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滄夷閣,琉亦剛放下鍋鏟,就被縉弈單獨叫到了書房。


    縉弈背對著琉亦靜默許久,直到琉亦都快睡了過去,才緩緩轉過身來,注視著琉亦問道:“亦兒,你還記的在尖峰嶺時,為兄說過將來撐起四界的會是你,還記的這句話嗎?”


    琉亦靜默了片刻,待清醒了稍許才點頭,恭敬道:“亦兒記得。”琉亦以前並不懂,雖然自己也是一代英豪,但卻不明白為什麽偏偏要把這四界壓給他,承擔起一天一地可沒那一江一山輕快,可後來琉亦知曉了自己的真實身份,琉亦才難得感歎,不知道這是天道輪迴還是上天壓根跟他過不去,讓他不得清閑。


    “那你還記當時為兄又對你說了些什麽?”縉弈又問道。


    琉亦心中奇怪為什麽師兄會說起這些,但還是認真的想了想,迴道:“師兄說的曾是師父教育過我們的話,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縉弈欣慰的笑著點了點頭:“而今便是你接掌大任的時候。”


    琉亦心唿不妙,裝傻充愣道:“亦兒不明白師兄的意思。”


    縉弈笑了笑,望著窗外的翠柳,微風吹過的柳枝好像碧海波浪輕輕伏起曾經的過往:“當年師父把你接迴滄夷閣,本想著悉心栽培,他日能有一番作為。”縉弈轉而又無奈的搖頭笑道“可你自幼冥頑不靈,整日不學無術,直到師父走了,你也沒學出什麽東西來。後來師兄繼任閣主之位,一心栽培你,想著等你長大有出息了,就把滄夷交給你,可是……”縉弈的無奈又變成了苦澀的笑意:“可還沒等你長大,他也走了。”


    琉亦微垂首,他記得他在第一次仙魔大戰之前就已經出生了,那時自己被收養在月見上仙的府中,師承平厓真人,二仙一直盡心栽培,希望他日琉亦能成大器。卻不想琉亦是個玩世不恭的主,不是拽了人家的胡子、搶了人家仙丹,要不就是揍得神獸鼻青臉腫,把某個得罪他的仙者扔進了凡界。


    前來告狀的仙者都快把月見上仙府邸的門檻踩爛了。起初月見上仙還會裝模作樣的在仙者麵前不輕不重的說上琉亦兩句,後來次數多了,就隔三差五的往凡界跑。月見仙子那裏說不到理了,就全跑去了平厓真人府上,結果平厓真人直接閉門不見,隻讓冥炎三言兩語給打發走了。


    琉亦被這般寵著,之後更加無法無天,但凡仙者見到都躲著走。之後,第一次仙魔大戰在即,琉亦本想著逞逞威風,可戰還沒打呢,他就被冥炎打暈了,扔去了桃都山,成天困在山裏和一個老頭還有一隻天雞過日子。直到四界安穩,平厓真人創下滄夷閣才將琉亦接走。


    縉弈又轉過身望著琉亦正色道:“師兄走後我便想著閣主之位由你來接任,可不想你心中無此意甚至逃去了敖岸山,那時隻當你尚不夠成熟,需些曆練,也未多加催促,閣主之位便也就空到了現在。而今看到你已經能夠獨當一麵,所為……”


    琉亦急忙打住:“師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來喜歡自由,更何況這麽多年我已經瀟灑慣了,這滄夷閣說白了就是束縛人的地方,大師兄不就是典型的例子嘛,而且我到現在都還沒娶媳婦呢,還是算了吧。”


    “可是……”縉弈上前勸阻,卻又被琉亦打斷。


    “師兄啊,你看你現在有妻有室的,還有個兒子,根本就不用愁娶不著媳婦,接任這滄夷閣閣主之位再合適不過了,你看你師弟我現在還什麽都沒有呢,你要是為了你師弟的將來打算,傳位的事就算了吧。”


    縉弈一時眼眸暗淡了下來,搖頭道:“我是戴罪之身,怎麽有資格……”


    琉亦斂下眼眸,拍了拍縉弈的肩膀安慰道:“師兄,從未有任何弟子認為你身帶罪責,我想師父和大師兄也從沒有認定過你有任何過錯,你何必日日將此心結懸掛於心。”


