績,還是尊稱您一聲徐大人。


    幸好徐大人不欲迴朝,既然如此,那這君國朝政、朕欲如何,往後一切也就與你無關了。”


    子衿愉悅地聳了聳肩,再次迴身。


    “人命於皇上而言,就那麽不值錢嗎?”背後幽幽地飄來一聲。


    “啊...”站得太高了,人命於她而言,說實在隻不過是個驟減的數字而已,“那確實不值錢,因為於朕而言,錢也不值錢。”


    皇上真的沒有再停留。


    徐知文看著那道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像是終於可以安心去做她想做的事情一樣。


    鳳眸深處悄然劃過什麽。


    既然人命和錢財,於她那樣的女人來說都不值錢。


    ...那,對她而言,什麽值錢?


    他居然有些好奇。


    ...


    “皇上,那什麽值錢?”


    馬車內,常思莞忍不住問出口。


    “嗯...”子衿思索了一會兒。


    權勢?


    應該不是。她現在已經達到了國家權勢巔峰的最極致,雖然得到了安心,但是並沒有她想象的那樣開心。且目前還沒有那麽強烈想要對外擴展的欲望。


    美貌?


    這縱然無價,可是抵不過時光的遠逝,年華衰老、美人遲暮。


    於是她迴答:“易逝的歲月以及...得不到的人心。”


    “哦...”常思莞似懂非懂得點頭。


    馬車迴到皇宮,子衿從裏麵出來,心情暢樂。像是一件擱置已久的事情,已經解決了。


    卻得知了一樁驚天噩耗。


    就在她外出離宮那段時間,大殿下君流瑩被她舊部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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