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濁得三人相助,也有了底氣,讓盧象升、姬龍峰分別率領南北武林的少年好手。風倦月身為女子,則幫他管理麾下女流。這些少女人數不多,可風倦月不愛熱鬧,仍勉為其難。


    這一次,眾人突襲河南境內的丹教分壇、毒門堂口,兵分兩路,許清濁將一路交給了姬龍峰,一路自己帶著風倦月、盧象升而行。豫北分壇乃最後一處,掃蕩完畢,則打道迴府。


    羽虛、慧虛一歸,教徒盡皆降服,不戰而勝。三方匯合,風倦月默默騎著馬,踏到許清濁身側,後麵一群少女早迫不及待,嘰嘰喳喳地聊開了。盧象升指揮手下取來繩索,把丹教邪徒綁好。


    水秋打趣道:“許大哥,你叫盟主夫人率著姑娘們去山那邊把守,遠遠地離開你。卻偏又把我和繡妹妹留在身旁,那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故意引開風姑娘,好和我倆......”


    許清濁臉紅道:“我、我,我沒有這麽想......”水秋格格嬌笑,道:“是麽?”風倦月惱道:“藏羚兒,這女子笑得這麽淫......”許清濁忙捂住她嘴巴,低聲道:“早說了,這兩個字別亂講!”


    好不容易平息鬧劇,盧象升那邊兒已將邪徒縛住雙手,連成一長串。許清濁一聲令下,所有人往湯陰縣鎮子行去,夜晚在那與分壇教眾曾有勾結的王大財主家留宿。


    王家忽見這幫人全被擒拿,嚇得臉都白了。聽許清濁等問起是否與桂東風相識,主仆連連擺手,信誓旦旦地說,從來不認得他們。許清濁找他借了後院空地,讓盧象升一一盤問教徒。


    武林大會商定,對待丹教邪徒,副壇主以上首領一概嚴懲,要麽當場格殺,要麽擒拿廢功,押往洛陽;在教內職務中等者,問罪後交由原本門派處置,若是無門無派者,同樣送到洛陽,由俞家發落。


    武藝低微之輩,及受了蠱惑的平民教眾,則令其改邪歸正,便即釋放。一般分壇之內,平民百姓和不入流的武人居多,許清濁他們每掃除一處,往往隻綁得五六人迴去。


    這個豫北分壇更是離譜,除了桂東風武功還湊合,其餘全不入流。許清濁啼笑皆非,命放了人,警告道:“半年之內,丹教必滅無疑,爾等發過的邪誓,也可盡數作廢。假若還有誰執迷不悟,再給咱們碰上,休怪無情!”


    一幫子教徒戰戰兢兢,忙不迭答應了,一窩蜂湧出王家大院。不少人是本地的閑漢潑皮,隨著丹教鬧騰數年,到今日解散,如同做了一場大夢,各迴各家,該種地的種地,該放牛的放牛。


    許清濁挑了間小室,審訊桂東風,聽他招認是河南“劉家刀”的弟子,笑道:“老桂,你在豫北勾當,離自家門派這麽近,也不迴去看看?這次我就助你一臂之力。”桂東風一副苦瓜臉,頹喪無言。


    許清濁拍暈了他,轉身出屋,抓起門口的長槍,歎道:“蕩寇槍啊,蕩寇槍!這幾日,咱們盡遇上些宵小之徒,平白委屈了你,一個像樣的‘寇’也沒懲治!以後去了關外,我一定叫你飽飲敵血!”


    此槍名為“蕩寇”,乃大會結束時俞伯華所贈。許清濁擊敗小池尊者,自稱“膂力不足”,使不動鐵槍。於是俞伯華就把俞家祖傳的木杆長槍送給了他,除了關懷器重,也有幾分揶揄之意。


    據傳,俞大猷持此槍殺寇無算,若許明燈未與師門決裂,俞伯華原打算將其贈予徒弟,作為槍王立名之寶。俞伯華愧於往事,而今見許清濁繼承了槍王稱號,正好轉贈給他,以彌補昔日遺憾。


    蕩寇槍的槍頭為天外隕金打造,鋒銳之極,杆身取千年橡木芯,夾以天山冰蠶絲纏繞而成,不僅彈性極佳,堅固不讓精鐵。許清濁把玩數日,愛不釋手,心想:“槍名蕩寇,先掃丹教,後戰金夷,甚合我意!”