    縉弈低歎了一聲,未再說什麽,無奈的笑了笑,轉而嚴肅道:“不過這個位置我會一直為你留著,直到你想明白了為止。”


    琉亦收迴手,將雙手附在腦後,邊往外走邊點了點頭道:“嗯,師兄你還是自己好好守著吧,我要是真的接了這個位子,就真的應了那個笨狐狸說的話了,我腦袋真的被豬給啃了。”


    琉亦完全沒有接任的意思,縉弈望著琉亦的背影隻能無奈搖頭長歎。


    琉亦剛走出來,就被躲在角落裏的莫玉給拉了過去,莫玉緊張的望了望書房門口,確保縉弈沒有出來,轉頭問琉亦道:“師叔,我爹和你說什麽了?有沒有提到我?”


    琉亦被莫玉弄得沒頭沒腦的,莫玉一問,想了想,一臉正經的開玩笑道:“提了”


    莫玉心思單純,這麽一說就當真了。心裏一慌,生怕因自己不聽從師兄弟的話胡亂跑而被斥責,忙問道:“說什麽了?”


    琉亦故作沉思的想了想,正色道:“嗯,你爹說你膽太小了,該給你找媳婦了。”


    莫玉猛地一驚:“啊,我爹真這麽說?”


    琉亦篤定的點了點頭。


    莫玉猛地抓住琉亦的手臂,慌張道:“師叔,你等等我,我跟你們一起走。”


    還沒等琉亦答應呢,便跌跌撞撞的跑去收拾東西了。


    琉亦望了眼莫玉匆忙的身影,收起了惡作劇的笑意,抬步向外走去。


    此時若依三人已等在外麵許久,三人見到琉亦走過來,還未等開口,琉亦便招手道:“走,迴家了。”


    若依一臉好奇的追上前麵的琉亦,問道:“一般我們每次迴來都會小住兩三天,可這次怎麽這麽快就要走啊?”


    琉亦往前邁著闊步,痞子樣道:“迴去遛猼訑啊,爺我不在的這兩天肯定又耍花招偷懶了,到時候怎麽跟爺我去打架,難不成要讓它用一坨肥肉將對方壓扁了?”


    若依望著琉亦油腔滑調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撇嘴道:“你什麽時候能正經的和我說會話。”


    武羅拍了拍若依的肩膀,上前低聲安慰道:“算了吧,女人向來命薄,沒辦法。”說著自己卻哭訴起來。


    若依一臉迷惑望了一眼武羅,又似想到什麽轉頭望向身後一直沉默的方璵,發現方璵緊閉著嘴,半個字也不敢說。


    若依搖了搖頭,歎道,都說自古紅顏多薄命,如今白臉也命苦啊。


    幾人剛下了山,莫玉便上氣不接下氣的追了過來。


    若依望了一眼比莫玉還高的包袱,問道:“你背著包袱幹嘛?要遠行?”


    莫玉沒有迴應若依的話,喘著粗氣對著琉亦抱怨道:“師……師叔,你……你怎麽不等我啊?”


    琉亦一臉的無辜:“爺我也沒說要帶你走啊。”


    莫玉吸了一口氣,委屈道:“師叔,你這麽心地善良,寬宏大量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的師侄娶不喜歡的女人吧。”


    琉亦想了想,點頭道:“有道理。”


    這句有道理卻是特指的‘心地善良、寬宏大量’這八個字。隻要認識琉亦的人都知道,琉亦喜歡聽奉承的話,所以在方璵來敖岸山不久,就對琉亦說了三天三夜的奉承話,結果說的連熏池都要吐了,也沒得到優待。


    最後武羅拍著方璵的肩膀,憐憫道:“公子啊,隻能怪你命不好,偏偏我家爺就看你不順眼。”


    莫玉一聽就知道琉亦已經答應了,歡天喜地的背著包袱費力的一步一個腳印的往山下走。


    琉亦走在後麵望著莫玉的大包袱,蹙了蹙眉,又轉頭望向身後的方璵,沒說話。


    方璵見琉亦望向自己,瞬間便會意,自覺的走上前將莫玉的包袱背到了自己身上,然後恭恭敬敬的退到了琉亦身後。


    這一連串動作下來,琉亦很是滿意。


    其實細數下來,琉亦的優點是少之又少,而其中的一條用琉亦的原話來說就是‘我的人隻能爺我來欺負,外人隻能被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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