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濁道:“嗯,有理。”毒靈子道:“而且香羅刹和眾長老被擺了一道,定不甘心,還要趕迴來探尋一番。所以,咱們更得抓緊了。”看見許清濁點頭,便將蠱毒的解法說了。


    丹主下蠱的手法,毒靈子並不全曉,可有許清濁的“虛脈種功之術”和“五毒桃花珠”相助,她可以按照推算,叫許清濁在向天嘯體內一一查探,弄清楚中毒的部位,再用寶珠吸出毒質。


    許清濁依法而為,不到盞茶工夫,已查明丹主在向天嘯手少陽三焦經、足陽明胃經和任脈的深處中有蠱毒,若有若無,極為隱蔽。他找到了根源,祛除不難,即以寶珠貼在其處,慢慢把毒質導入珠內。


    這些毒質深埋十幾年,無法完全消除幹淨。但按毒靈子的說法,遺留少許,並無大礙,向天嘯神智可複。許清濁暗想此人武功頗高,以防萬一,將“清濁勁”聚在右手,運指如飛,將其上半身穴道盡數封住。休息一會兒,又使出昔日雲剛替自己隔離雙勁的竅門,將一股內勁布在對方丹田周圍,形成一個真氣外殼。


    花家的“藏花訣”本就是控勁的絕學,加上“心意六合”的境界,又新學了神醫的奇技,單論對內力的運使,他已不遜於五大絕頂高手。是以他模仿拳神的做法,不須多試,即令向天嘯氣海被封,數日之內無法運功。


    做完了這些,他才按住向天嘯腦頂,渡入一絲內力,喚醒了後者。向天嘯靠在寶座上,輕咳數聲,又長吐了幾口氣,終於睜開眼睛,望見三人麵龐,緩緩地道:“......你們,你們......”


    毒靈子知他武功暫廢,俯看著他,笑道:“向長老,你不認得我了?”向天嘯臉色大變,喝道:“毒靈子!你怎麽會在這裏?”忽然之間,一年之內的記憶全湧了上來,頭殼欲炸,忙抱住腦袋,神色極為痛苦。


    向天嘯目前的情狀,與舒雲天大鬧東宮後,在天牢裏蘇醒時類似,神智癲狂期間發生的一切,曆曆在目。隻是這些事實太過駭異,令他難以置信,嘴唇連連顫抖,一個字也說不上來。


    毒靈子笑道:“你應該都想起來了吧?不然,我更得費一番力氣,同你解釋。”向天嘯淚如泉湧,呢喃道:“鶯兒,玄兒,為父害苦了你們......”猛地喝道:“孤陽子,你這奸賊!我誓不饒你!”


    毒靈子聽他喝罵師父,微微一驚:“我還擔心他乍醒之際,這一年的事,無法記全。不料他不僅清醒如昔,甚至馬上就推斷出了暗害他發瘋的元兇是誰。此老的心機智謀,當真不容小覷!”


    她原知向天嘯擔任要職以來,多是靠替丹教出謀劃策,才屢建奇功,相比之下,此人一身高明武功,反而鮮有人提及。既難欺騙,也不拐彎抹角,笑道:“後悔有什麽用?不如乖乖答我的話,還能撿迴一條命,與你兒女重聚。”


    向天嘯稍止悲痛,掃了她一眼,嘶啞地道:“......我記得平長老來報,說你已被扔下刑窟,居然還能活著?你是從刑窟另一頭爬上來的?哼,你因禍得福,潛入內堂,黃雀在後,目睹了我女兒和香羅刹的爭執。等我女兒離開,你才敢現身,除去了我身上的蠱毒。你想套問我教內機密?問罷了,要拿我去跟我女兒交換?”


    毒靈子打算怎生對付他,是他昏迷後說的,他自然不知。可他念頭數動,憑借今日見聞,已推測出前因後果,反詰毒靈子。許清濁、風倦月聽他猜得一字不差,俱是十分吃驚。


    毒靈子鼓掌笑道:“向長老不愧是丹教的智柱!與你交談,真是省事得很。”向天嘯道:“你要問什麽?”毒靈子笑道:“首先嘛,我還得請教你,你女兒問過的問題。”


    向天嘯道:“你想知道教主的下落?”毒靈子點頭道:“不錯,他人在哪?是死是活?”向天嘯冷笑道:“這一年,向某的神智為蠱毒所亂,憑你的了解,還猜不到我會幹什麽?”


