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符抽水,施咒破土。


    破陣。


    整個過程中,白韻塵都表現得容色淡淡,清冷地出奇。一套流程下來,是不足以讓白韻塵的靈力不支的。


    可待他看清陣眼所呈為何物之時,他的眼裏逐漸被漠然的暗色所籠罩。


    與此刻廣闊天空裏破碎的星光不同,白韻塵的眼裏,是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說到底,他還是不願承認自己看到的這一切。


    支撐陣眼的法器,他再熟悉不過了。


    正是他送給靜和的桃花簪。


    可如今,這簪子竟然出現在這裏,作為複活陣法的陣眼。


    何其諷刺啊。


    今日無辜枉死的百姓,又該去向誰申冤,找誰訴苦。


    他不會認錯的。


    桃花簪周圍的靈力功法皆出自靜和,他如何瞧不出來。


    可即便是瞧出來,他又能如何呢。


    質問於靜和?或是,同她一刀兩斷,恩斷義絕,拿了她,給天下人賠罪?


    無論哪一種,都讓白韻塵的心皺縮在了一處。


    另一層麵,讓靜和費了這麽大功夫,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做出這般惡事也要複活的人……


    又會是誰。


    白韻塵第一次這般畏懼真相,他不覺得那會是他想要的答案。


    可……


    白韻塵在月色之下,深吸著氣,重重閉上了眼。


    拂袖取下陣眼之上的桃花簪。


    明明花不了多少力氣的事,白韻塵卻隻覺得自己的手似有千斤重。


    四世以來,他最信的便是命。


    所以,他每次恢複意識,恢複記憶的第一件事,都是去尋靜和。


    白韻塵願意守著她,護著她,是因為他們二人的命格最過合適。


    是因為命盤之上,他們二人的情緣深深捆在了一處。


    更是因為,他相信,他們會始終追尋正道,共同站在正道的盡頭……護著這個世道。


    可如今,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訴白韻塵……


    他以為的命定,或許並不如他想的那般。


    甚至於,隻是他一廂情願,是他苦苦執著。


    是他著相,掙脫不得,連帶著靜和一起深陷泥淖。


    所以,白韻塵是應該怪靜和,還是怪他自己,或者……


    怪命?


    命定的緣分,或許可以綁住人一輩子,卻綁不住生生世世。


    他們的從一而終,或許真的是命。


    就隻是命。


    白韻塵想著,握緊了手心,殷紅的血跡順著指尖往下,落入地裏。


    自嘲一笑。


    原本設陣之地,瞬間被夷為平地。


    夜色之中,還是那清冷之人,卻莫名糾結,而又冷漠至極。


    ……


    陣法被破,靜和自然是第一個知道的。


    但她清楚白韻塵的為人,也知道白韻塵斷然不會來責問於她。


    可她卻不想這樣,不明不白,繼續裝聾作啞地過下去了。


    是以,她主動來尋了白韻塵。


    白韻塵倒是不願意見她,可靜和總有法子尋到他。


    “你都知道了。”


    靜和輕輕勾了勾唇,定定地看向白韻塵。目光灼灼,容貌依舊是白韻塵記憶之中的溫柔之色,眼底沒有半點自責。


    她既然設了陣,就絕不會後悔。


    若真是有,那靜和隻恨陣法最終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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