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長青道:“這法門乃我先祖醫典上所載,其實就是在雙方之間,以內力打通一條‘虛脈’,將兩者的經脈連為一體,甚至丹田共享。運輸內力後,即便切斷‘虛脈’,也能留在對方體內許久。”


    當下細說這“虛脈”之術,果然巧奪天工,好比真氣搭橋,貫通雙人,是以能行各種難行之事。法門雖妙,極為難練,對內功的運使要求極高。不然“虛脈”中途易斷,與往來的真氣混作一體,登時功虧一簣。


    好在許清濁練了多年“藏花訣”,又有“心意六合”隨心所欲的境界,聽懂了原理,與莫長青抵掌試演,很容易就辦到了。莫長青驚異不已,暗想:“這少年的武功大有門道!換作其他人,不苦練一兩個月,焉能成功?”


    莫長青與舒雲天擔心許清濁定力不足,陪他練了半日,直至萬無一失,這才放了心。叫他休息一夜,次日替花如何消除內魔。期間莫忘竹、風倦月不敢打擾,過了晚飯時分,才相聚見麵。


    許清濁睡了一夜,精神大好,起早與風倦月來到牡丹園,舒雲天已在二樓等候。莫長青也悠然踏來,三芳、天趣等人則在園中觀望。三人進了花如何的閨房,許清濁又是激動,又是緊張。


    舒雲天將花如何抱起,扶成坐姿。許清濁伸掌與她相觸,聽莫長青道:“你運功吧,若有不對勁,我會提醒你的。”當下點了點頭,心念一動,“清濁勁”從她掌心遞入,構成一條半虛半實的通道。


    刹那之間,他全身感知大變,仿佛自己多出一個氣海,十幾條經脈。同時,花如何體內本在安睡的兩股勁力,也開始逐漸躁動起來。他隻覺自己可以操縱這些亂勁,送去一絲“清濁勁”,引導雙勁依附其上。


    “陰符勁”、“藏花勁”與他的“清濁勁”同源,天生親近,竟暫不互拚,好像兩條靈蛇纏繞神龍,三者混合不離。許清濁念頭再動,以牽引之法,迴拉“清濁勁”。


    果不其然,“藏花勁”和“陰符勁”被牢牢吸住,跟隨“清濁勁”退往他自己的身軀。許清濁手掌輕顫,便覺兩股內勁蜂擁而入,直如青龍吸水,無窮無盡。


    許清濁直吸了一頓飯工夫,新湧進的內勁中,再無“陰符勁”這元兇的蹤影。他喜上眉梢,情知花如何體內隻剩下“藏花勁”了。微微側目,看見舒雲天點頭,於是小臂一震,將“虛脈”切斷,不令“陰符勁”迴流。


    若是其他人運使這“虛脈種功之術”,就算取得了旁人的內力,根源有別,不能永久儲存,外來真氣會自行溢散,最多掌控不到五日,都得散出體外,化作虛無。


    然而花如何的“陰符勁”和“藏花勁”,進了許清濁體內,恰似百川歸海,主動被“清濁勁”吸收,轉為成為他本身的內力。許清濁感到兩股勁力漸漸消失,自己的“清濁勁”卻越來越壯大,渾身上下,四肢百骸,說不出的舒服。


    舒雲天見他閉目吐納,一臉歡愉之色,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遺憾。欣慰的是這少年轉禍為福,無意之中功力又大增許多;遺憾的是花如何畢生內功,怕已讓徒弟吸去了大半,武功難免有損。


    許清濁心神沉定,不知時長時短,忽覺體內最後一點“藏花勁”和“陰符勁”也消融無蹤了,精氣神卻前所未有的旺盛。他抑製不住由內而外的本能歡喜,長吐了一口氣,這才睜開了眼睛。


    他一瞧麵前光景,倒是一怔,原來自己坐在房間的一角,屁股底下還墊著個蒲團。抬眼看去,舒雲天仍坐在床頭,握著花如何的手,注目凝望其容,隻是麵上再無一絲憂色。


    許清濁左顧右盼,奇道:“神醫呢?”舒雲天微笑道:“神醫歇息去了,你打坐運功,消化內勁,已過了三個時辰。”許清濁恍然,忙起身湊到床前,問道:“怎麽樣?師父醒了沒有?”