    毒靈子笑道:“嗯,我早料到了,你受蠱毒影響,執念過深,為了穩坐大位,定然不會再留周天老魔的性命。你武功遠非老魔之敵,能夠成功殺死他,這還得多謝劍仙了。”


    向天嘯聽到“劍仙”二字,眼神轉向許清濁,問道:“向某如沒看錯,你是隨劍仙一起闖上鳳凰山的,花如何的徒弟?”許清濁被他認了出來,幹脆也不遮掩,點頭承認。


    向天嘯奇道:“花苑與毒門是死敵,你和她攪在一起,你居然背叛師門了?”許清濁剛要否認,毒靈子笑道:“他二人也是讓香羅刹擒了,打入刑窟。我與他們患難之交,暫時結盟而已。”


    許清濁聽她所言屬實,便不多說。向天嘯記得許清濁武功平平,不疑有他,歎道:“公子,你是替劍仙報仇,潛入總壇來了?哎,初生牛犢不怕虎,你們就算合力,也非香羅刹、封鐵麵的對手。”


    毒靈子笑道:“廢話少說,本姑娘還有話要問你。”也不避嫌,當著許清濁、風倦月的麵,一連問了向天嘯幾個問題。許清濁聽她所問,皆是“什麽東西在哪”之類,光聽名目,弄不清楚是什麽,心想定是寶貝。


    向天嘯從容不迫,有的迴答了,有的搖頭稱不知。許清濁聽得大多都不在總壇,而置於各地分壇,再瞧毒靈子,臉上帶著些許失望,自是為了無法就地取走的緣故。


    其中還有幾件,本存於總壇,此時卻讓向子鶯帶走了。毒靈子已擬定拿向天嘯去換它們,反倒很有把握,盤算著該如何行事。向天嘯沒聽她出聲,問道:“你問完了?問夠了沒有?”


    毒靈子嘻嘻一笑,道:“最後一個問題。我曾隱隱聽聞有人說過,這大殿之內,除了外殿內堂,還藏著一處隱秘之所,對不對?”向天嘯臉色大變,哼了一聲,搖頭道:“沒有的事。”


    毒靈子笑道:“你欺我不知底細?總壇之中,‘三重閘’隱隱將大殿隔成三塊:第一道閘設在殿門前,此閘一落,任是千軍萬馬,也休想進入;第二道閘,就在咱們眼前,已然隔絕了前殿內堂,由你女兒搬空內堂的財寶,香羅刹他們無法幹預半分;第三道呢?那道閘貌似是多餘了,可陶仲文花費重金,絕不會幹多餘之事。”


    向天嘯神情陰晴不定,默然不語。毒靈子道:“請教你向長老,那地方在哪?是幹什麽用的?本姑娘挺好奇。”許清濁始她還有這目的,如此一件秘密,連毒靈子都僅略聞,當真也隻有向天嘯或能知曉。


    向天嘯冷然道:“教內絕密,休想向某告訴你。你要殺我,便可動手了。”毒靈子笑道:“殺你?哪有這麽容易?你與家師結交多年,毒門的手段你還不明白麽?”言下之意,自是要以本門手段折磨他了。


    果然,向天嘯露出懼色。許清濁卻知毒靈子以苦肉計進入總壇,身邊毒藥暗器早被搜走了,哪有什麽折磨向天嘯的手段?可他同樣好奇萬分,便不點破。


    向天嘯猶豫半晌,才道:“假使我說了,你又將怎生處置我?”毒靈子道:“我可以發誓,隻要你帶我們去探一探那地方,令本姑娘滿意了,絕不傷你半分。出去以後,等著向子鶯來贖你。”


    向天嘯聽到女兒名字,懊悔重湧,老淚縱橫,痛聲道:“鶯兒......”毒靈子笑嘻嘻地道:“怎麽樣?你答不答應?”向天嘯紅著眼,轉向許清濁,沉聲道:“你毒門中人發的誓,我不信,叫這位公子代你發誓。”