    隻不過,隨著丹教、毒門的壇口陸續被拔除,該滅的多半滅了,厲害的敵人更加隱蔽。最近各路以逸待勞,許清濁等人也僅在河南境內,清掃一下門前雪,沒起什麽波瀾。


    忽聽一人道:“許兄,你要練槍麽?我來陪你!”許清濁抬眼一看,姬龍峰倒拿一杆鐵槍,大步邁進後院。許清濁笑道:“姬兄,你迴來晚了,這次碰上什麽麻煩了?”


    姬龍峰自從立誓發揚“心意六合拳”,也開始勤奮練槍。天才到底是天才,他雖從未學過槍術,隻讓許清濁教了一兩日,已掌握要竅,一個月之後,功力便不讓馬祥麟,且一發不可收拾,越練長進越快。


    許清濁自歎弗如,心想他與這門拳法天生有緣,不僅精通真形,又練成高明槍術,脫槍為拳,勢不可擋。除了武功,姬龍峰在秦嶺派是掌門之徒,常常率領師弟師妹們外出曆練,熟知馭下之道。


    故而兵分兩路,許清濁把一路完全交給了他,兩人暗中比賽,看誰先剿滅敵人,迴到約定之處。看起來,姬龍峰晚了不是一點半點,顯然遇上的敵人,至少比豫北分壇要強。


    姬龍峰道:“沒甚麻煩,隻是救了一個朋友,耽誤了些時辰。”許清濁奇道:“誰?”姬龍峰把手一招,兩個師弟陳龍翔、胡龍河攙著一人走到跟前,身上多處纏著布帶,受傷不輕。


    許清濁辨認幾眼,恍然道:“啊,你是俞師伯的信使,‘穿林虎’關大俠。”那人姓關名迅,以腳力見長,專為信使,在各路之間傳遞消息。他被許清濁叫出名字,極是激動,道:“不敢,屬下有要事向少盟主稟報。”


    許清濁頷首道:“好。”從兩個秦嶺派弟子手中接過他,扶到內屋坐了,姬龍峰在後閉上屋門。關迅才坐片刻,一股柔和的內勁傳遍四肢百骸,頓時內傷平複了大半,重複精神,躬身道:“多謝少盟主替屬下療傷。”


    許清濁道:“不客氣。關大俠,你被敵人捉住了麽?”關迅道:“說來慚愧,關某從軍師處來,身負密訊,路上未敢大意。哪知我早讓人盯上,未察飲食有毒,竟給他們擄到毒門堂口,幸虧姬少俠及時搭救。”


    他口中的“軍師”是俞崇仁。軍師地位幾與盟主相當,本來以俞崇仁武功名望,還不太夠格。但他背後,坐著一位退隱江湖的俞老爺子。他替父出任,擔當要職,倒也毋容置疑。


    許清濁一連半月,未聞其他幾路消息,還當一切風平浪靜,聽關迅口吻,似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忙問:“什麽密訊?是兇是吉?”關迅笑道:“當然是吉!且對毒門極為不利,否則他們怎麽會抓我?”


    許清濁道:“願聞其詳。”關迅道:“花盟主率人剿殺邪徒,當真雷厲風行,勢如破竹。敵人不但損失慘重,更激發了內鬥,如此一來,越來越多有用的消息,都傳到咱們一方來了。”


    許清濁頷首道:“關大俠是說,毒門、丹教互相揭發,以盼咱們先去剿滅對方,自個兒好得喘息之機?”關迅道:“少盟主一猜即中!正是如此,有人悄悄向咱們泄露丹教和毒門中要人的下落!”


    許清濁道:“那也不能盡信,沒準兒是敵人的詭計。”關迅搖頭道:“確然無疑,七日之前,花盟主按這消息,已將毒門四使擊斃兩個,還廢了一人的武功。”許清濁心裏一突,忙問:“誰死了?誰武功廢了?”