    舒雲天搖頭道:“因為陸先生的奇香,她還沒那麽容易醒過來。不過亂勁既除,如妹之前所受的重傷,都可慢慢調理,已是性命無礙。按神醫的說法,咱們靜候她蘇醒就是了。”


    許清濁大喜,聽他提到陸丸子,將與之偶遇等事簡略說了。舒雲天自知錯怪了陸丸子,微感歉疚。許清濁忽地一驚,忙道:“恩公,我、我覺得自己內力大進,難不成是因為我把師父的內功吸走了許多?”


    舒雲天道:“不錯。”許清濁一呆,頹然道:“我、我原隻想替她吸去搗亂的‘陰符勁’。”舒雲天安慰他道:“別在意了,如妹體內雙勁糾纏不分,你怎能單獨吸走其中一股?再說,她內力還餘不少,亦可從頭再練。花家武功以巧見長,四兩撥千斤,內力多寡,其實影響不大。”


    許清濁給他勸了半晌,方才釋然,又問:“恩公,你說師父幾時能醒?”舒雲天盯著花如何的麵頰,道:“我也不知道。我隱隱覺得,如妹即便能立刻蘇醒,她也不願就此醒來。”


    許清濁奇道:“這是何意?”舒雲天微微一笑,道:“興許是好事呢。”轉頭一瞧,見他神色迷惑,笑道:“不要多想了。快下樓吧,風姑娘等你好久了。”許清濁一愣,忙道:“是。”向舒雲天告辭,疾步出門下樓。


    風倦月守在牡丹園內,見了他,問道:“成功了麽?”許清濁笑道:“是啊!師父已經沒事了!”他這一件大事完美收官,既覺心頭舒暢,又感體力充沛。幾步衝去,將風倦月抱住,高舉起來,連著轉了好幾個圈兒。


    風倦月掙紮不得,任他為所欲為,等雙腳落地,才給了他一拳,惱道:“不怕有人瞧見麽?”許清濁嘻嘻笑道:“沒有,沒有,園子裏除了咱倆,空無一人。”


    風倦月早知天趣和武當派弟子不在園中,左右一瞧,也沒有丫鬟家人經過,疑惑道:“你看都沒看,怎麽知道的?”許清濁笑道:“我感覺到的。”風倦月想起他方才舉動,奇道:“你的武功又長進了?”


    許清濁道:“啊,我忘了說,我把我師父的內力吸走了一大半,難怪力氣、靈感都不同了。”風倦月奇道:“你是毒娘子麽?還能靠吸別人內力練功?”許清濁一怔,暗想:“說不定兩者真有聯係。”


    兩人並肩出園,許清濁問起人都去哪了。風倦月道:“神醫見菊清體弱,大談養生之理,要為她醫治一番,天趣道長等人也去旁聽了。”許清濁大喜,道:“菊清姊姊這是娘胎帶來的毛病,若能根除,那真是太好了!”


    兩人忙往正廳行去,一進門,聽到莫長青道:“......姑娘按方服藥,早晚活動筋骨,不出半年,身子能大為好轉。”又聽菊清答道:“多謝神醫。”客套幾句,三芳一齊走出。


    蘭韻命仆人替菊清備藥,桃舞則扶著她迴屋歇息。許清濁、風倦月與三芳打了招唿,邁入廳中,天趣帶著弟子正離座欲走,笑道:“許公子,你來晚了,可錯過一篇高論。”


    莫長青端坐椅上,莫忘竹陪在他身邊,他微笑道:“高某正要和許少爺談談。”等天趣幾人走了,四人分主客重坐,莫長青歎道:“許少爺,實不相瞞,你肯定奇怪我這倔老頭,為何前後態度大為不同?”