    毒靈子笑道:“看來劍仙的名頭更值錢呢,愛哭鬼,你便替我擔保了吧。”她“愛哭鬼”三字咬得極重,明指許清濁,暗諷向天嘯。可向天嘯悲痛之下,沒有聽出她的譏嘲。


    許清濁暗想:“你們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且去瞧瞧丹教還藏著什麽秘密。”與風倦月對視一眼,她也點了點頭。許清濁道:“毒靈子,我替你擔保。不過你若害我背誓,我定斬了你,絕不留情。”


    毒靈子惱道:“不用你留情。”許清濁依著向天嘯所言,代她發了誓。向天嘯麵無表情,轉身往前走去,道:“隨我來吧。”他被點了上半身穴道,更兼氣海遭封,連普通人也不如了。三人不擔心他逃走,緩緩跟上。


    四人穿過走廊,迴到內堂教主的寢居,向天嘯踱到床邊,抬頭望向牆壁上一個太極圖案的浮雕,說道:“握住‘陰眼’,左旋三圈;再握住‘陽眼’,右旋六圈。”


    許清濁摸了摸陰陽魚,兩個魚眼凸起數寸,可以轉動。他轉頭道:“你們倆退後點。”等毒靈子、風倦月站遠了些,又將向天嘯扣到身前,若有機關陷阱,叫此人當作靶子。


    他按向天嘯所教,扭動陰陽魚眼,手臂方落,聽得咯吱一聲,那張大床的床板忽地抬起,露出一個朝下的通道。毒靈子喜道:“原來藏在這裏,向長老,煩請你帶路吧。”


    向天嘯道:“底下不過是空倉一座,有何好看?”毒靈子以手比刀,催道:“快點,你先下去!”向天嘯輕聲歎息,跨進暗道內。三人緊隨而入,經過一長段斜坡,地道陡平,通向北方。


    這通道雖不如內堂走廊寬敞,也足以令車馬通過,隻不知既求隱秘,又何必鑿得如此開闊?兩側牆壁,每隔十步,便設有長明燈,燈光微弱,但相連成片,並無一處陰暗。


    毒靈子暗道:“不料大殿之下,除了刑窟,還有此地,看來總壇本建成兩層,地底這一層不為人知。”琢磨之間,已至盡頭,向天嘯加快了腳步。許清濁三人急忙追去,走出通道十來步,環顧四周,均是一愣。


    四人所處之地,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大倉庫,高逾兩丈,長寬皆十丈有餘,他們身處中央,顯得十分渺小。毒靈子瞧這倉庫空空如也,僅角落擱著幾堆廢鐵,別無他物。


    許清濁望著那些廢鐵,辨認一會兒,驚道:“是火槍鐵炮!”細看幾眼,更加確定,隻是這些槍炮已然變形,瞧不出原本模樣,名工巧匠也無力修複,難怪廢棄在角落裏。


    毒靈子大感失望,問道:“這兒真就是個倉庫?”向天嘯道:“我早說了。”毒靈子注目牆角,道:“啊,我明白了,這是丹教創教以來,收集的所有火器!為什麽搬空了?莫非你們已在謀劃起義......”


    向天嘯搖頭道:“我教教規明確有載,自陶教主以降,任何人不可犯上作亂,舉兵造反。若明室不穩,還得盡心扶持,以報嘉靖皇帝知遇之恩。”毒靈子才想起這教規,不由一怔。


    她稍一點頭,道:“是了,陶仲文生前從未遭貶,自行請辭歸鄉,可謂善始善終。若後代淪為反賊,九泉之下,無顏與嘉靖老兒相見,你們自得恪守他的遺言。”


    許清濁道:“哼,說得好聽!丹教幫著福王,企圖廢長立幼,與造反有什麽區別?”向天嘯掃了他一眼,不屑道:“小兒之見!福王難道不是嘉靖帝的子孫了?何反之有?叫軟弱無能的病秧子當上皇帝,那才是明廷之禍。”


    許清濁辯駁不得,索性不言。毒靈子沉吟道:“這麽說來,你將這裏的火器,都運送到了福王那兒,對不對?福王就藩之後,遠離了北京城,想要奪儲,越發艱難,迫不得已,將要動用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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