    關迅道:“死的是毒瘋子和毒童子。為首的毒娘子,則被尊師一指廢了,據說那女人和刀魁有點幹係,劍仙才未當場殺她。嘖嘖,毒門四使昔日何等令人聞風喪膽?卻未堪劍仙一擊!四使一倒,毒門已是風雨飄零。”


    許清濁暗鬆了一口氣,忍不住又問:“還有兩個呢?”關迅道:“俘虜招供說,咱們還沒結盟前,毒君子已被人打得形同癡呆,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四使的小師妹,至今沒見蹤影。”


    許清濁未聞毒靈子消息,半心欣慰,半心失望,更尋思:“懲治毒君子的,多半是雲大伯,雲大伯迴中原了嗎?”關迅不知他念頭,笑道:“不過嘛,那個什麽毒靈子,也在劫難逃了。”


    許清濁驚道:“為什麽?”關迅道:“花盟主將毒娘子留在洛陽,即迴漢陽與竹盟主匯合。軍師晝夜不停,審訊妖女,終於盤問出了毒門老巢所在。軍師派我兄弟關捷去漢陽、武當報訊,派我來尋找少盟主和刀魁兩路。等大夥兒都接到消息,隨時可征毒門,把餘下妖孽一網打盡,斬草除根!”


    許清濁道:“啊,毒門知道幹係甚大,才非抓關大俠不可。”關迅點頭道:“是啊,我雖逃過一劫,將此事報知少盟主,使命完成了一半。卻不知我那兄弟,有未遭到襲擊。”說著,滿臉憂色。


    許清濁安慰他兩句,忽地心中一動,又問毒門具體方位,關迅說了,藏在滇北一座不起眼的老鎮中,更取來紙筆,繪製了一張簡單的地圖。許清濁見他勞累,拱手感謝,派人帶他下去歇息。


    許清濁盯著地圖,在屋子裏來迴踱步,暗暗琢磨:“若讓其他人攻進毒門老巢,以靈兒性格,勢必拚命抵抗,難保不被誤傷,甚至......不行,我一定得親自保她安然無恙。”


    他沉思了好久,喚風倦月、姬龍峰、盧象升入屋,又召集了劉香、水秋、羽虛等拔尖的好手,告知了關迅的言語,隻不提毒靈子一節,問道:“此去雲南,路途遙遠,大夥兒怎麽想?若不願去,我也不敢強留。”


    劉香叫道:“怎地不去?咱們少年同盟,小戰小仗打得夠多了,就差一次大功,趁著姓關的去別路報訊,咱們趕先一步,把這功勞搶在手裏,還不得讓其他人刮目相看?”


    幾人少年心性,劉香所言,多為他們心聲,也都出言讚同。隻有風倦月多瞟了許清濁一眼,似已知他真意,卻也不點破。許清濁見無人反對,暗裏欣喜,不露聲色地道:“好,把此事傳下去,明日一早咱們便動身!”


    次日,眾人向王大財主買齊幹糧草料,又把丹教的俘虜都寄在他家,稱若有走失,嚴懲不饒。王大財主隻當他們綠林的山大王,哪敢大意?隔日就使銀子,送了俘虜去附近衙門,關進大牢看管。


    一行人興致高昂地往南進發。許清濁雖欲搶在旁人前趕到雲南,畢竟不能隱瞞不報,委托關迅去一趟漢陽,向師父告知自己的行蹤。但他打定了主意,即使花如何不準許,為了毒靈子的安危,也隻好充耳不聞。


    數日後,許清濁等人將從川東入貴州,在大道邊酒鋪打尖,忽有一群奇裝怪服的男女,駕駛馬車,趕著騾子,運著各種壇罐箱匣,浩浩湯湯朝北而行,正好與自己一行方向相反。


    有人認得他們是苗族打扮,雲貴一帶多有苗人聚集,不乏苗商去中原做生意,並不奇怪。許清濁神功有成,兼服那“靈芝丸”,五感遠高於常人,側耳一聽,隻覺那些容器裏傳來微弱的嘶嘶聲。


    許清濁略加辨認,確定無誤,暗叫:“裏麵裝的都是五寶!這群人假扮商客,實為蠱師。”當下喚眾人暫歇等候,獨身往苗人車隊追去。他運使“藏花訣”,緊跟在後,氣息隱匿,對方毫無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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