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殆盡了。


    “阿彌陀佛。”


    蘇漾將更多的重量落在膝上,直起了身子,偏過頭去,再沒有看淨雲。


    淨雲再度雙手合十,拜了一拜,輕聲道。


    “施主默念了,佛祖聽不見的。”


    蘇漾知道,淨雲在說他的心不靜、心不誠。


    這是事實沒錯,可他偏生就做不到那誠心、靜心。


    他的所愛因為妹妹逃婚被迫嫁與他人,而他卻硬生生錯過她兩次,不能同她再有瓜葛。


    何其荒誕,何其可笑。


    功名利祿,本就是為了襯她風華。


    如今連她都失去了,他還要這功名利祿作甚!


    不輕不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蘇漾依稀聽到一句。


    “施主你,還是太過執拗了。連盒子都不曾打開,焉知故人之願為何。”


    “大丈夫誌在四方,立業成家,女施主該是從來都不想綁住你的。”


    話音落去,淨雲終是離開,整片地方又是隻剩下了蘇漾。


    蘇漾流著淚,顫著手打開檀木盒子,看到裏麵滿滿一盒的銀票,淚更是不知該如何止住。


    一句話都沒有。


    隻有銀票。


    那時的她已經難到了這樣的地步嗎。


    那如今呢。


    替妹出嫁的名頭,由她背上,她一個女兒家沒有父母的疼寵,沒有娘家的倚仗該如何是好。


    可就是艱難到那樣的境地,她也還是要想著他,念著他。


    真是個傻瓜。


    她隻知道他在官場要用錢,難道她進的那深宅大院就不用嗎。


    既然無人為她倚仗……


    蘇漾合上檀木盒子,一滴淚落在正中,綻開一朵淒涼的花。


    那就由他來。


    他要一步步往上爬,做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


    他蘇漾要這世間無人能欺她、辱她、錯看她、慢待於她。


    即便她是旁人的妻。


    她那般好的人,何故受這無妄之災。


    有他守著,有他護著,他便不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蘇漾閉上了眼,跪在地上,感受著四處吹來略顯寒涼的風,堅定不已。


    疼痛算啥,不喜又算啥。


    何況,他真有那般不喜嗎?


    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他的心裏未嚐沒有過天下,隻不過那人比他更早發現,也更堅信罷了。


    隻是,他的身側終究是少了一人。


    唯一有資格站在他身側,被他用“夫人”二字稱唿的人。


    從今往後,一人在深宅,一人處宦海。


    惟願她心似我心,惟願她餘生安好……


    隨心順意。


    今日是她的洞房之夜,偏生季侯又是那樣的身子,怕是不免要她一頓勞累。


    往後,若是季侯沒有好轉,她又該如何應對。


    蘇漾心中生憐,同時也愧疚不已。


    不知如何是好,唯有跪著罷了。


    跪天,跪地,還有……


    跪她。


    一如愛她。


    ……


    意料之中的晨雨終是到來。


    先是一滴,後是一絲,再往後便是一束,便是那滂沱之勢。


    冰冷的雨砸在觀南的臉上和身上,讓她的體溫逐漸褪去,麵色逐漸蒼白。


    可她的嘴角終是揚著的。


    真好啊,又是一場大雨。


    觀南閉上了眼,直直往地麵砸去。


    “來人啊,夫人暈倒了。”


    “快來人啊。”


    彼時,慈恩寺。


    蘇漾也跪在古樹下,受著那大雨磅礴。


    他,又想起她了。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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