    許清濁暗道:“神醫看似不過中年,怎麽自稱老頭?”見他神色肅然,不敢怠慢,拱手道:“聆聽教誨。”莫長青道:“不敢。今日我叔侄都在,便將我族中的一件隱秘,原原本本告訴你。”


    他與莫忘竹對視一眼,歎了口氣,將青竹林仙筍遭挖、叛徒來外界為禍的事緩緩道了出來。許清濁聽得瞪大了眼睛,方知此事始末,無怪莫長青不但盡心幫他醫治花如何,還又主動替菊清看病。


    原來,周天教主竟來自莫家一族,與叔侄倆是遠親近鄰,之所以引發劫難,也是因他家的疏忽,神醫怎能不自責?莫長青與莫忘竹都站起身,莫長青道:“我族放出了這魔頭,將令師卷入此事,實在有愧,盼請許少爺寬恕。”


    他說罷,對許清濁躬身致歉,接著道:“我叔侄原想,悄悄收拾了這畜生,帶迴家鄉,不叫旁人插手。可如今看來,這畜生禍害不淺,隻怕早攪得武林大亂,使無數人喪命,已再非我一家之仇。而且,我叔侄勢單力薄,竹兒還非其對手,報仇無異於癡人說夢。我有個不情之請,想與貴師結盟,一同對抗這畜生,及其所掌控的邪教。”


    許清濁還了禮,沉吟片刻,道:“晚輩隻是後生小子,不敢代恩師做決定。不過依著恩師的性情,今後必尋丹教複仇,能與前輩及莫姑娘聯手,她多半欣然答允。二位不妨暫住我花苑,等恩師蘇醒,再行深談。”


    莫長青聽他言辭得體,連連點頭,道:“好,那就多承美意了。”許清濁感激他醫治之德,毫不隱瞞,將自己對丹教、毒門的所知,全都告訴了他。莫長青聞此事更牽扯皇位之爭,不禁眉頭緊鎖。


    莫忘竹瞧叔叔沉思無言,忍不住好奇,低聲問起馬恆之後來怎樣了。許清濁撲哧一笑,把刀魁和眾情人的恩怨說了,莫忘竹臉紅道:“馬寨主用情不專,討厭得很,還想追求花小姐,千萬不能讓他得逞。”


    許清濁聽她說得堅決,略收笑意,暗想:“哎,這女子倒與陸先生一般心思。”忽聽莫長青道:“許少爺,你說刀魁一身內功,大半都被那毒娘子吸為己用了?”


    許清濁點頭道:“不錯,此事我正要請教前輩。這‘靈蛇鎖血大法’,不僅能操縱旁人的氣血,甚至吸取內力,任意為己所用,簡直不可思議。她的手段,倒與您的‘虛脈種功之術’有些相似。”


    莫長青道:“不是相似,兩者應為同源,隻不過法門各有殘缺。她不會締造‘虛脈’,尚要雙方配合才能成功;我也不懂她怎能順利融合外來真氣。她乃苗疆女子,居然會我族的秘術?唔,難道那人的後人去了南疆定居?”


    許清濁道:“聽刀魁和陸先生猜測,她這門丹術是從一個神秘的門派偷學來的。我曾聽人講,此門派喚作湘漓宮。”莫長青道:“嗯,這湘漓宮沒準兒是我先祖的同門所創。”


    他解釋道:“我先祖是千年前的名醫,師從藥王孫思邈。藥王的醫道擅養生,重煉氣,我先祖及其同門,均在藥王處學到了許多高妙的氣功。後來隋朝興盛,師徒各自隱世,唐朝滅隋後,藥王受唐皇相邀,出山造福百姓,可並沒有把畢生所書的醫典交付皇室。所以,這些秘術唯有我先祖和其同門分別傳下,外界實是不知。”


    許清濁恍然道:“這麽說,湘漓宮和你們青竹林淵源甚深了?”莫長青點頭道:“不錯,我曾讀先祖筆記,上麵提到他的同門是個女子。師兄妹兩人一起學醫,見解卻有分歧,一個偏愛養生,一個癡迷丹術。兩人避世隱居時,約定各按其路鑽研下去,往後若能重聚,正好論出高下。於是我先祖舉家西行,搜索宜居之所;而我先祖的同門,卻率弟子東遷,尋找天下罕見的靈物,製藥煉丹。可惜,兵荒馬亂,書信中斷,他們師兄妹再也沒有見過麵。”


    許清濁暗道:“雲大伯說過,湘漓宮有一株三千年的靈芝,乃世間至珍的天材地寶。看來功夫不負有心人,藥王的那位女弟子最終如願以償。”遙想那湘漓宮是何模樣,心中好奇不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濁世清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我吼興奮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我吼興奮啊並收藏濁世清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